而春丫那邊,她也沒迴家,直接跟著佛保佑到了縣衙。


    一路上佛保佑跟她說了摘星閣如今的經營情況。


    因為旱情日趨嚴重,富人家雖然還不至於影響生活,但是他們沛豐縣也不過隻是個縣城而已,所以大部分人家都開始過起了低調的生活。


    裴庭便關了摘星閣,入了會的,直接按月折算賠付了銀錢,他們剛開始留的那些成本,賠出去倒是正好夠了。


    但是摘星閣的廚房卻沒有關,隻要是入過他們會員的,都可以定點心,第一天來定,第二日來取,生意倒是一點兒都不比之前差。


    看來,有錢的還是有錢,隻是在這種小地方,緊要關頭,不能太過露富而已。


    春丫卻隻問佛保佑:“姐姐沒在盧府受欺負吧?”


    “沒有,一點兒沒受欺負呢,春丫小姐去看了就知道了。”佛保佑笑的很是神秘。


    哦,沒受欺負就好,春丫也想著當麵問問裴庭,人家說的,總不比裴庭自己說的來的詳盡。


    馬車在街上行進,縣城的街道比之前蕭條了很多,不過大部分商號還是開著,隻是一路上,隻要是糧店,都大門緊閉。


    春丫疑惑的問佛保佑是怎麽迴事,佛保佑答說:“春丫小姐半個多月沒迴來,不知道縣城裏頭如今這糧食有多緊張。住這縣城裏頭的人,家裏大部分是沒有田地的,吃的糧食都得靠買,如今這大米都漲到60文一升了,可還是日日都要靠搶的。他們糧店開門小半個時辰,基本就售空了,還得等第二日再來排隊呢。”


    “那董家,豈不是賺翻了?”春丫驚訝的看著佛保佑。


    佛保佑沒有答話,隻重重的點了點頭。


    “官府難道沒有賑災?”春丫繼續問。


    “文竹說,比咱們這兒鬧的嚴重的地方都還沒拿到賑災糧呢,咱們這兒,恐怕連受災都還不算呢!”


    佛保佑說完,撩起馬車上的簾子,努嘴對春丫說,“春丫小姐你看,這些路上走的,都是從受災嚴重的地方來的,他們說,他們那兒都鬧了兩年了,實在沒辦法才出來逃難的,不然離鄉人賤,誰願意出來,這路上的人,如今哪怕隻給兩個饅頭,也願意給你做牛做馬,牙行現在都不做人口生意了,人太多了,根本沒人買。”


    春丫被佛保佑的一番話,說的心情很是低落,兩人之後便是一路沉默的到了縣衙,佛保佑帶春丫走進了後門,還悄聲跟春丫道歉:“春丫小姐,對不住啊,我不該說那麽多,讓你......”


    “什麽話,姐姐你說的都是實情,咱們家不過隻是普通的農戶人家,隻是跟著庭姐姐賺了幾個錢,才能安身立命,越早知道這世間的殘酷,咱們越早能做好準備,你放心吧,在我這裏沒什麽是不該說的。”春丫說完,朝佛保佑微微一笑。


    “春丫小姐謙虛了,咱們的黃桃罐頭,可是賣了一大筆錢,一會兒夫人可能會給您個不小的驚喜呢。”佛保佑也不想接口春丫說她自己是普通莊戶人家,有一賺賺幾千兩的莊戶人家嗎?!她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想起這個事兒來,說了也許能讓這個小財迷高興一些。


    果不其然,春丫一聽到好大一筆錢,就一下子高興了起來,這世間的悲苦太多,她也管不過來這麽多,先讓自己和家人活好,才是她的為人之道。


    兩人邊說邊走,沒多久便走到了裴庭在盧府居住的夏園。


    如今的夏園,跟春丫第一次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不知是不是剛辦過滿月宴的原因,夏園裏頭整肅一新,仆婦和丫鬟穿戴的都是同樣的衣裳,隻有係在腰間的腰帶顏色不同,正在院子裏跟丫鬟說話的觀音奴見春丫來了,高興的迎了過來,把春丫往夏園的小偏廳帶去。


    “夫人,春丫小姐來了。”觀音奴在偏廳門口說了一聲,裏頭就傳出由遠及近的聲音:“啊喲,個小沒良心的,總算是來了。”


    說話間,裴庭已經站在了門口,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春丫的腦門,“總算是舍得離了你那立山了?”


    “別戳別戳,一會兒給我戳壞了!”春丫捂著腦門直躲。


    裴庭笑著把她引進了門,讓她坐在羅漢榻上,命人拿來了小食和花茶,一個勁兒的問著她在立山幹的怎麽樣。


    春丫自是一一說了自己被奶奶抓壯丁,每日帶娃做飯忙的不可開交。


    一說帶娃,春丫就想起裴庭的娃娃,她問道:“姐姐,番薯和辣椒呢?在睡覺嗎?我想去看看,他們長大沒?”


    裴庭神色一暗,不過也不過一瞬間,卻又笑了,她迴道:“滿月宴過後,我娘帶他們迴蘇州了,我讓他們去住上一陣子,再去接。”


    “啊?為啥啊?”春丫驚訝不已,裴庭好不容易得的兩個寶貝蛋,怎麽會讓裴家老太太帶走呢?


    然後,裴庭這才平靜的跟她說了這些日子,在盧府的事情。


    原來,在兩個小寶貝滿月之前三天,因為要籌備滿月宴,裴庭不得不迴到了盧府。


    但是彼時盧府簡直一團亂麻,仆婦小廝和丫鬟統共才8個,見裴庭迴來了,盧老太太便說讓佛保佑和觀音奴去伺候她,因為石媽媽前陣子摔斷了腿,已經被她放了身契,讓她迴家了。


    好點兒的丫頭她也不舍得花錢買,不要錢的從街上領了兩個迴來,結果別說伺候了,老太太說話口音重,弄來的兩個丫頭也是流民,根本聽不懂她說什麽,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越是打罵丫頭越是不伶俐,鬧心的不得了。


    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裴庭身邊的得利丫頭身上來了。但是這種要求,根本不需要裴庭拒絕,直接被卞媽媽給懟了迴去,她就說:“嗬嗬老太太也是好笑,咱們裴家的人,可輪不到您老來分派差事。”


    盧老太太又是一番歪理,什麽嫁給我盧家,就是我盧家的人,你個老貨......才說了一半,就被卞媽媽讓人塞了破布給拿住了,她說老夫人得了失心瘋了,得好好帶下去養著。


    結果盧老太太便被安排在了夏園邊上的一個小院子裏,那院子原本是給盧大公子請的西席先生住的,可前不久那西席剛被盧公子給氣走,如今給老太太住倒是正好,哪怕她日日夜夜的喊叫,也不會影響到裴庭休息。


    當晚,盧縣令帶著一身的塵灰迴家,便聽說自家老母親發了失心瘋,被裴庭給關去了小院兒,剛要發火,裴庭卻說:“老爺,您也知道,母親如今年歲大了,說話越發的......不體麵,我不是針對母親,您一會兒去瞧瞧,要是如今不看起來,過兩日要是在孩子的滿月宴上犯了病,我丟臉倒也沒什麽,隻怕到時候母親說出些不該說的,對您的官聲有礙。”


    裴庭此話一說,盧縣令便冷靜了下來,坐了片刻,起身說還是得去看看。


    既然盧縣令都這麽說了,裴庭肯定也不能多阻攔,於是也帶上卞媽媽幾人一同前往。


    沒想到那老太太精神頭好的很,罵了一天也不嫌累,盧縣令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聽他老娘罵天罵地罵她早死的男人,待盧縣令命看門的仆婦開了門,就見院子裏一片狼藉,盧老太太見兒子媳婦來了,上前就想撓人,卻被卞媽媽和顧媽媽兩人合力給攔了下來。


    見撓不到人,老太太又是一口濃痰,吐在兒子還未來得及換下的官袍上,直罵兒子不是人,任由老婆作踐自己老娘,她要去府衙告狀,告他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老太太既然病了,就好好將養著吧,兩個孩兒的滿月宴,就你來操辦吧。”盧縣令留下了這句話,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所以兩日後的滿月宴,盧老太太並沒有出席,整個沛豐縣也都知道了,老太太年事已高,病的厲害,得好好將養,不能被打擾。


    隻盧家的幾個子女不信,纏著裴庭問個不休,裴庭隻說她隻知道老太太病了,每日好吃好喝的送著,別的事兒都得問老爺。


    盧縣令每日忙完公事,還得跟自家兄弟姐妹糾纏不休,裴家老夫人知道盧家事兒多,女兒還沒理順,就提出把孩子們帶迴蘇州呆些日子。


    起先盧縣令也並不肯,小孩子那麽小,怎麽能帶去蘇州呢?可裴庭說,孩子走了,她才有空把家裏的事兒一件件辦起來,這府裏現在要啥沒啥,還得多備些東西,才能把今年熬過去呢。


    盧縣令沉默半響,這才允了孩子跟外婆走。


    聽完裴庭的敘述,春丫不得不鼓起掌來,“厲害啊姐姐,絕地反擊啊。不過,我看你這會兒也是任重而道遠,這盧縣令家煩人的事兒多著呢。”


    “嗨,有啥啊,我如今也算看清了,他們家都是蠟燭,不點不亮,你敬他們三分,他們還想要六分,我看這家人家,就是......”


    “就是什麽?”春丫問。


    “就是欠揍!!”


    裴庭說完,自己先笑了,春丫跟著也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有的人缺愛,有的人缺錢,而盧家這些人,缺的就是一頓收拾!


    --


    作者有話說:


    今日更完啦!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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