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拓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朱元璋,頭皮瞬間發麻。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再度看去,那龍椅上的人和印象中的那位八老爺逐漸重合,最終變成一個人。


    臥槽!


    那去嶺南做生意的商人,是朱元璋?


    是自己的親老子?


    那自己的嶺南真實情況……豈不是被朱元璋全部掌握了?


    朱拓猶如被一道雷霆擊中,腦子紛亂如麻。


    他怎麽想不明白,朱元璋身為一國之君,不好好在朝廷處理政務,為什麽會去嶺南那窮鄉僻壤。


    可最重要的是,自己身為他兒子,竟然沒認出來他!


    死的不冤啊!


    朱拓心中有濃濃的後悔,當初自己穿越過來,應該多在京城呆些日子啊,不應該急匆匆的趕去藩地啊。


    這下好了,連父皇都沒認出來。


    再往前麵一瞧,那個老徐正侃侃而談朝堂政務,其餘官員隻是靜靜地聽著。


    老徐,徐,徐達?


    這位開國第一功臣,還沒被朱元璋喂燒鵝呢?


    朱拓額頭上的冷汗逐漸匯成一條小溪,同時腦海中不停思索自己有沒有說過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想來想去,自己似乎說的有點多……


    多的自己都想不起來了。


    朱元璋在和眾臣處理完政務後,突然皺眉道:“朱拓何在?”


    聞言,朱拓渾身一震,完蛋了,這是要問罪了啊!


    他硬著頭皮出列,訕笑道:“兒臣朱拓,叩見父皇。”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集中到了朱拓身上。


    這些天來,京城中最大的瓜,就集中在朱拓身上,有人說朱拓不學無術,有人說朱拓蠻橫霸道,還有人說朱拓驕縱狂妄。


    反正關於朱拓的傳聞,沒一個好的。


    其中最大的謠言,就是肅王殿下要造反了!


    看來,今天陛下要問罪了。


    半晌,朱拓見上麵沒動靜,大聲道:“父皇,兒臣對大明忠心耿耿,日月可鑒,不知道哪個宵小之徒在京城造謠,汙蔑兒臣要造反,請父皇明鑒。”


    朱元璋臉黑了黑,看著朱拓擔驚受怕的樣子,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爽快,突然笑道:“各位愛卿啊,這是朕之乳虎!”


    朱拓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朱元璋在誇他?


    周圍的大臣也都愣了,皇帝沒有指責朱拓,反而在誇讚他?


    傳聞中的龍顏震怒呢?五百刀斧手呢?喋血大殿呢?


    沒了?


    他們還怎麽看戲?


    朱元璋看著朱拓,帶著一臉欣慰道:“朕之乳虎,有大誌,十三歲離開京城,前往地廣人稀的嶺南,他治理嶺南三年來,路不拾遺……”


    朱拓一聽頓時激動了,大聲道:“父皇聖明啊!京城謠言傳的沸沸揚揚,大臣們都被謠言所擾。隻有父皇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來兒臣有大誌向!”


    各位大臣都懵了,這怎麽還誇起來了?


    朱元璋繼續道:“各位愛卿,你們從前不認識朕之乳虎,今天朕就給你們好好講講,朕之乳虎,小小年齡降伏南方土司……”


    朱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可是來自皇帝的認可,他大聲道:“沒錯,本王……呃,兒臣十四歲時就敢親征土司,三個月內打到土司老窩,當時兒臣虎軀一震,土司首領俯首稱臣,兒臣冷哼一聲,當眾砍下那首領的狗頭!”


    朱元璋瞧著自吹自擂的朱拓,臉更黑了,深吸一口氣,道:“朕之乳虎,有謀略,帶著百姓墾荒,讓嶺南百姓吃得飽,穿……”


    朱拓再度打斷朱元璋的話,傲然道:“沒錯,這都是兒臣的功勞,兒臣不畏艱險,親自下地幹活,那些百姓見了我,猶如見到了神明,無不下跪磕頭,口中高唿大王。”


    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各位大臣瞧著一唱一和的兩人,都有點摸不清頭腦了。


    十八皇子朱拓啊……


    從前是默默無聞的小透明,也不受皇帝寵愛,往嶺南一紮就是三年,好像銷聲匿跡了一樣。他們這些大臣,甚至都忘了肅王是誰。


    隻不過在最近的三個月,肅王的名聲異軍突起,甚至是一馬當先,牢牢占據了京城熱搜榜的第一名,毫不動搖的那種。


    當然了,這個名聲還不是好名聲,而是惡名。


    大臣們本以為,這次朝會陛下提起肅王,會狠狠的訓斥他一頓,甚至嚴重的話會撤藩。


    可誰能想到,兩個人吹起來了。


    朱拓麵色紅潤,他萬萬沒想到啊,此次朝會不是批判大會,而是他肅王的表彰大會。


    他說到了激動處,手舞足蹈:“本王……兒臣在嶺南夙興夜寐,嘔心瀝血,為了讓嶺南百姓吃上肉,本王帶領百姓養豬。”


    “這豬,大家都不知道吧?隻要將這豬進行閹割,那豬肉的味道不僅不騷氣,而且還很香,哈哈,你們說,本王是不是天縱之才?”


    朱拓雙手叉腰,仿佛滿朝文武沒有一人是對手。


    看著張狂的朱拓,朱元璋臉黑的猶如鍋底。


    他的本意是,先在民間把朱拓的名聲炒起來,無論是好名還是惡名,總是要讓默默無聞的朱拓進入到人們的視線中。


    然後自己借助朝會,對朱拓表彰一番,扭轉朱拓的名聲。


    這樣,朱拓就能順理成章的進入朝堂,也能引起一些官員的注意。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還沒等自己誇呢,朱拓先自誇起來了,誇的得意忘形!


    這豎子!


    難道不知道嗎?


    名聲是要別人捧的!


    自己吹噓自己,那算怎麽迴事?


    殿上的方孝孺站不住了,這肅王把朝堂當成了他自己的舞台了嗎?看這自誇的程度,馬上就把自己誇成了古今第一賢王。


    “養豬乃是粗鄙之事,肅王殿下,何以在朝堂胡說?”方孝孺質問道。


    朱拓扭過頭,看到方孝孺,疑惑的問道:“這位官員是?”


    “國子監講師方孝孺!”方孝孺淡然道。


    “哦哦。”朱拓頓時了然,原來這一位就是那個被朱棣殺了十族的方孝孺啊。


    在曆史書的記載中,方孝孺品行端莊、博覽群書,在官員中頗有聲望。


    但是他不好的一點,就是為人迂腐,時常誇誇其談,講起書上的經義滔滔不絕,落在實處卻不知道怎麽做。


    朱拓傲然問道:“那你以為,什麽是高雅呢?”


    “聖人之言。”


    “那在百姓餓肚子的時候,聖人之言能填飽肚子嗎?”


    方孝孺皺眉,辯解道:“肅王殿下,朝堂之上,討論的是如何治國的國策,而不是如何養豬,不可本末倒置!”


    朱拓皺著眉頭,傲然道:“若是連豬都養不好,那有什麽本事治國呢?對於百姓而言,能讓他們吃飽飯,那就是好國策。既然養豬能讓他們不餓肚子,那養豬算不算好國策呢?”


    方孝孺一時間卡殼了。


    “本王以為,對著百姓說一百遍聖人之言,倒不如請他們吃一頓飯。還有,那大儒和腐儒的區別就是,大儒能夠知行合一,而腐儒隻會誇誇其談!”


    被朱拓暗諷,方孝孺漲紅了臉。


    而朱拓的言論,引起了朝中大臣的注意,他們認真的聽著,就連徐達都忍不住點著頭。


    “肅王大才啊!”


    徐達感慨。


    “嗬。”


    這種小學生辯論對朱拓來說,簡直毫無壓力,他高深莫測著:“本王曾拜訪過許多大儒,那些大儒誇讚本王乃是不世奇才。”


    “他們曾與我辯論,本王一個人對壘五位大儒,輕易的辯倒他們。他們對本王心服口服,甚至有個古稀之年的大儒,哭著喊著要拜本王為師。本王擔心被他占便宜,故而沒有答應!”


    徐達嘴角抽了抽,肅王殿下啊,您還真是順杆爬啊。


    就誇了您一句,您就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朝堂上的眾多官員都驚呆了,方孝孺啊,可是陛下親自為皇長孫朱允炆挑選的帝師,學識淵博、博聞強記。


    對上朱拓,竟然被辯的丟盔棄甲、沉默不語。


    這什麽情況?


    眾人一時間風中淩亂了。


    朱拓瞧著滿堂文武沒一人說話,不禁洋洋得意,又想誇讚自己幾句,誰知道皇帝朱元璋突然道:“今日朝議就到這裏,眾位愛卿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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