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從來都沒有這麽熱鬧過。


    之前的刑部大牢,冷冷清清,淒淒涼涼。


    現在的刑部大牢,人滿為患,熱熱鬧鬧。


    十幾個人關一個牢房,坐都坐不下,隻能站著,隔著牢門和別人對噴。


    “張都監,要不是你,老夫豈能淪落到如此境地?都怪你,和你做鄰居,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放你娘的屁,當初我三百兩賣給你宅子的時候,你是怎麽感恩戴德的,現在卻說這種話,我算是看清你了,不過是一個無恥小人!”


    “大家都別吵了,反正都是一死,頭掉了不過碗大個疤,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倒是說話不腰疼,你實實在在參與謀反了,領著媳婦孩子一塊升天得了。可我呢?我本來泡著澡哼著歌,什麽事都不知道,就被錦衣衛扔到這地方了,我找誰說理去?”


    “行了,死就死了!”有人大聲道:“陛下豈能不知道你我的冤屈?不過是功高蓋主罷了,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有什麽好抱怨的!”


    這人說了話後,眾人才止住了聲。


    至於朱拓,此時已經到了刑部大牢,瞧著看守的兩名錦衣衛,傲然道:“本王乃肅王朱拓,給本王讓開,要不然讓你們好看。”


    其中一人麵露苦色,搖頭道:“殿下,請恕我等不能從命。”


    “讓開!”


    朱拓指著他罵道:“別說是你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就連你們的主子蔣瓛也攔不住本王,本王剛才一個鐵山靠,把他撞飛了,現在生死不明!”


    “這……”其中一人依然搖搖頭,表示不肯。


    “呂青,砍了他!”朱拓厲聲道。


    呂青手臂一揚,寒光劃過半圓,正好搭在那錦衣衛脖頸處。


    那人頓時張大了嘴巴,大汗淋漓,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呆呆的看著朱拓。


    這把劍離他的脖子,隻有不到一公分,隻要稍微一用力,他就立馬身首異處。


    “滾開!”


    “是……”那人惶惶然的閃開。


    朱拓邁步進了大牢,瞧著這亂糟糟的場麵,不由的皺眉,旋即讓呂青把守衛找來,讓守衛帶他去找藍玉。


    一開始守衛還不情願,當呂青把劍架到他脖子上時,立馬變得殷勤了起來,彎著腰,臉上帶著笑容:“來來來,肅王殿下,您裏麵請。”


    朱拓跟著他,一路到了最裏麵,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腐臭味,讓人聞了非常不適,胃酸翻滾。


    而且陰暗無比,頭頂上一丈高,隻有一個碗大的窗戶,陽光透過窗戶照進牢房,朱拓這才看清那草席上的人。


    或許不能稱之為人,因為這人穿著囚服,雙手雙腳戴著沉重的鎖鏈,身上一道又一道的鞭痕,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塊好皮。


    此時他正半倚在牆壁上,沒有任何動靜。若不是眼眸時不時閃過光亮,或許別人會以為,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藍玉?”


    朱拓輕輕唿喚,那人抬起眼眸,看到了牢門外的肅王,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沙啞道:“肅王,你來做什麽?看望我這個階下囚?”


    “嗯。”朱拓點頭,讓呂青把準備好的燒雞拿出來,遞進牢房,道:“你先吃點墊墊肚子。”


    “這是要送我上路嗎?”藍玉並沒有接過燒雞,淡淡的看著朱拓。


    “是。”朱拓點頭,認真道:“你犯了謀逆重罪,誰也救不了你。不光是你,就連你的九族,也要誅滅。”


    “哈哈,大丈夫死要五鼎烹,不過是誅九族罷了,我藍玉又有何懼?”藍玉看起來極為隨意,並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朱拓搖頭,緩緩道:“我來,主要是求你一件事。”


    “求我?什麽事?”藍玉啞然失笑,長歎道:“真不知道,一向目中無人的肅王殿下,竟然還有求我的時候。”


    “我求你,別隨意攀咬那些無辜的人。”見藍玉不理解,朱拓解釋道:“本王答應了徐大人和嶽父,會盡力救那些無辜的官員。”


    “你?救那些官員?”


    藍玉咧嘴笑了起來,笑的很大聲,似乎牽動了傷口,又皺起了眉頭:“肅王啊,你怎麽這麽天真,難道你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嗎?陛下是鐵了心掃除我等……”


    “我知道。”


    “你知道還救?”


    藍玉警告道:“你別以為,你是皇子,陛下就不忍心處置你……咱們這位陛下啊,狠起來可不管什麽親情的。”


    “嗯。”朱拓點頭,道:“不過還是要救。”


    “你救不了。”


    “我救得了!”


    朱拓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瞪著藍玉,叫道:“他們那些無辜的人,何罪之有?就這樣白白丟了性命!我印象中的大明,不該是這個樣子!”


    藍玉指著那些糟亂的人群,大聲笑道:“那裏有那麽多人,大多都是無辜的,你能救得了幾個?”


    “能救幾個救幾個。”朱拓說道:“倘若見到無辜的人死去,而不施以援手,那和畜生有什麽區別?”


    朱拓這番話,讓藍玉沉默了片刻,神色動容。


    “你知不知道,你如果救了他們,可能會讓陛下以為你們有勾結……以陛下的心思,說不定會責罰你,本來你可以當個安穩藩王的,何必呢?”


    “而且你救了他們,他們可能也不知道是你的緣故,也不會感激你。到頭來,你什麽都沒得到,還白白得罪了陛下……”


    “我知道。不過做人做事嘛,但求問心無愧!”


    藍玉忽然起身,湊近了些,雙手抓住監牢的木柵欄,瞪著朱拓,低聲問道:“你想做皇帝嗎?”


    “啊?”朱拓愣了,搖搖頭道:“沒想過這些。”


    “沒出息的玩意,身為皇子,竟然對皇位沒想法,你算什麽皇子!”藍玉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朱拓搖頭道:“這次事情後,如果父皇處罰我,我正好迴嶺南,做個瀟灑藩王……其實嶺南那地界挺好的,我準備發展海軍來著……”


    “再往南走,那裏有安南、呂宋,等我征服了這些國家後,我就往西擴張,西麵有個阿三,他們做的飯太難吃,我準備征服那裏後,教教他們怎麽做飯。”


    “你這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再說,做皇帝也沒什麽好的。你看父皇,每天在禦書房,批改好幾百份奏章。他從前可是馳騁疆場的,現如今卻被困在小小的禦書房……”


    藍玉臉色變幻,猛然向朱拓大吼道:“你懂個屁,一地之王,又如何與一國之君相提並論?你個蠢貨,不去想著當皇帝,算什麽大丈夫?”


    “臥槽!”


    朱拓警惕的看著藍玉,狐疑的說道:“你不會是謀反失敗,所以也想蠱惑本王謀反吧?想把本王拉下水,陪著你一塊上路,正好有個伴?”


    “你這腦子裝的是什麽?是屎嗎?”藍玉又被氣破防了,破口大罵道。


    朱拓沒理會竭嘶底裏的藍玉,搖搖頭感慨道:“不過就算本王謀反,父皇也不會誅本王九族……最多把我老丈人那一家帶上。”


    藍玉被氣的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其實你應該當皇帝的。”


    朱拓目瞪口呆,擺擺手道:“別這樣搞我啊,我隻想安安穩穩當個藩王。”


    “你仁義,對官員肯放權。你聰慧,無論是兵法還是謀略,都懂得一些。最重要的是,你不會以莫須有的罪名,逮捕這些無辜的大臣。”


    “算了算了,再和你聊天,就要了本王的老命了。”朱拓歎口氣,說道:“話已經說完了,本王該走了,明天本王再去找一趟父皇,看能不能救下這些無辜的武將。”


    說完話後,朱拓起身離開了大牢。


    藍玉看著朱拓離開的背影,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抓起地上的燒雞,狼吞虎咽。


    直到把那燒雞吃的一幹二淨,然後抹了抹油膩的嘴巴,笑了起來。


    “我要見詹徽,你們把詹徽叫過來!”藍玉大吼。


    詹徽是如今的刑部尚書,也是藍玉的主審官。


    “什麽事?”有守衛皺眉問道。


    “自然是關於逆黨的事。”


    聞言,守衛急匆匆的稟報,沒過一會兒,詹徽就到了藍玉的麵前,欣喜的道:“你終於承認了?承認這些人和你存在勾結關係?”


    藍玉隨意的倚在牆壁上,散亂著頭發,咧嘴笑道:“我要見陛下。”


    “陛下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詹徽態度立馬冷了下來,皺眉道:“藍玉,我勸你最好爽快的認罪伏法,這樣少受點苦。”


    “你讓不讓我見陛下?”


    “不可能!”


    藍玉哈哈一笑,指著詹徽說道:“你不是想問同黨一事嗎?你詹徽就是我的同黨,我記得清清楚楚,當初造反時,就是你蠱惑我的!”


    曆史記載,藍玉入獄後,刑部尚書詹徽提審藍玉,藍玉在堂上,大聲說詹徽就是最大的同黨。


    然後,詹徽受牽連,九族……卒。


    詹徽驚呆了,看著藍玉,睜大眼睛說道:“你怎麽能憑空汙人清白。”


    (我想了好久,才想到藍玉唯一的活路……你們猜,藍玉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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