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忠思索良久,苦笑道:“或許真的存在生而知之吧。”


    朱元璋搖搖頭,道:“我原本以為允炆這孩子溫良仁義,是一個好的繼承人。但現在才發現,他的過於婦人之仁了,容易被別人左右想法。”


    李學忠勸道:“或許陛下對太孫的磨礪太少,才造成太孫不通政事。”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朱元璋歎道:“自從標兒去世後,我就把全部心血放在了允炆這孩子身上。唉,這樣的允炆,我怎麽才能把大明交給他呢?”


    “你說,允炆那些叔叔們,要是繼承大統會怎麽樣?”朱元璋突然問道。


    一聽這話,李學忠大驚失色,急忙跪下道:“此事陛下一人做主即可,臣不敢多言。”


    朱元璋不滿道:“你跟隨我多年,有什麽不敢的,大膽的說,就算說錯了朕也不怪你。”


    聞言,李學忠隻能硬著頭皮分析道:“皇三子朱棡善戰多智,又是嫡出,若他繼承大統,朝廷上下無人不服。”


    朱元璋搖頭道:“朱棡雖然有些急智,但是過於殘暴,在晉中時曾無故鞭打他的庖廚,他身邊的人隻要犯錯,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他沒有籠絡人心的手段!”


    李學忠又道:“燕王朱棣文武全才、寬嚴並濟,若他繼承大統,大明定能昌盛繁榮。”


    朱元璋想了想,又道:“朱棣性子過於剛烈,如果他當了皇帝,恐怕會率領軍隊北征蒙古、西征西藏,甚至連千裏之外的朝鮮都不放過……唉,窮兵黷武,大明百姓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李學忠道:“湘王朱柏寬厚仁義,荊州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可當皇帝乎?”


    朱元璋歎道:“朱柏優柔寡斷,做事瞻前顧後,隻有郡守之才,若當了皇帝,天下定會動亂。”


    李學忠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來了。”


    朱元璋笑了笑,說道:“你還少說了一個。”


    “哦,哪個?”


    “朱拓!”


    李學忠想了想道:“十八皇子機智神勇、知人善任,又胸懷大誌,隻不過……”


    朱元璋笑道:“隻不過他年齡太小,又遠離朝堂,在朝中沒有支持者。生母去世的早,還是庶出,後宮也沒有支持他的。”


    “是。”


    “算了,不說這些了。”朱元璋收迴思緒,道:“我將近期事務處理完,打算再讓太孫監國一段時間,最好能把他鍛煉出來。”


    “好。”李學忠點頭稱是。


    “到時候,你再和我去一趟嶺南。”


    “為何?”李學忠詫異。


    朱元璋拂須歎道:“我看不透朱拓那小子,打算再去一次,摸清他的底細。”


    “是。”


    嶺南王府內,肅王朱拓持劍和呂青對峙。


    從外人的視角來看,這是一場非常不道德的比試,畢竟朱拓拿著木劍,而呂青隻拿著一條小木棍。


    “呂青,我要出招了!”朱拓表情嚴肅,揮舞著手中的木劍,甩出一個劍花,然後身形猛地一凝,旋即衝了出去。


    呂青並不慌張,一個轉身,讓朱拓的木劍貼著自己的身體刺空。


    而他拿著小木棍,速度極快,那小木棍就像是一條遊蛇般,對著朱拓的肩口刺了過去。


    朱拓猛地向後一退,手中木劍迴防格擋。


    呂青搶占了先機,拿著小木棍左右開弓,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殘影,然後落在朱拓身體周遭。


    朱拓雖然盡力格擋,但還是挨了不少打。


    “不打了,不打了!”朱拓把手中木劍一扔,忿忿道。


    呂青笑道:“大王比上個月又進步了不少,上個月大王隻能勉強擋住我五招,現在已經能擋住我十招了。”


    朱拓歎道:“本王可是要上陣殺敵的,隻擋住十招怎麽能行?呂青啊,你有沒有速成的法子,就那種練習三個月頂別人十年。”


    呂青搖頭,苦口婆心的勸道:“大王,正所謂欲速則不達,隻要大王每日勤加修煉,早晚能把武藝練出來的。”


    朱拓點頭,思索道:“你說的沒錯,本王就是因為每天忙於政務,這才把武藝荒廢了。所以本王打算每日處理的政務減半,空下來時間去打獵、去射箭……”


    呂青無奈道:“大王啊,現在您每天就批改一個時辰的奏章,再減半的話,那豈不是成天打獵了?”


    朱拓詫異道:“什麽?本王每天就批改一個時辰嗎?為什麽本王感覺每天在這裏坐的腰酸背痛?渾身不得勁?”


    這個時候,侍衛來報,說是長史張渭前來求見。


    “快快快,呂青,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別讓長史看見。”


    朱拓趕緊把長劍扔給呂青,又慌忙脫下常服,換上朝服,三兩步走到案牘前坐下,煞有其事的打開一本奏折。


    “臣拜見大王。”長史張渭進殿後,向朱拓行禮跪拜。


    他年齡不小了,須發花白,再加上被朱拓壓榨,沒日沒夜的忙於朝政,所以頂著兩個黑眼圈。


    還沒等張渭跪下,朱拓就連忙讓他起身。


    “張大人啊,本王正在批閱奏章,你來找本王有什麽事啊?”


    張渭朝朱拓努努嘴,忍不住提醒道:“大王,您奏章拿反了。”


    “哦。”朱拓趕緊把奏章正過來,一本正經道:“本王向來喜歡倒著拿奏章,還請張大人不要見怪啊。”


    張渭又道:“大王,您批閱奏章,為什麽額頭上出汗了?”


    朱拓用袖子擦汗,胡扯道:“本王心中為嶺南憂慮啊,每每見到這些奏章,心中難以控製激動的情緒,所以冒出了汗。唉,我嶺南百姓不容易啊,還好有張大人這樣的人才幫助本王。”


    對於朱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張渭臉色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


    唉,都怪自己當年心太軟,本來在山裏潛修的好好的,一不留神答應了朱拓,然後出山入仕。


    結果朱拓這豎子真不是個東西,所有的事務一股腦扔給了自己,甚至有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就讓自己研究研究。


    鬼知道他這兩年經曆了什麽。


    這長史真不是人幹的。


    “大王啊,老臣請辭去長史之位。”張渭突然說道。


    一聽這話,朱拓頓時急了,三兩步走到張渭麵前,一把就攥住他的手:“張大人啊,嶺南要是失去了你,就猶如大明沒了皇帝!”


    聞言,張渭嘴角抽了抽。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是能說的嗎?


    張渭搖頭道:“自從我當了長史,大王無論什麽事都一股腦的塞給我,老臣精力不足,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朱拓叫道:“張大人,本王沒有交給你多少事情吧?”


    張渭掰著手指頭算道:“是沒交給老臣多少事,老臣剛當上長史時,大王便把墾荒的事情給我了。後來,隨著打敗土司,大王又要遷徙人口,還要修建道路,現在又是秋忙,大王也全都交給我了。”


    “除此之外,還有各個官員的任命、考核、監察,甚至連與土司的來往交流也交給老臣。”


    “老臣實在是分身乏術,唯恐耽誤了大事。所以,大王還是任命別人當長史吧。”


    張渭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他年齡都那麽大了,朱拓還交給他那麽多繁重的事務,就算是拉磨的驢子也沒這麽使喚的。


    朱拓安慰道:“張大人啊,這是造福嶺南的大事。你想想,墾荒、農忙、軍事,這些事情對嶺南百姓都是有大好處的。”


    “您是個儒者,知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當年您有大誌向,卻隻能當一個小小的老師。現在,本王將這麽多事交給您,是信任您,是想讓您盡情發揮才能的啊!”


    張渭臉皮抖了抖。


    他都六十多歲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了,還發揮個錘子啊。


    再發揮就該猝死了。


    張渭的臉色很是苦澀,道:“可大王交給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您不要嫌多,您要為嶺南百姓考慮考慮啊,實在不行,也為自己的後代著想啊。如今本王封給了你兩千多戶,若是把這些事做好,起碼還能再加一千戶,這在嶺南可是獨一份的榮耀啊。”


    “現在您出門,哪個人見到都要行禮。嶺南的百姓敬重您,甚至把你當成了大善人,嶺南要是治理的好,您就是頭功……”


    “可是……”


    “沒什麽可是。現在嶺南百姓過得不容易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就是因為這些政策還沒實施,您看著街上的百姓不心痛嗎?”


    對朱拓的言辭,張渭早就聽慣了,甚至都能背下來。


    第一,打親情牌,說如何信任自己,如何敬重自己之類的。


    第二,打感情牌,說嶺南缺不了自己,話語之嚴厲,好像隻要少了自己,嶺南的百姓明天就要全餓死了。


    第三,就是激將牌,說自己身為一個儒者,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要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覺悟。


    他就不明白了,儒者是和你有仇嗎?


    動不動就想讓人家累死。


    雖然大王愛吹牛逼,但大王說的話也有真的,他的土地越來越多,他的身份越來越高貴,就算是太尉士子梁見了他,也要行禮。


    他的親人也被朱拓妥善安置,每個親人都以他為豪,這讓他心中也不由得感激朱拓。


    畢竟他從前隻是一個教書先生,雖有些賢名,但沒有尊崇的地位。


    “老臣不是抱怨,隻是想請大王給老臣找幾個幫手。”看著還在滔滔不絕講大道理的朱拓,張渭忍不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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