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竟然要飛升了。


    可是他滿手血腥,滿身罪孽,還是魂魄化做的厲鬼。


    如此駭人聽聞之事,仙界豈能容他。


    不但仙界不能容他,修真界同樣也不能容。


    試想無數資質出眾的天之驕子在家族傾盡全力的培養之下,終其一生也摸不到飛升的門檻。可一個壓根沒有靈根,也沒背景的普通人,被人迫害化作厲鬼,竟然還可以飛升,簡直豈有此理!


    不用想都知道,對方必然是用了什麽罪無可恕,罪大惡極的法子。於是這座多年以來都無人問津的城忽然間就變得熱鬧非凡起來。


    男人的往事被人盡數扒了出來。


    他的經曆,以及他的所作所為,全都被暴曬在烈日之下。雖然同情對方過往遭遇的人也有一點兒,但更多卻還是指責男人喪心病狂的聲音。


    一時間,修真界過來討伐對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層出不窮。那個男人最終死在六位渡劫期老祖的聯手夾攻之下。


    按理說應該是魂飛魄散了才對。


    隻是好端端的,又是在如此性命攸關的危急時刻,為何會忽然間想起這樣子的陳年舊事呢?


    更別提在這整件事情之中,她和君陵幾乎全程都是旁觀者,而不是參與者。


    君陵作為魔族聖子,很少管閑事。


    縱然他不會恃強淩弱,不喜歡永無止境的侵略征伐,那也不等於他天天都路見不平。多數時候他都是視而不見,任由事態自然發展,這點他很像沈君言。


    而事已至此,楚雲汐即便想管,也根本無從管起了。如果他們出現在那個男人化作厲鬼之前,她或許還可以伸張正義。


    因為這個男人的確悲慘。


    可此時此刻,對方手上也已經染盡了無辜之人的鮮血。那一城百姓,也不是人人都加害於他了。是非曲直再難說清。一旦插手,那必然便是因果纏身。


    強忍著一陣又一陣的眩暈,楚雲汐緩緩抬起頭來,隔著滿是倒刺的籠子,看向不遠處那個一身黑色衣袍的男人,一字一頓的吐出了另外一個名字——


    “周明。”


    空氣凝滯了一瞬。


    兩人在陰森詭異的霧氣中對望,男人發出了一聲暗沉沉的笑。


    須臾後,他溫言道:“還以為驚鴻仙子貴人多忘事,早就已經不記得像我這樣的小人物了。”


    “別謙虛啊。”


    楚雲汐冷冷道:“被打成那樣都沒有魂飛魄散,竟然還修成了天魔,你當真厲害的很了,你如果是小人物,隻怕也沒人敢稱大人物了。”


    頓了頓,她又道:“你為何知我身份?”


    那時候她和君陵並沒有直接出現在對方麵前。


    澹台明輕輕笑了笑:“當日魂魄於混沌之中將散未散,隱隱約約曾經見到仙子為嫣兒收斂牌位,感懷至今。”


    “是以待我修成天魔後,一直在打探仙子身份,以求報答,卻不曾想仙子竟然如此大義,甘為六界犧牲自身。”


    楚雲汐:“……”


    聞言,楚雲汐也笑了:“原來你用陣困我,還覬覦聖樹之心,就是在迴報我?”


    她聳聳肩:“那我可真是太謝謝你了。”


    語氣中是濃濃的嘲諷之意。


    澹台明道:“仙子保全我妻子牌位,我隻是挖心,卻不取仙子性命。”


    “難道還不算迴報麽?”


    “對我來說……”


    “滴水之恩,隻可滴水報之。這才合乎情理。”


    “滴水之恩,滴水相報?”


    聽到這個說法,少女揚了揚眉:“好吧,此事我不與你爭執,反正我做事隨心,也從沒覺得自己對你有什麽恩情。”


    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楚雲汐懶洋洋勾了勾唇,冷冷道——


    “但是死在你屠刀下的那一城百姓呢?”


    澹台明隻笑而不語。


    於是楚雲汐接著道:“當初那一城百姓之中,的確有嫉妒迫害你和你妻子的人,但許多人隻不過是人雲亦雲,罪不至死,甚至還有人頗為同情你和你妻子的遭遇,隻不過人微言輕,無法幫助你而已,可這些人最後卻全都落得個慘死的下場,也沒見你對誰網開一麵,對誰滴水相報了?”


    “害人者以屠刀殺人,人雲亦雲者以言語殺人,都是殺人,方式不同而已,兩者有何區別?”澹台明戲謔道。


    “至於仙子所謂的人微言輕……”


    “後來一片一片割下貪官血肉的,難道不正是仙子口中那些人微言輕者?”


    楚雲汐微微一怔。


    澹台明慢條斯理的總結道:“所以哪裏來的什麽人微言輕,無非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那滿城之人,根本就沒有一個真正無辜。”


    “還有……”澹台明聲音帶笑。


    “憑心而論,倘若當時麵臨我這樣處境的,是仙子真心在意之人,仙子也能做到如此大義凜然的袖手旁觀嗎?”


    楚雲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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