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葉星瀾指尖微動,反握住了楚婉柔的手。


    他低聲道:“好了婉柔,我沒事兒的。”


    “你不要再傳靈力給我了。”


    楚婉柔修為受損,動用靈力對她來講是非常大的消耗。


    楚婉柔深深看了葉星瀾一眼,美眸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流轉。


    她笑了笑,輕聲道:“星瀾,你這麽晚來找師尊,是想說什麽?”


    聽楚婉柔這樣一說,葉星瀾趕忙迴到正題,把楚雲汐至今也沒迴房的事情告訴他們,最後道:“江師弟說把雲汐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也沒見到她人影。”


    “什麽!?雲汐不見了!?”


    “她到現在都還沒迴房!?”


    聞言,沈君言都還沒有什麽表示,楚婉柔原本紅潤的臉頰驟然慘白。


    下一刻,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伸出手來,抓住了沈君言的衣擺。


    “師尊,雲汐她自幼膽子就小,一個人可怎麽了得。”


    “求你,求你快去幫我找找她!”


    眼淚在眼眶中將落未落,好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樣。即使葉星瀾心裏也急,卻還是先出言安慰她。


    “婉柔,你也不要太擔心。”


    “清靈峰向來不許閑雜人等進入,想來雲汐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楚婉柔咬唇點了點頭。


    沈君言俯下身,親自扶她起來,言簡意賅道:“放心。”


    說完,他閉上眼睛,開始探知整個清靈峰的一切。


    葉星瀾和楚婉柔站在一旁看著他。


    楚婉柔顯得有些緊張。不知是不是夜風太寒涼的緣故,她身子抖了抖,下意識往葉星瀾身邊靠。


    葉星瀾見她發抖,本來想順勢攬住她。


    但想到方才從沈君言屋子裏傳出來的奇怪的響動,他自己也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於是葉星瀾不動聲色的往旁邊避了避,把身上的紅衣脫下來,給楚婉柔披上了。


    修真界與凡俗界不同。


    雖然也是講究男女有別,但並沒有那樣嚴格,師兄妹之間有些親密舉動,即便不是情人關係,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然而楚婉柔若是真的與沈君言之間有些什麽,那他這做弟子的可是半點兒也不能冒犯。


    見到葉星瀾的舉動,楚婉柔目光黯了黯,不過她也沒有勉強,隻是伸手緊了緊身上的紅衣,而後一言不發的站在葉星瀾身旁。


    久別重逢,可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葉星瀾依舊沉浸在剛剛的震驚中,稍微有些迴不過神來。


    楚婉柔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垂下眸子,眼睛裏的光明明滅滅。


    大約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沈君言終於再次睜開了眼睛。


    見他睜眼,葉星瀾和楚婉柔幾乎是異口同聲:“師尊,怎麽樣?”


    默然片刻,沈君言搖了搖頭。


    葉星瀾愣了下:“師尊這是何意?難道你也感知不到雲汐的下落嗎?”


    按理說,除非楚雲汐離開清靈峰,否則沈君言是不可能感知不到的。


    沈君言自己當然不會不明白這個問題。


    他皺了皺眉:“不止雲汐,我同樣也感知不到宴殊。”


    葉星瀾:“……?”


    楚婉柔:“……?”


    聽沈君言這麽說,葉星瀾反而稍稍放下心來:“那雲汐會不會與顧師兄在一起?”


    楚婉柔的臉色頓時更蒼白了:“顧師兄為人穩重,即便他和雲汐在一處,但如果不是有什麽意外,怎麽可能連招唿都不打一聲,就私自帶著雲汐離開清靈峰。”


    她看著沈君言,再次盈盈下拜。


    “師尊,弟子心中實在不安。”


    “我想要去找顧師兄和雲汐。”


    沈君言目光掃過少女忽然身上多出來的紅衣,再次伸手扶住了她:“不可。”


    “你留在此處,好生修養即可。”


    “讓星瀾陪你,為師親自去找。”


    葉星瀾:“……”


    葉星瀾本來想說跟沈君言一起去,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想著楚婉柔剛剛醒來,留對方一人在此也的確不妥當,隻得改口道:“是啊。”


    “既然有師尊親自出麵……”


    “婉柔你就不要到處跑了,我在這裏陪你一起等。”


    頓了頓,葉星瀾又道:“師尊沒試著傳音給顧師兄?”


    沈君言道:“傳了,沒迴應。”


    一般沒迴應的情況隻有三種。


    要麽對方太專注沒有聽見。


    要麽距離實在太遠。


    要麽對方受製於人。


    但修士修為越高,就越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憑顧宴疏如今的修為,除非是閉關修煉,自行屏蔽外感,否則就算睡著,也基本不可能對周圍的事物毫無所覺。


    而且就如楚婉柔方才所言,以顧宴疏的性格,無論如何也不會連招唿都不跟人打一聲,就私自下山,還帶走楚雲汐。


    那麽……


    旁邊楚婉柔還試圖爭取:“師尊,我……”


    沒等她說完,沈君言猛地一甩袖子。


    “星瀾,照顧好婉柔!”


    話音落下,楚婉柔和葉星瀾同時感到一股清風拂過臉頰。


    沈君言整個人倏的消失在了原地。


    …………


    楚雲汐又開始做夢了。


    但這迴的夢不同以往。


    沒有那棵巨大的樹,沒有遍地花海,沒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也沒有無窮無盡、仿佛永遠都不會止歇的追兵。


    隻有漫天的黃沙。


    好像她此刻正置身於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中。


    隻有她一個人,還有四處散落的白骨。


    她拚盡全力想要走出這片沙漠。


    可無論她怎麽走,最後的結果卻都是迴到原點。迴到層層疊疊堆起來的白骨山。


    一日複一日。


    她漸漸的開始口幹舌燥,渾身酸軟,沒了力氣。


    而且明明她身上就沒有傷口,她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


    像是被人用了重刑。


    她感到無比的煎熬。


    她想要停下來歇歇。


    她不要別的。


    隻要歇一歇就可以。


    可為什麽連這樣微不足道的願望都無法得到滿足?


    如果她試圖坐下來,甚至隻是稍微站一站,就會有無數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形狀可怖的毒蟲來撕咬她,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可怖的血窟窿。


    即使明知是徒勞無功,她也不能停下腳步。她隻能不斷離開原點,然後再迴到原點。


    永不止歇。看不到任何轉機。


    她好似成了一頭困獸。


    沒有來處,沒有歸途。


    每時每刻都在被痛苦所折磨。


    而陪伴她的,除了毒蟲,就是零落的白骨。


    那些白骨好像在嘲笑她——


    早晚有一天,那也將是她的歸宿。


    楚雲汐終於崩潰了。


    她不再在原地打轉。


    她停下了腳步,任由毒蟲爬上身體。


    劇痛將她淹沒。


    然而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毒蟲吞噬的時候,天地之間卻驟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金光,好似有什麽人在唿喚她。


    “雲汐!”


    “雲汐,醒醒!”


    “不要再睡了!”


    好熟悉的聲音。


    是誰?


    誰在叫她?


    是……


    是……


    顧宴疏!?


    楚雲汐猛地睜開了眼睛。


    隨即一個異常粗重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有人“噔噔噔”的跑遠了。


    “娘!娘!”


    “快來!”


    “我媳婦醒了!我媳婦醒了!”


    楚雲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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