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陷入脖頸處的肌膚,曲月璃幾乎已經能感覺到血脈在自己掌心潺潺跳動。


    她殺過人。


    浮華宮宮主的女兒,怎麽可能會沒有殺過人。但她還沒有試過一點兒一點兒把人掐死是個什麽感覺。


    被她掐住脖子的少年臉色發紅,似乎稍稍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他隻是將手垂在身側,無比平靜的看著她。既不反抗,也不掙紮。


    毫無疑問,修士體質比普通人強悍。


    但相應的,所承受的痛苦就會更多。


    比如掐死一個普通人需要十分力氣,那掐死一個修士就需要二十分甚至三十分力氣,所用時間也會更長。


    被人掐死之前竟然是這麽安靜的嗎?


    除了臉紅之外,根本就沒別的反應?


    雖然沒有見過,可曲月璃也覺得不怎麽對勁。


    她盯住了少年漂亮到近乎過分的眼睛。


    語氣疑惑:“幹什麽不掙紮?”


    說完,手依舊掐住他的脖子,但稍微放鬆了一點兒力道,方便他說話。


    唇角微勾,少年扯起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笑。


    他懶懶道:“不是你說,要我聽話嗎。”


    尾音上揚,像是羽毛撓在人心上。


    “妹妹。”


    叫妹妹顯然是不合浮華宮規矩的。


    然而這聲音太勾人。


    曲月璃唿吸一滯,隨即手上又加了力。


    她道:“臭奴才,叫小姐。”


    薄涼厭憎散在難以觸及的眼瞳深處,楚陵從善如流的改口:“小姐。”


    曲月璃:“……”


    曲月璃怔了下,心裏忽然間七上八下。


    在她麵前,他從來都沒有如此乖順過。


    其實她和她母親還有哥哥不太一樣。


    小時候,她並不討厭這個少年。


    非但不討厭,她還喜歡跟在他身後喊哥哥,讓他帶她玩。


    可惜他不理她。


    他渾身都是刺。


    隻要她試圖靠近,就刺的她鮮血淋漓。


    一次兩次她還可以忍,但次數多了她忍不了。她可是浮華宮說一不二的大小姐。


    而這個少年,名義上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實際卻不過是個身份特殊點的奴才。


    她喜歡跟他玩,是看得起他。


    他怎麽可以不高興?怎麽可以不受寵若驚?他怎麽敢對她這樣冷淡?


    他怎麽敢?


    既然他如此不識抬舉,那她也沒必要對他客氣。


    所以她開始變著法子折騰他。


    往他身上扔臭蟲扔老鼠,弄壞他在意的東西。開始這招似乎挺管用,至少他的目光開始落在她身上,而不是一味漠視她。


    然而很快,這個少年就變得比從前更加冷酷起來。


    他拿她扔在他身上的老鼠燉湯。


    他麵無表情扔掉她弄壞的那些東西,仿佛扔掉的就是一堆無關緊要的垃圾。


    如果不是用大小姐的身份讓趙瓊丹來壓他,他看到她時連話都不會有一句。


    他拿她當空氣。


    如果他可以早點兒像現在這樣的話……


    曲月璃覺得自己一定不會那麽對他的。


    她說不定還會阻止母親和哥哥這樣為難他。可是現在……


    曲月璃在心裏胡思亂想,手上力氣可是半點兒沒鬆。她很享受把這少年性命握在手中的感覺。


    “我讓你聽話,你就聽話?”


    “從前怎麽不見你這麽乖?”


    “說,你到底想耍什麽花樣?”


    “別以為我會這麽容易上當!”


    少年看著她,驀地笑了。


    他又叫了一聲“妹妹。”


    這迴曲月璃沒有再出言反對,而是等著他的下文。


    楚陵緩緩道:“七歲那年,因為你喊我一句哥哥,你母親抽了我一百鞭,將我關進囚室中七天七夜。自此之後,你的每一句哥哥對我來說,都相當於一百鞭子。”


    曲月璃愣了下。


    就聽楚陵接著道:“因為你給我端來一碗蓮子百合羹,你母親賞了我一百碗,吃到我從此見到那東西就想吐。”


    “因為你跟著我不小心染了風寒,你母親罰我在結冰的湖麵跪了整整三天,第三天的時候,你哥派人鑿穿湖麵,將我推了進去,若非我碰巧築基成功,恐怕如今就連墳頭草也能有三尺高了。”


    “你要我如何聽你的話?”


    “又如何能對你有好臉色?”


    “又或者,凡此種種,需要我一件一件全都說與你聽麽。”


    “不可能。”曲月璃皺眉道,“我母親和哥哥才不會這樣!你休想騙我!”


    頓了頓,她又道:“如果真的是你所說的這樣,那為什麽從來沒人告訴過我?”


    “為什麽連你自己也不說?”


    “你可是浮華宮的大小姐,這種事情誰敢跟你說?”楚陵嗤笑一聲,“至於我……”


    “告訴你,除了讓他們變本加厲的來對付我和我娘之外,還有別的用處嗎?”


    “當然有!”曲月璃下意識道,“如果你跟我說,我就不會讓他們這麽做的!”


    “我會阻止我母親和我哥哥的!”


    “你阻止?”楚陵笑了笑。


    “你阻止就有用了嗎?”


    “如果你阻止真的有用,我就不會因為你的接近而受到這麽多責難。”


    “如果你真去阻止,就隻能讓趙瓊丹更恨我,恨我蠱惑她女兒跟她對著幹。”


    曲月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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