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瀾踏入靈犀閣的時候,四下裏一片寂靜,落針可聞。但珍寶兵刃散落,滿地狼藉。


    開元逐月弓便是在這一層停了下來。


    星輝散發出一圈又一圈細碎的光暈。


    青年執劍跨過地上的淩亂,尋找殷仲則和楚陵的影子。


    可惜什麽都沒有找到。


    忽然,他被一把刀吸引了目光。


    那把刀直插入地麵,隻露出刀柄。


    倒不是刀柄有多麽特別,而是上頭有熟悉的氣息。


    殷仲則的氣息。繼承山海域後,他對於前任主人的氣息,格外敏感。


    沉吟片刻,葉星瀾伸手握住刀柄。


    然後,驀地用力,將刀拔了出來。


    血氣濃重。


    葉星瀾麵色微沉,這是一柄入魔之刃。


    刀柄之上兩個字——血戾。


    一看就怨氣深重。


    殷仲則在這樣一把刀上留下氣息,是刻意,還是巧合?


    如果是刻意,對方想表達什麽?


    又或者,想要提醒他什麽?


    正思索間,一隻手搭上了肩膀。


    葉星瀾身形微滯,迴頭果然見到楚陵麵無表情的臉。


    他不動聲色。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怎麽就隻有你一個人?”


    “殷仲則呢?”


    “不知。”楚陵氣不長出麵不改色,神情與平常無半點兒異樣。


    “方才我們發現靈犀閣外有魔物窺伺。”


    “他追出去就不見了影子。”


    “你呢?”少年側頭,“可殺了沈如眉?”


    “自然。”葉星瀾點了點頭。


    “那就應該話複前言。”楚陵道,“開元逐月弓是我的了。”


    葉星瀾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楚陵驀地笑了一聲。


    “怎麽,你要食言?”


    “我幾時說過?”葉星瀾道,“但卻也不必這樣急。”


    “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待此間事塵埃落定,我自然會雙手奉上。”


    “沈如眉已死,如今這山海域中,已然唯你獨尊。”楚陵皺眉,“還有何事?”


    “開元逐月弓曾為殷仲則所有。”葉星瀾道,“既然他此時下落不明,那自然要靠這神器來尋找。”


    “意思就是……”楚陵道。


    “倘若一直找不到,你便要一直不給我嗎?”


    葉星瀾淡淡反問:“你怎麽知道便會一直找不到?”


    “誠如你所說,這裏是我的地盤。”


    “如果他沒死,怎麽可能一直找不到?”


    楚陵:“……”


    少年懶懶勾了勾唇,沒有說話。


    葉星瀾盯著他的眼睛:“楚陵,雖然你我彼此看不慣,但我覺得事已至此,也實在沒必要弄到彼此撕破臉那麽難看。”


    “答應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但前提是,你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葉星瀾慢條斯理道:“你有嗎?”


    楚陵:“……”


    葉星瀾最大的缺點就是脾氣暴躁,可一旦他冷靜下來,並不比顧宴疏和江問軒好對付。


    少年眉眼覆霜雪,卻沒有避開葉星瀾的眼睛。


    須臾後,他笑道:“當然沒有。”


    反正替罪羊都已經找好了。


    無論哪邊得利,亦或是兩敗俱傷,於他而言,都沒有壞處。


    他就不信,難道殷仲則那麽個死鬼還能跳出來親口指證他不成?


    葉星瀾也笑了。片刻之後,他緩緩握緊了手中那把刻著“血戾”二字的鋼刀。


    “那就好。”


    …………


    “雲汐,當心!”


    兩人在一起渡雷劫,雖然楚雲汐如今隻是從築基突破到金丹,但聲勢還是變得格外浩大。


    電閃雷鳴間,兩道驚雷同時劈下。


    眼見楚雲汐竟忽然走神,顧宴疏皺了皺眉,用浮霜擋住劈向自己那道驚雷。


    然後飛身過去把楚雲汐抱在懷中。


    驚雷劈在背上,留下一道駭人血痕。


    渡雷劫之時旁人不可插手。


    如果一定要插手,就隻能以血肉之軀幫忙硬抗。


    浮霜是顧宴疏的命劍,他自己的雷劫可以用浮霜來擋,但楚雲汐的雷劫不可以。


    他甚至都不可以在雷霆劈中自己的時候動用靈力來護體。否則為天道察覺,就會被判定為渡劫失敗。


    而少女恰巧在此時抬起眼來。


    距離實在太近了,顧宴疏身上的清冷桃花香鋪天蓋地般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讓她仿佛置身於一場忽如其來的霜雪桃花之中。


    隱約間,還有淡淡的血腥氣。


    楚雲汐心裏一突。


    她半邊臉頰貼在顧宴疏胸膛上,稍稍仰頭便可看見青年形狀完好的下頜,以及驚豔動人的眉眼。


    上一次這樣近距離觀察顧宴疏,已經是上輩子楚婉柔迴來之前的事兒了。


    楚婉柔迴來之後,別說抱她,顧宴疏簡直恨不得連指尖都不再與她相觸。


    能避多遠有多遠。


    而這輩子重生後,她一直疏遠他。


    僅有的兩次他救她,她也忍住了不去看他。可這次實在太過猝不及防。


    少女拿出上輩子加這輩子從未有過的敏捷身手,猛地從顧宴疏懷裏跳了下來。


    天地間黑沉沉的。


    但楚雲汐臉頰紅的像是個已經熟透了的蘋果,夜色中看來也格外清晰。


    見她迴過神來,顧宴疏稍稍鬆了口氣。


    他看著楚雲汐,沉聲道:“師妹,渡劫期間,不可走神。”


    楚雲汐咬著唇,點了點頭。


    但一顆心“砰砰砰”跳的厲害,像是要從胸口蹦出來,額頭也好似發燒般滾燙。


    顧宴疏退開兩步,想要專心應對雷劫。


    然而下一刻——


    少女忽然伸手,扣住了他手腕。


    接著再次縱身撲進他懷裏。


    顧宴疏:“……!?”


    正巧又一道雷霆落下。


    危急關頭,顧宴疏來不及細想,側身又為她擋住一道雷霆。


    與此同時,他自己的雷劫也落下來,正劈在肩頭,出竅期雷劫和金丹期雷劫豈可同日而語,空氣中立刻爆開一團濃重的血霧。


    “顧師兄,你怎麽樣?”


    “你沒事兒吧?”


    雖然說的是關心的話,可少女湊到顧宴疏耳邊,吹氣如蘭,聲音裏滿是蠱惑。


    她摟住青年脖頸,緊緊貼在他身上,唇瓣幾乎要親到他耳垂。


    她道:“顧師兄,我好害怕。”


    又嬌又媚,像羽毛撓在人心上。


    “轟隆隆——!”


    再一道雷霆劈下。


    少女窩在顧宴疏懷裏,完全沒有試圖應對的意思。顧宴疏照舊替她擋住了。


    一個人擋同時兩個人的雷劫,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的。更別提懷中還要抱著個極其不安分的人。


    短短幾個唿吸的功夫,顧宴疏身上就添了無數新傷。


    聽著少女看似關懷,實則撩撥的話,他麵上照舊看不出什麽情緒,眸色卻漸漸沉成了一汪深潭。


    血色漫上皮膚,烏發垂落肩頭。


    狼狽也是風華無雙。


    少女伏在顧宴疏懷中,嗅著青年身上越發濃鬱的桃花香,眼底飛速閃過一絲饜足之色。


    可惜這絲饜足沒有持續太久。


    顧宴疏驀地牽起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駭人的滾燙感自指尖傳來,頃刻間穿透身體直抵魂魄。


    少女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悶哼了一聲。


    須臾後,青年毫無感情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從我師妹的身體裏,滾出來。”


    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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