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一個滿身是傷的青年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他一把拉過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女,冷冷望著楚雲汐和楚陵,眼睛中滿是敵意。


    看模樣,應該就是當初的陳旺祖了。


    桃桃驚訝道:“你從陣法裏跑出來了?”


    青年冷笑道:“什麽破爛陣法,我還沒有放在眼裏——”


    “是嗎?”


    他話都沒有說完,半空中卻驟然響起一聲嗤笑。緊接著,水樣的波紋在空氣中蕩漾開來,一條胳膊淩空飛起,陳旺祖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叫做桃桃的少女驚叫一聲。


    江問軒持劍直抵陳旺祖胸膛,原本溫潤的眉眼寒光攝人:“敢動我們家小雲汐……你死不足惜。”


    陳旺祖破口大罵:“你這個助紂為虐的臭道士,你才應該被千刀萬剮!”


    江問軒聞言挑了挑眉,逐波向前半寸,刺入了對方胸膛。


    桃桃臉色蒼白:“不要!?”


    她跑過去扶住陳旺祖,然後用滿是懇求的眼神看向楚雲汐。


    楚雲汐忙道:“江師兄,你先等一下!”


    江問軒微怔,側頭看她。


    語氣刹那間如春風化雨:“怎麽了,小雲汐?都怪我來晚,讓你受委屈了。”


    楚雲汐鼻子一酸,把幻境裏見到的事情跟江問軒說了一遍,最後道:“師兄,我覺得那個周謙真的是罪有應得。”


    “一派胡言!絕無此事!”


    “我此生隻娶紫娟一人!”


    “亦隻愛紫娟一人!”


    “姑娘可斷斷不要受妖孽蒙蔽!速速與令師兄除妖為我家報仇才是正經啊!”


    “我周家必有重謝!”


    楚雲汐此言一出,遠處立即有人驚恐的大聲反駁,緊接著周謙一家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陳旺祖聽了這番話,隻氣的渾身發抖。


    他狠狠瞪著周謙的那張臉:“周謙!畜牲!你敢發誓你剛才所說都是真話,沒有半字虛言嗎!”


    周謙嘴巴張了張,麵色逐漸變得通紅。


    他避開陳旺祖的眼睛,幹巴巴道:“我為什麽要向一隻妖孽畜牲發誓?”


    旁邊周紫娟立刻搭腔:“對對對,妖孽畜牲的話如何可信!幾位仙君快速速除妖啊——”


    許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桃桃氣的指著周家人說不出話來:“你們,你們——”


    “那如果是我要你發誓呢?”


    楚雲汐盯著周謙那張臉,內心深處升起從所未有的厭惡:“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做過,為什麽連發誓都害怕?”


    她一字一頓的道:“隻要你肯發誓,說剛才所言沒有半字虛言,否則活著時被人扒皮拆骨,千刀萬剮,死後受盡酷刑,萬劫不得超生,你周家世世代代子子孫孫永遠給人為奴為婢,受盡欺淩羞辱。”


    “那我即刻請師兄除妖。”


    周家人臉色驟變。


    周紫娟顫聲道:“你你你,小姑娘家家的,你怎的如此狠毒!”


    周謙雙腿發軟。


    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姑娘,姑娘!這可是我周家委托你和令師兄來除妖的,我們,我們出了那麽多的錢,你豈有反而向著妖孽的道理!”


    “小仙君!小仙君!請速速除妖啊!”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況,何況你忘記這孽畜是如何圍困令師妹,讓你日夜擔憂的嗎?”


    說著,他試圖去抱江問軒的腿。


    江問軒皺著眉避開了:“一碼歸一碼,那是我們跟他的恩怨,稍後我自然會跟他清算,但這不是你為非作歹的借口。”


    “既然我們家小雲汐讓你發誓,那你就發誓好了。”


    萬沒想到江問軒竟然也是這個態度,周家一家人目瞪口呆。


    周謙當然不敢發這樣的毒誓,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周家的小兒子周懷辰臉色慘白,渾身發抖。


    他忽然發瘋般大叫起來:“不關我的事兒,不關我的事兒,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你們饒了我,饒了我吧!”


    “是誰做得你們去找誰啊!”


    “你們找我爹,找我爹去!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辰兒!”周謙滿臉的不可置信,這個兒子是他的老來子,他平日裏最疼的就是對方。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陳旺祖冷哼一聲,“周謙,這算不算是你的報應?”


    “我有什麽報應?我有什麽報應?”


    反正發誓是絕對不可能發誓的。


    周謙脖子一梗,心一橫,大聲道:“我沒有,這些事我都沒有做過!”


    “你說你是我兒子,你有什麽證據?”


    “沒有證據就是一派胡言!”


    “小仙君,你們可是名門正派,修士幫妖孽畜牲害人,沒有這個道理啊——”


    “周謙,滾蛋!畜牲!我殺了你——”


    陳旺祖目眥欲裂,他忽然暴起,向著周謙撲了過去!


    周謙隻嚇得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直往江問軒身後躲:“小仙君救命!小仙君救命!妖怪殺人了!妖怪殺人了啊!”


    江問軒默然片刻,還是用逐波擋住了陳旺祖:“退後,不要上前了。”


    “你還是要幫著周謙這個畜牲?”


    陳旺祖瞪著他,憤憤道:“你們果然都是蛇鼠一窩!”


    他方才被江問軒斬斷一條手臂,受傷頗重,身子不由得晃了幾晃,桃桃趕緊上前扶住。


    周謙見江問軒幫他,立刻又理直氣壯起來了:“小仙君快快誅滅這妖孽,莫要讓他在此大放厥詞!”


    楚雲汐皺了皺眉:“江師兄。”


    江問軒沒有應聲,隻是有些為難的看了她一眼。


    楚雲汐:“……?”


    楚雲汐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江問軒的意思。


    她這次下山來的任務是除妖。


    如果坐視周謙被陳旺祖所殺,不但會被判定任務失敗,恐怕還會受到懲罰。


    周謙一家歪打正著。


    在蒼穹山的規矩裏,修士幫助妖物傷害普通人還真就是不合理的。


    人與妖之間,錯誤永遠會在妖。


    所以上輩子顧宴疏到底是怎麽做的呢?


    楚雲汐有些恍惚的迴憶了一下。


    任務圓滿完成,離開的時候,周家千恩萬謝。


    顧宴疏究竟是並不知曉真相,還是……


    還是說……


    他其實,並不在意真相。


    驀地,楚雲汐覺得手腳有些發涼。


    在那時候的顧宴疏心裏,自然沒人會比她更重要。


    所以隻要能幫她完成任務,他不會在意一個妖物的愁怨。


    就像後來楚婉柔迴來之後,對方也再沒在意過她的想法。


    顧宴疏與江問軒不一樣。


    江問軒是古道熱腸,可是顧宴疏生性冷清,目下無塵。


    他在意一個人時,可以給對方千萬般體貼柔情,但他要是不在意一個人了,同樣可以冰冷淡漠似雲煙。


    那麽她現在應該怎麽做呢?


    不管任務是否失敗,任由陳旺祖殺了周謙?還是……


    不聞不問……坐視不理?


    任由江問軒來替她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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