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陵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了一間狹窄逼仄的囚室。


    說是囚室,其實更像是一個用來關狗的籠子,站不起來亦躺不下……隻能夠半跪半趴。


    然而倒並非是成心羞辱。


    這就是半魔一直以來的待遇。


    被所有人欺壓厭憎,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一樣。


    四周靜到落針可聞,楚陵扶了扶額,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


    笑聲牽動肺腑,他不可抑製的咳嗽了幾聲。先為幻花宮陣法所重創,再遭到散魂鞭抽打,意誌如何堅韌,也禁不住這個身體的承受能力已經達到了極限。


    如果得不到救治,恐怕撐不過今天。


    他倒是無所謂了,反正這樣活著也真的挺累。


    隻是可惜……


    少年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費盡心機,甘冒奇險,也沒能真的破開鎮妖塔封印,拿到放在最頂層那把劍。


    那把……可以劈開六界通道的劍。


    還有……


    眼前驀地閃過少女滿是關切的臉,楚陵難得有了片刻失神。


    也沒來得及得到那個小古板的心。她那麽蠢,心就算不給他吃,恐怕早晚也會給了別人。


    說不定還要心甘情願,雙手奉上。


    胸口處一陣陣的抽痛,渾身上下的力氣飛速消散,楚陵變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了。


    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半睡半醒間,他卻猛地聞到了一陣似有若無的香氣。


    那香氣實在是太誘人了,讓他覺得好似久旱逢甘露。


    楚陵下意識伸手去抓,結果抓到了一隻冰涼纖長的手,少女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陵!”


    楚陵:“……?”


    楚陵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


    是那個小古板的聲音?


    吃了她的心,就可以獲得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就可以破開鎮妖塔的封印,就可以拿到那把劍。


    就可以……


    可聖樹之心,強行挖取是沒有效果的,時間緊迫,如何哄得她心甘情願呢?


    楚陵睜開眼睛,也不顧此時是在何處,一下子將少女給撲倒在了地上。


    楚雲汐愣住了。她下意識的想要掙紮,卻又擔心碰到少年滿身猙獰的血口。


    楚雲汐盯著那雙讓人目眩神馳的眼睛,低聲道:“阿陵,你的傷太重了,你還在發燒,你快起來,我要幫你處理傷口。”


    楚陵愣了愣,原本清冷淡漠的眸頃刻間變得水霧迷離起來:“汐汐,我很難受。”


    眼波隨意一轉,眼底十二萬分的嘲諷不屑,就變成了十二萬分的輾轉纏綿,十二萬分的委屈無辜。


    他當然不是喜歡示弱的性子,但沒關係,他可以裝。


    連幻花宮那個修為高深的老女人都能輕而易舉被他迷惑,為他所控,何況眼前這個未經世事的小古板?


    這個模樣的楚陵從所未見,楚雲汐心裏一突,幾乎以為眼前少年已經給燒糊塗了。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來,探了探楚陵的額頭。果不其然,燙的厲害。


    楚雲汐暗暗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阿陵,你快起來。”


    模樣一本正經,哪裏有半點兒想象之中的沉淪欲念?


    有生以來第一次,楚陵感到些許泄氣。


    她不上鉤,他得不到她的心,近在咫尺的美食……還是不能享用。


    然而楚雲汐卻並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隻以為楚陵是太難受,以致神誌不清了。


    上輩子楚雲汐也吃過散魂鞭的苦頭。


    因為莫名其妙的害楚婉柔身上起了紅疹,被盛怒之下的葉星瀾抽了一鞭子。


    雖然後頭的鞭子被江問軒及時攔下來了,但就隻是這一鞭,也讓已經有金丹期境界的她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個月才徹底恢複如初。


    何況楚陵挨了這麽多鞭子。


    體無完膚。


    她實在不明白這個少年到底是如何能夠忍住不慘叫,不呻吟的。


    楚雲汐恍惚覺得,或許對方也並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這樣淡漠,對凡事不屑一顧。


    他隻是不願意暴露出自己的弱點而已。


    在冷漠的人心之前,無能為力者,卑微如螻蟻。


    不隻是他,還有她。


    楚雲汐眼底閃過一絲難過的情緒。


    很清晰。


    即使楚陵此刻的意識已經處在半遊離狀態,時而清醒,時而迷蒙,卻還是輕而易舉的捕捉到了。


    他盯著少女水靈靈的大眼睛,驀地低下頭去,懲罰似的,在那水潤的紅唇上咬了一口。


    楚雲汐吃痛,輕輕“啊”了一聲。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楚陵竟然會給她來這麽一出,紅唇微張,好半天都沒有合上。


    心跳如擂鼓。


    少年蒼白的臉頰因高熱而染上兩抹緋紅之色,勝過世間萬般春色。


    四目相對。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片刻後,楚陵道:“不要可憐我。”


    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從前不用,現在不用,以後更不會用。


    楚雲汐搖了搖頭,認真辯解道:“不是可憐……是心疼。”


    楚陵:“……”


    語氣太過真誠,楚陵微微一怔。


    他側了側頭,語氣裏滿是蠱惑:“也不要心疼,要喜歡。汐汐,你不喜歡我嗎?我這張臉,能不能讓你心動?”


    楚雲汐:“……”


    驟然攬明月入懷,怎麽可能不心動?


    楚雲汐唿吸一窒,深恨自己不合時宜的見色起意。


    她強行控製著自己不要做出趁人之危的事情:“阿陵,真的別鬧了,這些事兒以後再說行不行?”


    可惜少年卻不依不饒:“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從今往後,我就是屬於你的,我會心甘情願服侍你,好不好?”


    話音落下,楚陵盯住了少女嬌豔欲滴的唇。


    隻要那張嘴裏吐出一個“好”字,她的心就是他的了。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就在楚雲汐近乎意亂情迷的一瞬間,她眉間蓮花紋樣圖騰再度閃現。


    少女的眼神驟然清明。


    她笑著,搖頭道:“不好。”


    楚陵愣了愣。


    刹那間天旋地轉,等迴過神來他竟與楚雲汐調換了位置。


    少女神態與先前完全不同。


    她望著他,居高臨下的道:“你本來就是我的。”


    楚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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