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下閃爍著寒芒的沉重戰甲,披在李首領和每一個黑甲軍士兵的身上,遮住了內衫的雪白。


    李首領和士兵們驀地怔住,顯然沒想到,為他們穿上戰甲的人,會是從城外而來的葉楚月。


    無數雙的眼睛,翻湧著震驚之色。


    俱如樹根深深盤踞於大地之下,都杵在原地難以動彈。


    楚月站在李首領等人的麵前,正色凝眸望向了他們。


    不多時。


    緩緩地抬起了雙手。


    作了個長揖。


    並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和那一雙淡漠如雪純淨似泉的金眸。


    “諸位前輩,願為無辜者出頭,是大炎城內萬人敬仰的英雄,豈能棄甲?炎城主乃葉某異父異母的手足兄弟,他的所思所想葉某心知肚明,城主為你們自豪,正如這滿城的百姓,時刻為大炎城有諸位前輩這樣的戰士而驕傲。”


    她抬起頭來,看向了李首領的眼睛,淺淺一笑。


    李首領的內心,深受震撼。


    他與葉楚月,不過三麵之緣,卻麵麵驚豔。


    隻怕很多年以後,垂垂老矣拄拐楊柳之下迴首今朝,依舊會打心底裏的欽佩。


    初見時,萬花街大火,她自火中踩著焦黑的廢墟和灰燼而來,不卑不亢,談笑風生。


    第二次,紫陽大街賭台前,她言凡道勝天道,灼灼其華如驕陽似火,三言兩語揪出了趙鋪主背後之人。


    第三次,她祭酒美人前,披甲九霄下,不怕木秀於林,眾矢之的,毫不猶豫站出來,給了黑甲軍台階下。


    事關雲都王,背後更是牽扯甚廣,所知的就有清遠沐府,未知的危險更如潛海之深淵難以捕捉。


    大炎城主進退維穀,為誰開口都是罪過。


    反而是葉楚月,輕而易舉破了這該死的局。


    碧雲上下的修行者們,則在聽到“異父異母的手足兄弟”之後,麵龐流露出了古怪之色。


    這葉楚月,沒皮沒臉,厚顏無恥,這曲意逢迎的諂媚樣,哪有世人傳言的共主大義?


    大炎城主嘴角輕抽了下,看著楚月的眼神,卻多了一絲旁人看不到的笑意。


    界主目光泛起微瀾,默然不語,靜靜觀察著葉楚月的一舉一動。


    內心深處,難免感歎:


    這海神界,許久不見如斯狡詐的凡人正道了。


    ……


    “葉楚月,這是大炎城,非你星雲宗,看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一迴事。”


    雲都王嘲諷道。


    “雲王殿下謬讚,葉某感激不盡,來日定要登門拜訪,謝過殿下。”


    “…………?”


    雲都王陡然瞪著眼睛看向笑若春風的女子,心中多是不忿。


    早在流光海域就吃了這廝的一次虧。


    沒想到大炎城還能重蹈覆轍。


    “嘴皮子功夫再厲害,葉僅限於嘴皮子,修行之道,各憑本事,絕非是口齒伶俐的本事。”


    “謝雲王殿下誇獎!”


    楚月勾唇一笑,雖是拱手頷首,但錚錚鐵骨凡俗肉眼皆能看得真切清晰。


    雲都王扯了扯臉皮,嘴角猛地抽搐了好幾下。


    旋即,恨鐵不成鋼地掃了眼藍雪姬。


    他倒沒想到。


    藍雪姬敢在大炎城殺人,一次性還殺這麽多,且手腳不處理幹淨點。


    他深吸了口氣,不願再開口說話。


    界主威嚴四落,如雷霆滾滾而降。


    一抬手,掌心寬厚紋路粗糙,天地間流動的風赫然凝固住。


    每個人都忘了唿吸,且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在九霄至高處的界主。


    “藍雪姬,廢其五根武道骨,與周狂人一並押入上古之牢,由判官府,鑒察司發落。”


    淡淡的話語聲,自有天子的不怒之威。


    上上下下的眾人,不論是尊貴如雲都王和大炎城主,還是普通的修行者,無不是低頭行禮,異口同聲迴了個絕對恭敬的“是”字。


    廢掉武道骨?


    藍雪姬驀地瞪大了猩紅的眼睛,痛苦萬分地看向了界主。


    修行者,根基之本,修行之始,乃武道之骨。


    人的身上,共有兩百多根武道骨。


    骨與骨之間,就像朋克機械的齒輪,互相鑲嵌,完美地咬合,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


    少一顆齒輪,都會影響一整台的機器。


    一旦有了危險,人之根骨,修為境地,元神之魂,都會大幅度的下降。


    眾人聞言,唏噓不已。


    道道看向藍雪姬的目光,充斥著複雜之色,且是交頭接耳,竊竊議論——


    “藍雪姬身懷傳承,又是小宗師之境,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無上宗師,人生之變化,當真叫人始料未及。”


    “海神界第一美人淪落上古之牢,洪荒令持有者被斷武道骨,還真是破破天荒頭一遭的大笑話。”


    “什麽海神界第一美人,恐是海神界第一蛇蠍。”


    “………”


    曾經湧向褚嬰和葉楚月的惡意,這一次,平等的湧向了藍雪姬。


    異樣的眼神。


    刺耳的話語。


    從神壇到過節老鼠,不過一夕之間,將人生的風光狼狽,起起落落演繹得淋漓盡致。


    “不——”


    藍雪姬沙啞出聲,“我不能被削武道骨!”


    李首領給了個眼神,黑甲士兵們當即把藍雪姬給束縛住。


    “雲王殿下。”


    李首領並未及時把藍雪姬帶去,而是恭敬地注視著雲都王,“勞煩殿下問一問清遠沐府,藍雪姬今日之罪行,是否要看在清遠沐府和雲都的顏麵上從輕發落,若要如此的話,本將定會轉告判官府和鑒察院的大人。”


    話裏話外的嘲諷,直把雲都王的臉都說綠了。


    他抿緊唇,下意識地看向了大炎城主。


    大炎城主無奈的神情仿佛在說:沒辦法,誰讓那葉楚月是本座的手足兄弟。


    “………”雲都王的臉上愈加黑了。


    “不必。”


    雲都王咬著牙,每一個字音,似若從喉嚨深處迸出來。


    “洪荒三界,億萬生靈,世人皆知清遠之公正,若情況屬實,秉公辦理即可。”


    “本將謹遵雲王殿下和上界沐府的教訓,定會秉公辦案!”


    李首領像是吐出了心中的一口氣。


    臨行前,與那紅裙擦肩而過,不由頓步。


    “謝了,楚帝。”


    李首領用神識,發出了由衷真摯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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