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樣擁有佛珠衍生成舍利子的楚月,已然知曉了舍利子的真正來源。


    華山老君不僅挖掉了旁人的神靈珠,在打磨成佛珠的過程裏,請到了佛道廟裏的僧人,為她注入佛家氣息。


    老僧人們怎可做出此等事情,卻引來了災難,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曾低下過頭。


    於是,她把僧人們的血和骨灰,注入了神靈珠,僧人們的血裏,都不是腥味的。


    那是一種淡淡的木質香味,就像是時常供奉用到的香火之味般。


    華山老君最喜歡那種味道了。


    那些,是佛珠的過往,也是舍利子的原因之一。


    兩府的家人們,都準備離開了永夜領域。


    他們若沒死在這裏,就得在修羅地獄規定的時間裏迴去。


    “諸位——”


    少年忽而看著他們的背影喊道。


    眾人腳步頓住,迴頭看來。


    卻見少年牽著小寶,和旁側戴著狐狸麵具的男子,一並跪了下去,行了最大的禮數。


    “願吾與諸君,山水永相逢。”


    “他日上界相見,葉某必報今日之恩情。”


    “諸位雖是血鬼族人,雖然來自修羅地獄,但對在下,對月族,對星雲宗來說,宛若仙人也。”


    “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的救命之恩,何止是湧泉相報。”


    “晚輩葉楚月,恭送諸位恩人!”


    她匍匐了下去。


    小寶軟軟的身子,也跟著趴下。


    至於夜墨寒,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猶豫。


    但楚月未曾想到的是,她身後的焰光仆人,月族族人,星雲宗上下,竟都是毫不猶豫的行跪拜之禮。


    烏壓壓的一大片。


    是虔誠。


    也是信仰。


    看見這一幕的太夫人等人,是眼含熱淚的,是心情澎湃的。


    天知道。


    老伯公慕山河沉聲道:“老朽祝願諸位,前程似錦,光明璀璨,此乃忘川酒,又稱為海棠醉,是老朽在修羅地獄所釀,葉小友,且贈予你。”


    楚月當即接過了一個由老伯公親自雕刻成的空間寶物玉如意,小巧精致的玉如意上,還雕刻著特殊的畫。


    像是漫天紛飛的大雪,背後有火山噴發,岩漿滾燙。


    頭頂是雷霆大作,電光閃爍。


    年邁的老人牽著幾歲大的小女孩,笑著朝前邊的破曉之地跑去。


    是活靈活現的畫。


    少年見此,眉眼柔和許多。


    或許,這是外公的執念和遺憾吧。


    遺憾她流落在諸侯國,未曾在外公的庇護下長大,


    這是外公想象中的畫麵。


    如若她打小就在北洲大地,外公被牽著她,走出風霜雪雨,去往黎明破曉。


    “前輩,謝了。”


    “不謝,你應得的。”


    老伯公打趣兒道。


    先前少年便說是自己應得的。


    少年聞言,咧著嘴笑了。


    她由衷的笑。


    笑得開懷,粲然,又純粹。


    眼睛彎得如月牙兒,笑成了縫兒。


    她當真是高興啊。


    少年笑望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


    等到他們離開月族禁區,走出永夜領域,她的笑還在繼續。


    但眼睛卻越來越紅了。


    分明是個清醒的人兒,卻如宿醉了一場。


    夜墨寒望著她,將她擁在了懷中。


    任何的話,都比不上此刻強而有力的一個擁抱。


    有時候,默契的溫暖,勝過太多的千言萬語。


    “抱枕。”


    “我在。”


    “好疼啊。”


    少年揚起了臉,紅著眼睛笑著說。


    夜墨寒看見,光在少年的眸底破碎。


    他的心跟著疼。


    撕裂般的疼。


    “不疼了,不疼了。”夜墨寒用哄小孩般的語氣說。


    他緊擁著心愛的她。


    楚月撲在他的懷裏,一雙手緊攥著男人的衣裳,雙肩瘋狂地抖動,淚水怎麽都控製不住地往外流出。


    疼。


    疼死了。


    從未有這般疼過。


    就算骨頭破碎,血水流幹,身體崩壞,都不疼。


    抱枕。


    我好疼啊。


    好疼。


    她的心在泣血。


    忍耐多時,終是控製不住。


    周圍的眾人,正沉浸於勝利的喜悅,卻是怔愣住了。


    於星雲宗來說,他們見過各種各樣的葉師弟,唯獨沒見過這樣傷心欲絕的少年。


    印象裏,少年是扛下十萬淬魂鞭都能邪佞一笑,麵對通天強者都敢長刀指天怒斥大楚的狂妄人。


    她有鋼筋鐵骨。


    她是百戰不殆的王。


    唯獨不是個知道疼,會流淚的正常人。


    小寶的腳下用氣力匯聚成台,把他墊高了不少。


    “唿,唿。”


    他握住了母親的手,輕輕地吹了幾下,學著父親的口吻,用頗為稚嫩的語氣說:“寶寶給你唿唿,唿唿就不疼了哦。”


    孩子的聲音,最是暖人心。


    像一股清風,吹走了少年此刻的悲痛。


    她滿麵淚水,卻是溫柔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小寶的頭部,低聲道:“我是不該。”


    “有何不該的?”小寶睜大了紫色的眸子,疑惑地問:“不該哭嗎?我跟你說哦,我娘親曾經跟我過,男子漢大丈夫,什麽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隻要傷心了,都是會落淚的。”


    楚月唇邊的笑容,愈發濃鬱。


    她的寶寶,用她的話,來教育她,讓她柔軟,使她溫暖。


    左天猛瞅了瞅夜墨寒,又看了看楚月,最後在心中下了結論。


    看來,這兩個男人之間,他家少年要“瘦弱”些。


    左天猛長歎了一口氣,愁得眉頭都在打死結。


    看看自家少年見到夫婿時不爭氣的樣子。


    哼。


    而至於其他人,譬如雲芸,立即在小本子寫下:


    阿兄的崩潰,隻給真嫂子。


    楚月情緒鎮定下來之後,決定陪夜墨寒在月族禁區多待三日。


    三日後,禁區之門才會關上。


    人可以崩潰,可以泣不成聲,但徹底的崩潰之後,得轉化為更強的堅定!


    而非一生都在自怨自艾裏循環,輪迴,在將死前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卻是為時晚矣。


    ……


    上界。


    各大勢力派出了最好的藥師去醫治華山老君等人。


    縱然能保住命,但被炸毀掉的地方,卻是無法醫好了。


    一輩子,都隻能這樣。


    身上永遠都留有被神光炸毀的印記。


    治療完畢的他們,再次開了一次會議。


    失去雙手的琴女恨得牙癢癢,“好在,月族徹底亡了,那十個血鬼和那群人,都死掉了。”


    這是他們僅存的慰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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