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島立即躲開目光,一副有些生氣的樣子:“宋時洋,你說什麽?”


    “我說,你為什麽不和我在一起?”宋時洋並沒打算收迴自己的話,一字一頓地重複,有些諷刺地笑,“這麽久了,你不會連這麽簡單的事都看不出來吧?真把我當兄弟了?”


    “要是你跟我在一起,現在境況也不至於這麽糟。”


    “是嗎?”林千島心裏本就亂成一團,現在更是瞬間炸了鍋的豆子般,一片混亂,無法控製,她哭笑不得,“拜托,宋時洋,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求求你,別讓我更崩潰了,好嗎?”


    沉默了很久,宋時洋稍稍冷靜了一下,沉聲道:“是,現在不是時候,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吧。”


    說罷,起身。


    “等等,你去哪?”林千島看著他。


    “你說去哪?”宋時洋聲音幾乎冷到極點,“弄死薑倫那隻狗。”


    “你等等!”林千島也起身,卻看宋時洋已走到咖啡店門口,顧不得周圍環境安靜,林千島衝著宋時洋的背影大聲道,“宋時洋,你別亂來,我們不能好好說說麽?我叫你來,不是讓你……”


    “你要是非這樣的話,我就,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說真的!”


    “靠……”


    看宋時洋消失在咖啡店門口,對自己的話完全置若罔聞,林千島有些無措地坐迴位置上。


    她隻是想找宋時洋出來說說話,平複下心情,看看該怎麽辦,可事情為什麽會變得更加超出預料。


    逼自己冷靜下來,林千島打了個電話後,將手機關機,也離開了咖啡店。


    宋時洋找到邵炎的時候,邵炎正在和新女友約會下館子。


    宋時洋沒客氣,直接坐到邵炎身邊,本就冷的一個人此時沉著張臉,便更加令人畏懼。


    邵炎女友看著這副陣勢,沒說什麽,知趣地讓到一邊,埋頭吃自己的。


    “找薑倫?”邵炎一臉懵逼,“我怎麽找?”


    “我認識人是多,但偏偏和薑倫那些假正經不熟,洋哥,我可太難了!”


    “是急事,別廢話。”宋時洋並沒多少耐心。


    邵炎想了想:“行吧,我試試。”


    遂無奈地掏出手機。


    但邵炎仍忍不住嘴貧一句:“洋哥,你這架勢,不會是想去殺了薑倫吧?”


    宋時洋沒搭理。


    幾分鍾後,邵炎查人的工夫,宋時洋倒是冷靜了些。


    想起自己風風火火離開咖啡館時,林千島說的那些話,宋時洋也拿出手機,給林千島撥了個電話。


    關機。


    可以。


    邵炎火急火燎地問著,宋時洋就一個個電話、不緊不慢地打著。雖然,知道結果都是無法接通。


    那個時候,宋時洋也不知道,王北亭要了林千島聯係方式後,就一直和林千島關係頗好。


    更沒想過,林千島會一個人跑去不夜城。


    與此同時,林千島悶著頭,沿不夜城ktv黑暗的走廊走著。


    雖然,林千島知道林淺櫻發火後,不會待在家裏,但也不想迴去了。


    和宋時洋賭著氣,同時,依舊為薑倫和林淺櫻的事糾結著,萬般無奈下,林千島試著找了看起來很靠譜的王北亭,想一個人靜靜。


    心事重重地走著,林千島忽然與一個人擦身而過。


    被外套的帽子邊緣擋住視線,加上走廊燈光本就幽暗,林千島沒看清,卻一瞬間恍惚,覺得那個身影十分熟悉。


    而那個身影,在經過自己身邊時,似乎也是一頓,而後看了自己一眼。


    林千島下意識迴頭,身影卻已消失不見。


    腦中不禁冒出什麽,但林千島很快將這樣荒謬的想法打消,繼續尋找王北亭說的小包間。


    在前台的時候,林千島謝絕了服務生為自己帶路。


    找到包間,林千島走進,關上了房門及房內所有燈光,倒在沙發上。


    很累,很累。


    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卻不想,林千島再醒的時候,房內已是煙霧刺鼻。


    門邊緣處,閃爍著一片腥紅的光。


    ……


    “島島,你在哪?”


    “島島,你在哪?”


    ……


    電話接通後,傳來宋時洋低沉沙啞的聲音,他如此一遍遍、哀求似地問道。


    “我錯了,真的。”


    “你告訴我,你現在不在不夜城,你在麽?”


    “沒事……”林千島知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盡管依稀可以聽到外麵的嘈雜,王北亭也在電話裏安慰過自己,大家都在盡力滅火。


    但嘈雜中,林千島似乎能判斷出境況的惡劣,隱約聽到“汽油”的字眼,還有陣陣爆裂聲。


    著火顯然不是巧合。


    如此一來,做事者,也必然是抱著要把自己逼到絕境的態度,來完成的一切。


    眼見,火從門縫處燒進,一陣滾燙的熱浪吹來,林千島眯著眼,捂著嘴,淚水潸然而下,哽咽著說:“宋時洋,不要再問了,你陪我說會兒話,好不好?”


    兩人都清楚發生了什麽。


    坐在邵炎車上,宋時洋心裏一沉,想讓林千島別說話了,但似乎意識到什麽,輕輕地說:“嗯。”


    邵炎一路超車闖紅燈,上演著生死時速,平日裏和朋友們飆車的技術,此時全用上了。


    但畢竟身處市區,過某個路口,邵炎的車實在被堵得動不了,邵炎偏過頭,想罵一聲“操”,卻驚訝地看見宋時洋正打著電話,一串淚水沿麵頰邊緣滑落,折射出晶瑩的光。


    第一次見宋時洋流淚,邵炎將所有情緒生生憋了迴去,咽了口口水,關上所有車窗,正迴頭,繼續專心往不夜城趕。


    “我覺得,”林千島有點艱難地、一字一字地說,“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怎麽了啊?”宋時洋問。


    兩人聲音,都因在流著淚而生澀。


    “是我不夠勇敢,是我想得太多,太在意別人的想法,所以對你的心意視而不見。”


    “所以,我一直不敢說,宋時洋,其實,我喜歡你,但是我害怕……”


    “我明白。”宋時洋說,“別怕了,島島,你再等我一會。”


    “然而,”林千島繼續說,似乎帶著笑,“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我叫你出來堆雪人,最後說,希望有個女孩可以住進你心裏,以後她陪你堆雪人……”


    “其實,我說出之後,冒出個念頭,竟有點希望那個女孩是我……”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喜歡你的。”


    “可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像泡泡一樣碎掉了。因為,我太懦弱,一直逃避著真實的想法。但是,現在,我一定要告訴你。”


    “我喜歡你。”


    “其實,你今天說在一起,我也是,挺開心的……但是,你的確不該在那個時候說,我太亂了,我還什麽都沒想好。”


    火舌在眼前躍動,仿佛什麽神秘的祭典,舞女扭動著身姿,跳著妖嬈的舞。


    滾燙的空氣中煙塵彌漫,令人窒息。


    林千島極力地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忍受著所有痛苦。


    就是這麽卑微又令人討厭的自己,又笨又蠢,又畏畏縮縮,從來不懂得珍惜,到死才知道後悔。


    “還記不記得,我還跟你說,我想養一隻貓?”


    “我本來,想畢業後養的,名字都起好了,叫‘小綿羊’。怕你多想,我都想好了,到時候就開玩笑地把這個名字告訴你。”


    “其實……”


    其實,在畫那幅獲獎的畫時,林千島聽從了年鬆璽建議,醞釀出對曾經的所有不滿與悲傷的情緒,畫出了月亮,畫出了那片寂寥的天空。


    但畫到大海與少女時,那個雪夜卻曆曆在目。


    腦海中,滿是宋時洋對自己說的話,深沉又溫柔。


    “林千島,你和林淺櫻一點都不一樣,別成天這麽喪氣,行麽?看著怪讓人心煩的。”


    “我覺得,你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我覺得挺可愛的人。”


    “林千島,你多笑笑。你和林淺櫻不一樣,你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個小梨渦。”


    ……


    當時,林千島忽然覺得很羞愧。


    忽然意識到,自己曾經那些感情,是多麽畸形而扭曲。


    永遠無法化解的嫉妒和自卑,卻又在那一刻消融冰釋。


    畫裏最動人的,不是月亮,而是那片璀璨的海。


    畫它的時候,像小心翼翼將某個秘密封存起來,林千島把記憶中雪夜的星空糅合進一片汪洋,忽然,一切看起來都迷離夢幻起來。


    本應悲傷望月的少女,改作了乘風破浪、一往無前的人魚,帶著堅定的信念。


    如果隻是難過,不足以打動什麽。


    打動人的,是難過中的力量。


    全部全部,都是你給的。


    ……


    其實,還有好多好多話,但是沒機會說了。


    還有好多好多事,後悔也沒什麽用。


    “嗯……”最後,林千島飛快地說,聲音已因疼痛難忍帶上顫抖和沙啞,“如果還有機會站到你麵前,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告訴你,我喜歡你,然後,不顧一切地走到你身邊。”


    說罷,林千島努力扯出一個微笑,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到邊角。


    不想讓宋時洋察覺到自己死前的哪怕一絲痛苦。


    ……


    然而,在已經全然折服於命運,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在臨死的時刻。


    林千島忽然看見,房門大開,黑色的身影從一片刺眼的光中來。


    眼見,宋時洋那張熟悉的麵龐貼近自己,一向深黑的眸子中光芒躍動。


    左眼下,一顆淚痣如星子,他麵上笑得張揚:“現在知道了嗎?老子才最他媽喜歡你。”


    諸多觸感瞬間被喚醒。


    無邊無際的疼痛,想說話卻說不出的哽咽,再也流不出眼淚的幹澀。


    林千島想推開宋時洋,自己卻已然一片支離破碎。


    爾後,林千島被宋時洋緊緊抱住。


    好像在做夢。


    總是這個人在一味地安慰自己,陪伴自己,自己卻從來沒對他說什麽。


    連他最期望的話,都藏了如此之久,直到最後才說出來,化成生命裏的最後一句。


    好想對宋時洋說,你要快樂啊,以後多替我笑。


    你溫柔的時候,笑起來的時候,多麽好。


    映入眼簾,讓人感覺,好像瞬間就走過了北城的一度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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