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蕭錚第一次派使者上門,薛衝還是比較重視的,特意命人去鄴城中最好的酒樓采購了一桌好酒好菜,打算好好款待一下使者,順便探探他的口風。


    隻是當自己的親兵校尉將馬老三帶上來時,薛衝不由眉頭一皺,使者不都是滿腹經綸舌燦蓮花的飽學之士嗎,蕭錚怎麽派了一個看起來胸無點墨的莽夫前來,莫非蕭錚並無勸降自己之心?要不然怎麽會指派這麽一個活寶來見自己。


    “燕王就是燕王,真仗義!知道我馬老三大老遠來肯定還是餓著肚子,特意給我準備了這一大桌的好酒好菜。”


    一進來馬老三就看到一桌子好酒好菜,不由眼前一亮,也不跟薛衝客氣,直接一屁股坐下,撕下一隻燒雞腿就直接往嘴裏塞,吃得那是滿嘴油膩。


    親兵校尉有些無可奈何看著薛衝一笑,好在薛衝並沒有生氣,隻是要親兵都退下,有些好氣又好笑道:“沒事,你喜歡吃你就多吃點,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


    馬老三一聽就更加不客氣,直接招唿起薛衝,嚷嚷道:“老薛你也別客氣,一起吃。”


    薛衝徹底無語了,敢情我跟你到底誰是主誰是客,到底是誰該跟誰客氣?還開口閉口就老馬老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跟你馬老三是失散多年的舊友呢。


    見薛衝還是不動筷子,馬老三一雙油手胡亂在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直接拿起酒壺給自己和薛衝各斟滿了一杯酒,直接舉起酒杯要敬薛衝:


    “老薛,你可能還不知道,我說咱兩是老鄉可當真沒有唬你,我打聽過了,你是幽州漁陽郡漁陽縣人,我說巧不巧,我也是幽州漁陽郡漁陽縣馬家莊的,咱們可是正兒八經的老鄉,就憑這個,咱們必須得幹了這一杯。”


    薛衝一聽也樂了,哈哈一笑道:“哈哈哈,馬家莊,我母親就是馬家莊那邊的,說不定我們小時候還見過呢。”


    馬老三也是就坡下驢,當即大聲嚷嚷道:“就憑你母親這層關係,咱倆必須得連幹三杯。”


    薛衝也是豪邁之人,也不再客氣,當即就跟馬老三連碰三杯。


    男人都這樣子,隻要一起碰過杯,關係便會熟絡起來,馬老三很快便跟薛衝稱兄道弟,推杯換盞,兩人喝得那是一個不亦樂乎,仿佛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酒過三巡,酒意正酣,馬老三感覺時機成熟,便決定探探薛衝的口風,故意醉眼惺忪問道:“老薛,現在高成那個老小子已經死了,你今後可有什麽打算呀。”


    薛衝一身酒氣熏天,看似爛醉,實則心如明鏡,他一杯接一杯勸馬老三酒,其實也是打算將他灌醉,好方便從他嘴裏套話,聽聽蕭錚那邊為了勸降自己到底可以開出一個什麽樣的條件。


    “我也不知道呀,這不是在等你這個老鄉給我指出一條明路嗎?”薛衝似乎喝大了,吐字都有些含糊。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馬老三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攤牌了:“要我說呀,你不如跟我一樣,直接投了我們老大算球。”


    “老大?”薛衝似乎有些訝異,“聽你的口氣,你好像跟齊王很熟呀?”


    “那必須的呀,你知道吧,當年我們齊王給寧朝皇帝老兒的妃子修過墳,你還別不信,我馬老三是第一個看出他不一樣,主動跟他混的,你說我跟他關係能一般嗎?”馬老三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畢竟身為蕭錚第一個小弟這件事,他足夠吹一輩子了,甚至將來修族譜這件事一定要大書特書寫滿幾頁去。


    薛衝眉頭一皺,似乎有些不相信,似笑非笑道:“可是我剛剛聽我手下的親兵校尉說,你的官職是典農將軍,聽說這是負責種田的職位,你既然跟齊王如此熟絡,怎麽淪落到要去種田。”


    馬老三一張臉瞬間黑裏透紅,這個典農將軍可以算是他這輩子抹殺不掉的黑曆史了,但是事關勸降薛衝的大計,他也隻好幹笑幾聲,呐呐道:“還不是怪我以前家裏窮,沒錢去讀書識字,也沒學過兵法,不懂得帶兵打仗,隻能去當這個典農將軍,屯屯田,種種地,做一下後勤供應。”


    薛衝不由一愣,忍不住繼續追問道:“難道憑你跟齊王的交情,他還不能破格提拔你當個別的將軍?”


    馬老三狂搖頭,斬釘截鐵道:“那當然不行,不管是原來的琅琊軍還是現在的齊軍,一切都要憑功勞說話,現在老大麾下最大的前後左右將軍,薑維宋鈞林紹徐縱哪一個不是都立下赫赫戰功,現在有一個剛來投奔不久叫李靖的,因為打贏了合肥之戰已經升任遊擊將軍了,現在又守住了濮陽城,很快就要加封為征虜將軍,跟薑維他們並列了,還有一個新來不久的叫蘇烈的小子,因為跟薑維征討了兗州和豫州,前幾天又在東郡擊潰了高成,現在已經是越騎將軍了……哎,不說了,沒意思,越說越難過,現在一個個都爬到了我頭上,喝酒喝酒。”


    薛衝一時沉默不語,往事又一幕幕浮上心頭,不由又想起當年一起浴血奮戰的那十一位兄弟,他們全都因為出身寒門,即使立上了天大的功勞,卻至死都當不上將軍。


    他甚至想,若是他們十二人是為蕭錚效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如此不公的命運。


    馬老三眯縫著雙眼,看似醉眼惺忪,實則將薛衝的反應盡收眼底,他既然敢大著膽子來鄴城勸降薛衝,自然早就提前做好功課,打聽過薛衝的生平,知道薛衝當年是因為朝廷不公才被迫投了白巾軍。


    他方才看似在抱怨自己際遇慘淡,實則是在向薛衝傳達蕭錚任人唯賢升遷唯功的信息。


    馬老三見薛衝還是沉默不語,於是便繼續勸道:“如今高成已亡,而齊王占據徐青兗豫四州,兵強馬壯,人才濟濟,天下誰能爭鋒,看你是老鄉的份上,我還是想勸勸你,趁你現在手裏還有些兵馬,不如趁早投了齊王,否則將來一旦連你手中這些兵馬也打沒了,到時候你再投奔齊王恐怕也撈不到多少好處了。”


    薛衝自然知道馬老三說得在理,他沉吟片刻,歎了口氣道:“若是我現在投奔齊王,他能給我薛衝什麽好處?”


    馬老三一聽薛衝這話這語氣知道有戲,連忙道:“老薛,雖說大家是同鄉,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說在前麵,齊王那裏不是什麽草頭班子,燕王什麽的你就不要想了,他自己都沒稱帝,隻是一個齊王。我馬老三都知道自古以來異姓王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薛衝默默點頭,反而暗暗鬆了一口,若是蕭錚也跟寧朝一樣承認他的燕王封爵,那反倒是沒什麽誠意了,連馬老三這種粗人都知道,自古以來異姓王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若蕭錚現在承認他的燕王隻是為了穩住自己,恐怕將來坐穩了江山還是要對付他的。


    馬老三見薛衝並沒有動怒,知道他也是認可自己的話,終於決定說出了蕭錚給他開出的條件:“齊王說了,隻要薛將軍願意投奔於他,可以封薛將軍為龍驤將軍,與薑維等並列,至於爵位,就看將來老薛你能立下多大的功勞了,不過以老薛你的本事,將來混個國公肯定是沒問題的。”


    薛衝徹底被說動了,對蕭錚的安排很滿意,將自己的地位與薑維等人並列,何嚐不是對自己的一種肯定。


    “好,老馬你可以迴去向齊王複命了,我薛衝願意投降於他。”


    馬老三大喜,直接取來一個空碗,倒上滿滿一大碗酒,他的兵器已經被親兵校尉沒收了,隻得咬破手指往酒裏滴了幾滴血。


    “老薛,漁陽人不騙漁陽人,你跟我喝血酒為誓言,如何?”


    薛衝也不推脫,直接拔出腰間佩劍,劃破掌心,將血滴入酒中,當場跟歃血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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