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正在準備渡江南下的大順軍,高迎祥隻覺得邪乎。


    百年難遇的長江封凍,居然讓準備好南下大順軍遇到了。


    不僅遇到了。


    他們還在南下之前,解決了所有南下前的問題。


    西邊的夔州已經拿下,從四川到江蘇,所有江北勢力全部準備完畢了。


    同時,皇帝在十一月中旬下旨改武昌為行在,準備禦駕親征。


    算算時間正好正月,皇帝的大纛估計抵達武昌了。


    那麽,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皇帝大纛一到,長江冰封,兩千裏內,不用船隻,盡可履冰而動。


    這一切仿佛就是天賜的劇本,真的是天命嗎?


    迴想王三的每次伐兵,隻要王三下定決心動手的地方,那個地方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露出破綻,然後一擊必殺。


    除了,新順四年那一場斬首行動。


    那是王三一路橫推草原打出來的。


    本來,高迎祥以為王三打江南最少也得打個兩年。


    可誰曾想,長江封凍。


    接下來一直到開春之前三個月,百萬大軍跨過冰封長江,兩千裏戰線上,大順軍可以說肆無忌憚,而留給大明上下的所有人,隻有一種感覺。


    天助大順。


    他們大明,已經被摒棄了。


    “我走了。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大明闖王高迎祥擺了擺手,離開鎮江,走鬆江,出海,直奔東洋。


    王仕海看他離開的背影,隻是輕歎一聲,並未多言什麽。


    他等了半天,正式恢複他的身份。


    大明蘇王王仕海,為大順趙侯,任上將,浙閩招討使、蘇南兵備使,總領左翼招討事。


    與此同時,南京城內,無數年輕俊彥焦躁不安的衝向京城。


    張彩、張溥等人,好不容易闖進宮門,想要找到皇帝的時候,卻隻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朱誼漶跑了。


    秦王朱誼漶,大明的乾武帝,趁著上下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帶著兩對兒女和幾個後妃,外加三千新編衛兵,一路跑到了嘉興,接著從這些年他在嘉興興建的海港出海,帶上上百條船,直取台北。


    他要去將關押在雞籠裏的西班牙人帶上,一路去秘魯。


    “怎麽辦?”張彩有點急了。


    皇帝跑了,這絕對是讓他們沒想到的。


    但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皇帝不僅跑得快,剩下的皇子、公主們聽說年前就被送去了指揮使朱財府邸,由朱財教導他們讀書。


    皇帝對朱財的信任,可以說羨煞了他們這些讀書人。


    不過張溥眼珠子一轉,立刻對左右說道:“帶上人,去錦衣衛指揮使府邸,將朱財府邸內的皇子們請迴來,選一個繼承大統,然後撤往臨安,再謀後路!”


    “也隻能如此了!”


    這幫人很快應下來,帶著人跑去了朱財的府邸。


    朱財的府邸就在皇城根,所以他們一出宮城,就看到了,毫不猶豫打砸闖了進去。


    朱財的府邸內。


    朱菜揉了揉眉心,身上的錦衣衛袍服已經換掉了,服裝也變成了大順的巡境使常服,左右也都是巡境使的番子。


    他聽著匯報,得知了朱誼漶跑了的消息,他也沒讓人去帶兵阻攔。


    沒必要了。


    一個跑掉的藩王,正統性也不高,還準備跑去秘魯建國,那就隨他去吧。


    他幾個年長的兒子們,也都在他手中,秦王的正統,也在他手中。


    還真不怕朱誼漶跑路。


    隻是還沒說話,大門就被撞開,緊接著大門口就傳來了一陣的機關銃爆發聲音。


    接著還有炮響和慘叫。


    朱菜起身:“他們來了,進場拿人,然後控製南京,改旗易幟。這一次奪南京之功,就是你我巡境使的了!”


    “是!”


    巡境使官員們都露出了興奮神情。


    迅速衝出去,不多時,張溥、張彩、侯方域、冒辟疆、王夫之、顧炎武等人全被逮住,一個不跑,一個不落,全都按著跪在了朱菜的麵前。


    看著太師椅上老神在在的朱菜,以及他身上的袍服,外加後邊正堂的柱子上,正在釘掛的門額寫:“大順巡境南使司衙門。”


    現場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你……居然敢造反!”


    “混賬!朱財!枉陛下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如此施為!當殺!”


    這些被按住的官員們,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紛紛破口大罵。


    張彩、張溥他們更是義正辭嚴,舌燦蓮花,口若懸河,都快將他祖宗上下全部噴個騙了。


    豈料,朱菜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說:“本官朱菜,陝西同州人,與開烈王同鄉,當今大順皇帝肁,亦蒙我少年照料之恩。


    天啟六年,我與開烈王混跡合陽縣市井。


    同年六月大旱迭起,陝西亂政,十月本官從開烈王返鄉接陛下同住合陽。


    十一月,返歸。


    隔年天啟駕崩,崇禎登基,三餉不減,百姓困頓,催逼甚迫。


    故此,陛下言官逼甚迫,同州不久必亂,開烈王以為然,並從陛下所言,有所準備,暗中招兵,以備在亂世求生。


    天啟七年夏收前,官逼民反,開烈王舉號大同軍,吾從征。


    至崇禎二年前,關中聚義,然則土匪甚眾,難為號令,陛下與開烈王履有齟齬,然則首義,斷無退路,故此雙方分兵。


    崇禎二年,暨新順元年,開烈王重傷,損心肺,傳位陛下。


    陛下擎旗,更張新法,宣傳大同,至此起義轉變時局,力挽狂瀾,砥礪前行,遂有王業。


    二年,奪西安,吾受命護朱誼漶南下,先哭承天府睿宗顯陵,後哭廟於孝陵,正式盤踞應天。


    三年,大順入隴、晉,並遣遊擊豫地。


    四年,大順先奪四川,後於冬月破關而入,斬首崇禎。


    五年,戰徐淮並橫推江北。


    六年正月,天大寒,長江冰封千裏,百萬大軍應天命而南下,不用舟楫,履冰如平地。


    陛下不過傳檄禦駕親征,大纛至武昌,天就大寒,替陛下平定江南鋪就康莊大道,諸此天助,豈不證明天命在順不再明?


    而本官這些年履受皇恩,忝為大順巡境南使、隱國侯、應天經略府府尹。


    所以,你們以為本官受的是大明的皇恩?殊不知,本官受的是大順的恩。


    從王氏未曾發跡伊始,睿祖湣皇帝與孝安皇後還在世時,我家便與王氏有舊。


    更遑論啟敦王曾助我家耕犁,開烈王與我同袍,大順皇帝陛下更是我看著長大的。


    怎麽我就成反賊了?”


    朱菜嗤笑,下邊所有人都聽呆了。


    朱菜放下茶杯,直截了當道:“你們之中很多人之前猜對了,本官確實心係大順,也是大順的間客。但你們也有人猜錯了,以為本官是賣主求榮,但現實是,從秦王、福王、潞王,再到桂王在內,這幾個王爺,都是大順皇帝的計劃。


    換而言之,整個南明的亂局,從一開始就被陛下訂好了。


    你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什麽願望,什麽利益,陛下全然知悉。但很可惜,你們跳不出陛下的棋盤。所以作為棋子,你們到了落幕的時候了。


    看到剛才的機關銃沒?這種武器,跨過冰封長江打進來的大順軍,每五十人就配有一挺。


    你們,拿什麽跟大順談條件?”


    說完,朱菜也不管這群人,伸手抓過配槍,身上一抖,一件靛青色羊毛呢子風衣披身上,帽子一正,國徽正其上,身後國旗在寒風中張揚:“將他們關進地牢,迎我王師,一匡天下!”


    “是!”


    這群驚恐、呆滯、不甘的年輕人們,一下就被拖走了。


    “一網打盡!倒是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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