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光的眼睛裏激射出兩道精光。


    就連一直寧心靜氣的王雲院長,都瞪著眼睛看向張白圭,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好!好!好!好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楊廷光放聲大笑,無比開懷,轉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多謝贈詩!”一時間,楊廷光隻覺得自己的胸膛裏,湧起無限壯誌。


    李宏甫早已沒了冷麵,一邊嫉妒地看了看楊廷光,一邊看著張白圭雙眼放光。


    “這個,叔大,你這詩……”


    張白圭無奈地解釋到:“各位先生不用這麽看我,這詩不是我寫的。是我的一個好友寫得。”


    他笑嗬嗬的解釋道:“他之前也在雲州,還寫了幾首。一首《贈凝香》。”說著,張白圭把詩念了一遍。


    幾個老家夥的唿吸聲頓時重了幾分。


    “還有《將進酒》。”說著,他又把詩念了出來,補充道:“對了,溫夫子,是致仕的溫平溫禦史老大人。前麵那個凝香,是他教坊司認識的花魁。”


    台下鴉雀無聲。


    台上幾個老儒生,隻覺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


    “什麽?教坊司花魁!暴殄天物啊!”張淳痛心疾首。


    “這麽好的詩!怎麽能!”李宏甫擠了過來,著急的問道:“這個人,姓甚名誰,現在可有師承?”


    張白圭終於拋出了殺手鐧,笑著搖頭道:“姓葉,名軒,字長吉,沒有老師。”


    “快說!他住哪!老夫這就去收徒!”張淳一把拉開李宏甫,激動地看著他。


    “咳咳!爾等有沒有一點老師的樣子!有你們這樣為人師表的嗎?那位葉小友既然送詩給我,肯定是對我有意思!這個老師,應該我來當!”


    楊廷光自顧自地說道。


    “滾!”兩個大儒直瞪眼。


    “肅靜!”王雲看不下去了,不知從哪掏出一支筆,沉聲說道:“此地禁止吵鬧!”


    一瞬間,三道清光同時封住了他們三人的嘴巴,任憑三個大儒怎麽拉扯,也不能將清光攪散。


    王雲笑嗬嗬地看向張白圭,說道:“讓叔大看笑話了。這位葉小友在何處?走,帶我去見一見吧!”


    三個隻能嗚咽的大儒紛紛上來拽院長的衣服。


    “退去三十裏!”老院長提筆一揮,清光閃爍,三個大儒消失不見。


    台下一眾學子目瞪口呆。


    張白圭眼皮子狂跳,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簡直就是葉軒當時演示的終極版。這麽看來,東林書院也摸索出了一些儒道的相關法則。


    知道王雲和張白圭走遠,原本消失不見的三個中年儒生,忽然又出現在原地。


    “噗!”


    三人口中的清光消失。


    “無恥老賊!欺人太甚!為了搶土地連聖人筆都用上了!浩然正氣就是給你用來幹這個的!”


    嘴裏罵著,張淳從袖子裏掏出一本書來,大聲說道:“追上老賊!”


    李宏甫則握著一塊硯台說道:“追上老賊!”


    隻有楊廷光看了看天色,無奈歎氣:“沒時間了!隻好放棄了!諸位,都散了吧!老夫去也!”


    說完,直接他手握紫玉,消失在原地。


    看著這群大儒一個個神乎其神,台下的學子們半晌沒能緩過來。


    “方才,我沒看錯?”


    “我也懷疑我看錯了。”


    學子們傻眼了。


    嶽鹿的表情反倒沒有那麽驚訝錯愕,有種果然如此的感慨。


    “嶽師兄,你是不是看明白了!快跟我們說說吧!”旁邊的學弟一臉焦急地望著他。


    嶽鹿沒有搭理,嘴裏念叨著:“原來如此!”整個人開始發癲狂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嶽師兄這是怎麽了?”


    其他人更傻眼了。


    “諸位!我道日興隆啊!儒道大興啊!”


    嶽鹿癲狂大笑著,便痛飲美酒,邊向著遠方離去。


    葉軒正在和東林書院的另一個教書先生聊著天。


    這個教書先生的年紀輩分,都與院長王雲相仿,隻是沒他那麽出名。


    “武德二十二年秋天,我兩一起參加的秋闈,一晃都四十多年了!”項信然輕撫長須,眼神裏滿是迴憶。


    老爺子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相比已垂垂老矣的元闕,項信然的精神勁很足。


    “那老家夥總算脫離苦海,不用再當什麽狗屁官了!老夫為他高興!”


    “哈哈,爺爺要是知道你這麽說,他估計就不高興了。”葉軒笑著說道:“他走時,可是很不甘心呢!”


    “嘖嘖嘖!有啥好不甘心的!世風日下、官場黑暗,這狗屁的官,不當也罷!”項信然朝著皇宮方向飄了個白眼。


    “老夫在京城,人脈其實不多。春闈失利之後,我就進了東林書院,一直研學四十多年,和外麵沒什麽往來。”


    似乎是看透了葉軒的來意,項信然也不避諱。雖然前腳剛罵完當官的,後腳仍在為葉軒考慮。


    “不過王院長倒是認識許多人。糟老頭子當年其實也是國子監出生,一度外派當官。結果因為官場黑暗,又堅持初心得罪了上級。這才幹脆罷官,躲進書院,一心研究他的心學。”


    “等會我把你介紹給他,他人脈廣。等你春闈上岸,應該都能用的上。”老爺子上下打量著他:“不過,老實說,你有把握嗎?”


    “晚輩還是有些把握的。不才在雲州的秋闈,也拿了解元。”


    項信然不以為意道:“書院裏,拿了解元結果春闈名落孫山的,不下七個!有六個都在後麵的下一次春闈高中。但也有嶽鹿,從此再不考試,寄情山水詩歌。”


    “這東西,很看運氣。你的文章要是對當年主考官的胃口,那自然是無話可說。萬一不對胃口,寫得越好,主考官越看不順眼。反倒更容易落榜!”


    項信然敲著桌麵,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迴頭我找院長,讓他打聽打聽明年春闈的主考官到底是誰。到時候你弄幾份他做的文章,看看學學。”


    “倒是個好辦法。”葉軒點點頭,又歎了口氣道:“就是,我不怎麽喜歡模仿別人的筆觸文風,總感覺模仿著寫,會四不像。不但沒有原作的感覺,也失了自己的味道。”


    項信然微微點頭:“不錯,你說得也在理。那到時候,你就看看他有什麽喜好厭惡,盡量避開會讓主考官不高興的點吧。”


    兩道身影忽然走進了小院,有說有笑的靠近了大廳。


    項信然微微錯愕:“院長怎麽來了?”


    葉軒連忙起身相迎。


    “老項,好啊你!有這麽個寶貝,竟然不提前知會我!老夫想求一個弟子,傳承衣缽,都多少年了!”王雲笑著跟葉軒的點點頭,先進門和項信然打起了招唿。


    站在後麵的張白圭跟一臉疑惑的葉軒遞了個完事的眼神。


    葉軒頓時會意,一顆心放迴了肚子。


    “此話怎講?我這哪有什麽寶貝徒弟!”項信然滿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王雲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還有哪裏有寶貝!”王雲瞥了眼葉軒。


    “葉軒?這從何說起啊!我也是第一次見他,他有什麽本事,我也不清楚!”老爺子稀裏糊塗地看向站在那一臉謙虛微笑的葉軒。


    王雲把葉軒的幾首詩,全給念了一遍。


    項信然的表情發生微妙的變化。


    “葉軒,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徒弟!老夫願意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你!”


    王雲頓時出離了憤怒。


    “無恥老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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