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完全衝著裴家的方向來的。


    許母許父一如既往的穿著上次見麵時的衣服,身上的富餘之態竟然消盡了,添上一種無法打消的疲倦勞累。


    他們的眼眶紅紅的,佝僂著背,手裏拿著木棍子一步一步杵在濕潤泥上過來。


    許如意第一次見到原主記憶中、令她頗為遭受一番苦難的小兒子——一看便認出天生癡傻的,長的有幾分可愛,明明是老大不小的少年人,甚至看似比周雄大幾分,行動間完全沒有太高的智力,走幾步停幾步,幾乎要靠著旁邊的許母許父攙扶著往前行。


    兩位老人本就苦,再帶上這麽一個低能,一路走來的艱辛可想而知。


    許如意收迴眼神,隨手披上一件外套把院子的門關緊。


    今天沒有裴安在,若是她一人來對付這兩個老家夥,有些難辦。


    這麽想著,她轉身要走,不料背後的許母眼尖發現了,立刻高喊一聲:“許如意!!!”


    這一下,許如意腳步更快,兩步合並做一步往前逃命似的小跑著,裝的就是一個沒聽見。


    這下許母的語氣更著急:“許如意、許如意!!好你個吃裏扒外的,你跑什麽?”


    我不跑難道留下來聽你嚎半天?


    許如意內心腹誹。


    “我們這次來是為了你的弟弟啊,你最疼愛的弟弟!”


    這話一出,許如意記憶裏殘留的情感一瞬間席卷而來,強烈得幾乎要把心髒吞沒。


    她的腦海裏平白無故浮現出更多有關那小孩子的記憶。


    他們家從前姐弟二人感情甚好,其利斷金。


    偶爾許如意遭受了欺負,弟弟會悄悄捎帶一些東西送來填飽肚子。


    後來那場大病,沒有了小兒子再去幫助她,再加許父許母的嫌棄與苛責,原身長期在這樣的壓抑環境中、逐漸走向了自我厭棄與墮落。


    她捏了捏眉頭,緩解剛剛遍布全身的那一瞬悲傷:“算我欠你的…”


    許如意有些不耐煩的轉過身,吸了口氣重新折返到院門,可依舊不願意給他們開:“有話快說,我等會兒還要去收拾田地,沒時間陪你們多聊。”


    盡管她的嗓音那樣和善,麵孔上的冷淡卻在不斷的加劇。


    這迴許母破天荒的露出一分忐忑,她與許父對視一眼。


    許父接收到信號,主動站出來沉下聲音慢慢講:“我們在村裏聽到了你當上醫師的事情,就想著你要是能治癆病,治療你的弟弟沒問題吧?”


    他話語裏帶著試探。


    許如意不接受這份暗示,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人一眼。


    嫁了人不好對付了,許父收迴眼神:“我們養你多年,你就說你弟弟治還是不治?”


    又來這老一套,把所有的事情強行放在一起道德綁架。


    她眼皮都懶得抬:“我怎麽記得…你們這恩情早在把我賣給裴安的時候盡數沒了?談一點實際的,不然我可懶得說。”


    許如意說完,裝作轉身要走的模樣,當真是絲毫不留情麵。


    “誒、誒——”


    許母著急了,狠狠打向許父的背,打得人一陣吃痛:“讓你這人來說,不如讓我來!”


    她立馬擴大一倍的嗓音嚎道:“你要是能治好,那我們能給你一點銀錢,隻要你能把你弟弟治好!”


    說起此處,許母語氣裏居然有一分央求。


    許如意偏過頭——許母正望著自己的兒子,一臉悲傷,好歹沒有往日裏的撒潑之態。


    “先說好了,現在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是當初親情買賣的時候。”


    這是許如意最大的條件。


    許父咬牙:“70文,我們身上隻剩70文,是裴安上次給的賣身錢。”


    “太少了。”


    許如意看他表情無辜:“真不是我敲詐你。百茗城裏找大夫得是有些底細才能夠辦的,平時抓個藥要花個十幾二十,你這70文真不夠讓我看一次病的。”


    “那怎麽辦?”


    許母驚慌地望向旁邊的小兒子,他又要趴在地上去啃泥土裏的草。


    那一片往常是放過雞鴨的地方,一堆亂七八糟的,各式各樣的髒汙沾染在地上。


    她驚叫一聲,趕快拉起人抱在懷裏。


    奈何兒子實在個頭太大,許母沒力氣抱住,也很難再完全管轄到對方的行為。


    兩人扭打著,一人強製要抱,一個人強製要反抗,幾下子便把許母折騰得夠嗆,兩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沾染著一地的濕泥。


    許如意看著這場鬧劇一時頭疼:“行了,也可以。隻不過得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許父宛如看到了曙光,趕緊接上話。


    “很簡單,你們要先告訴我關於那串紅手串的來曆。”


    許如意沒有關於原身父母的記憶,想來想去隻有養父母才知道一二。


    “這個啊…”


    許父沉吟片刻。


    許如意不著急,在旁邊靜靜等待著,若是這筆生意不成,對她來說說沒有任何的損失。


    等許父慢慢迴憶完,他斟酌地說著:“我們第一次見你,你是在被人牙子拐賣,當時把你買迴來的時候,你的手上已經掛了那個珠串。我們本來想搶沒搶過,旁邊的人牙子提醒我們一句,說是你父母留下來的遺物,我們怕沾了晦氣…”


    麵對正主,許父有些慚愧和羞惱。


    “還有呢?”


    許如意麵不改色繼續聽人說。


    “好像…和你同一批的小孩是在逃荒裏救迴來的。”


    “逃荒?”


    許如意敏銳的捕捉到這個詞。


    許父點頭:“是的,饑荒時應該你出生不久。那是一場大饑荒,加上之前打仗打的慘烈,沿途的人全逃命去。我想你可能是那些村落裏的人,或者是戰地裏涉及到的府邸,一時走散了。


    不過你的紅串子我們沒動過,你可以憑借著紅手串去找有關你父母的信息,應該就在你身上吧。”


    兩人相顧無言。


    “行了,進來吧。”


    許如意打了個哈欠,大大方方開了門。


    許父趕快去扶著許母,帶著小孩一路進到裴家。


    “你們自己找個地方坐坐,我去燒一點熱水。”


    大清早的她還沒吃飯呢。


    許父許母點頭,找了一條竹椅落座,望著四周皆是羨慕。


    外麵看著裴家沒有太大的實感,而到了這裏麵才有巨大的落差。


    牆麵修的光潔整齊,窗子皆是新換的木頭,兩邊掛著他們沒見過的杏色繡花布料。


    也是頭一次見到那麽大的木頭櫃子,兩邊鑲嵌著顏色繽紛的石頭,雖然炕燒的正熱乎,意外的並不悶,而由一股又輕又淡的自然香氣掩蓋著。


    石桌上放著一束早上剛摘下的鮮花,滴落著晶瑩的水珠,一切好似進入了他們從未設想過的仙境,漂亮優美,幾乎讓人嫉妒,他們從來沒有開過那麽好的房子。


    小兒子看了忍不住“哇”一聲:“好漂亮的屋。”


    正好許如意打著水迴來,笑著答應:“漂亮的話就在這兒多耍耍,我不介意的。”


    對於許家,她僅對這小兒子存一分好感。


    許母悻悻一笑,把小孩牢牢的護在自己的臂彎,猶如母雞護崽不讓其跑掉。


    許如意沒有搶別人兒子的習慣,自覺閉上嘴不再多言。


    她拿起熱帕子貼心地照顧著,小孩兒眼裏閃著濃厚的信任與依賴。


    許如意看了忍不住捏了捏人小臉蛋,心下有一絲欣慰。


    這過多久了,她還記得原主。


    接下來才是正式的醫治,通過望聞問切,再加之對許父許母的提問確立。


    小兒子在那一場落水高燒後,應當是出現部分的神經感染,導致他的智力受損,放在古代一時半會兒得靠慢慢調理。


    許如意收迴手,看著緊張等待的許父許母二人:“有一條好消息和一條壞消息,你們要聽哪個?”


    許母一瞬間哭出聲音,強行咽下那份嗚咽:“先聽壞消息。”


    許如意道:“壞消息是——錢不是你們能承受的起的,且不一定會完全恢複。”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以他目前的狀況能夠恢複到正常的十四五歲小孩的智力。一切看你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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