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沒走多久後,老爺子想通了,召集到醫館全體員工宣布開分店的事,順便準備派一個人到千鶴城進行監督。


    坦白講,他心中更偏向於許如意,但許如意要顧及家裏,得迴去問問裴安的意見再做決定。


    老爺子沒好意思把找人裝病的事說出口,一連幾天臉上積著陰雲,誰也不敢惹。


    許如意對此心知肚明,計劃著時間去找小胖子取消這趟假病。


    然而在當天下午,周雄急忙跑來傳遞一條消息:“有大事發生!王家醫館門口來了個奇異的病!一直咳血,咳得滿地是!偏偏把脈沒有中毒之象。那人瘦的跟柴似的,沒走幾步要人扶著,我瞧著心悸。”


    “疑難雜症?”


    許如意無意識說出這四個字。


    怕不是小胖子安排的演員找錯地方了!!


    可別壞了汀蘭水榭的名聲!!


    她眉目一凜與老爺子四目相對,對方也一臉驚疑,顯然不約而同想到一塊兒去。


    兩人當即筷子一放說道:“我們去王家看看!”


    周雄表情茫然:“要去嘲笑王家?”


    其他人琢磨出不對勁,通通跟著趕去王家。


    花朝節結束,其餘街道的王家醫館因為過於蕭條,已經被強行實施閉店處理,依次來節省額外開銷。


    但是街北最大的那家留著,門口的竹編條椅上坐著位比跟排骨瘦的小丫頭。


    身上的衣服要框不住她的身體,每一寸的骨骼凸顯得差點紮破皮膚,小丫頭臉色蒼白如紙,幾乎難以看見其他的顏色。


    她用帕子捂著唇,隔不到三息便會咳嗽一聲,兩次中必有一次唇上染血,叫人害怕得緊。


    前方一位衣衫襤褸的老婦正與王家醫館的醫師溝通,手裏拿著一盆烏黑一團的符紙水。


    王家醫師哀歎:“這是癆病,難治啊!你看她先天殘弱、容易生病,受不得風吹,第二腸胃不好、容易嘔吐,沒辦法好好吃飯。再加上思慮過重,情緒起伏大,太容易傷身體了。我勸你放棄吧!”


    此言一出,周圍紛紛露出驚歎之聲。


    癆病不止是難治,根本是絕症!!


    許如意趕到現場時,正趕上醫師說完。


    她慌忙找了個位置擠到前排,又聽到王家人道:“隻能勉強用清骨散,秦艽鱉甲一類好好調養。不過這錢…”


    王家醫師看向老婦人:“你付得起嗎?”


    這小胖子,真的給她找了個棘手的病,就是作假到其他醫館身上了!


    許如意咬緊銀牙,猛地衝到女演員的身前,麵對一行人的膽量鎮定自若:“我路過此地,聽說有癆病,我可以免費診斷一番,也是給多上一層保障嘛。想必王家醫館不會介意?”


    老對頭相遇宛如感情不好的夫妻,四麵鄰裏瞧著有好戲看,頓時噤身等王家反應。


    王家醫師沒見過許如意,卻聽過上一任被搞下台的例子,立刻沒好臉色:


    “你那麽年輕見過癆病?不懂別說瞎話!”


    “給我試試看看唄。”


    許如意厚著臉皮麵向女演員:“抱歉,得罪。”


    她指尖搭上小丫頭纖細的手腕,眼睛上下打量對方過於清瘦的身形。


    小胖子哪裏找來的小演員?短短幾天竟然真能做出這效果?!怪敬業的!


    時間越久,許如意的臉色一寸寸變得難看。


    她擰緊眉頭,打心底驚疑異常:哪裏是演的?分明是真的癆病!


    癆病在現代又稱為肺結核。


    想當初,紅樓夢的林黛玉正是因為此病,從小到大哪怕用盡再多的藥,照樣沒辦法救迴那副衰弱的身體,之後早早以如花似玉的年紀永遠沉睡於墳墓,換來長久無法挽迴的遺憾。


    目前來看,小丫頭正有此現象。


    “你可看出一點名頭來?別惹人笑話!”


    王家醫師嗤笑道。


    小丫頭也勸她:“若是沒辦法就放棄吧?我知道自己這身體,給王醫師看看說不定有的救。”


    “你給他看你才沒救呢!”


    許如意一語驚天:“你知不知道你與普通的癆病根本不一樣?若是按照他說的,用清骨散加秦艽鱉甲一類久治,必將重傷脾陽、速速至王,根本沒得救!需要另尋他法。”


    “你放屁!!”


    對於誣陷自己醫術的人,王家醫師的怒火一下子衝到天靈蓋,指著許如意的手顫抖著。


    “不和你說這些。”


    許如意其實沒有瞧不起王家醫師的意思,實際上在醫術並不發達的古代,讓禦醫來查照樣隻會用那幾道方子來治。


    他們沒有經過現代技術的調整,所以對更多的病情根本無法掌控,就像她說的一樣,若是真用老中醫的方法,反倒真正要把小丫頭逼上絕路。


    “這、這可怎麽辦才好?”


    小丫頭聽聞方子無用,氣急攻心,雙眼一合要昏死過去。


    又過一會兒,她捂著心口咳嗽,一股股血沫順著唇角滑下,很快打濕了那張白色的手帕。


    “不好!”


    許如意大嗬一聲。


    “把病人抬進去,現在治!照她的情況,拖久了極有可能危及生命!”


    她握著小丫頭的手微微使力,麵對王家人不自覺流露出以往在醫院時的命令語氣。


    王家醫師雖不想執行,到底在重人的眼光下吩咐道:“把人抬進去。”


    說話間,小丫頭半死不活地靠著椅背,睫毛一上一下地跳動,臉色慢慢變成土灰而醜陋的苦相。


    老婦人緊跟在其身邊,憋住了哭嚎的聲音一直掉淚。


    等送入診室,小丫頭整個人軟綿綿地趴在桌頭,被鮮血染濕的唇仍舊在不停的吐出一口口的血沫,除去胸脯在小幅度的起伏,幾乎瞧不出半點活人的模樣。


    許如意瞳孔一縮,看著王家那些懶得動彈的人,氣急喊道:“周雄、周招娣!你們兩個去稱紅參、靈芝、白術、當歸、腎四味各十克,柴胡、升麻各三克…上藥二煎混勻,得知日分三次服!”


    周雄和周招娣在汀蘭水榭是煎藥的老手,得到命令不用再多加指揮,手腳伶俐地尋到王家後廚房開始動工。


    “讓開,把地方讓出來,病人需要唿吸新鮮空氣。”


    許如意趕走圍在四周多餘的人,用現代方法進行搶救,總算看著丫頭唿吸漸漸恢複平常。


    “誒誒誒,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王家醫師麵色鐵青,一言一語充滿了憤怒:“這裏是王家的醫館,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天理王法?”


    許如意目光從對方指著自己的那根手指上漫然掠過,唇角染上些許冰冷的弧度:“我要是不來,信不信不出今天,整個百茗城全知道你把人醫死了!你捫心自問,你會醫癆病嗎?快去聽把藥材弄好端來、尚有線生機!”


    她無法掩飾渾身的戾氣,王醫師似乎也被鎮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懂一個農村婦女,如何會有長期身居高位之人流露出來的氣質?


    說來好笑,眼下小丫頭人在王家醫館,做事的全是汀蘭水榭的員工!


    四周看熱鬧的又一次傳開,說書人隨口將這事當做笑話:“你們知道嗎?今天王家來了個癆病,現在汀蘭水榭趕過去治了!”


    台下齊齊大駭:“是嗎?情況怎麽樣?!”


    “不知道,這病除了死沒有其他的活路,那丫頭在吐血咯!”


    說書人搖頭歎息,台下跟著無奈地喝一口涼茶。


    “不過我看汀蘭水榭的女醫師好像有戲…”


    他話風一轉,故作神秘笑嘻嘻地開口:“要是治好了,那得是神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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