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門口站著位沒見過的老大爺,身穿一襲青色長衫,佝僂著身體,手中杵著蛇頭拐杖,自帶一分威勢。


    看著年事已高,卻精神抖擻,完全不輸位高權重的大人物。


    他眼睛眉毛鼻子擠在一起,萬分嫌棄地瞥向坐在門口哭鬧的婦人,秉持著維護數百年的醫館名聲,沒現場吩咐人將她趕走。


    婦人哭完,老大爺不屑地來一句:“一派荒唐!我沒做的事情就是沒做,她父親根本沒死,好端端的!”


    這番話顯然不能引起其他人的同意。


    人群中,陸陸續續有人跟著起哄。


    “你若真沒做,為何不敢說出細節、理由?你肯定是心虛!”


    “對啊,我看這婦人經常來你們店裏買藥,一定是特別相信你們,沒想到你反倒害死了別人的父親,當真可悲可歎可惡!”


    老大爺氣得磨牙、偏偏找不著理由反駁,嘴硬得不願意承認:“我說過千百次,沒做的事情我不會承認!這婦人僅在昨晚來買過一次金銀花,說拿嫩芽迴去給父親清熱火,我確實拿的是金銀花,一切有字據證明!誰知道是不是她迴去做的手腳!”


    話音剛落,犯了眾怒。


    “你這老不死的,誰會對自己父親下手?你真是該死!”


    城鎮居民一口一個唾沫,一個唾沫一個釘,輕鬆地能把人一身硬骨頭砸成千百段,永世不得超生。


    小藥童害怕地躲在門後,露出哭腫的一雙眼,宛如篩糠般抖動。


    下一秒,一顆小石子“唰”的從人群中飛出——儼然瞄準老大爺的臉砸的。


    “哐!”


    “爺爺!”


    人群終於安靜下來。


    小藥童哭著鼻子發出悶悶的聲音,手腳慌亂地扶起躺在地上的老大爺,一邊用衣擺小心翼翼擦拭去額頭上新增血痕旁的汙泥。


    將這一幕收於眼中,許如意心裏像澆了一瓢油,怒火忽地燃燒起來。


    她掀開圍在外層一眾人擠進內圈,幫著小藥童一道將老大爺扶在門檻上坐下。


    “姐姐、姐姐來了。”


    小藥童眼睛一閉又要開始,好歹咬著唇忍住,葡萄似的眼睛裏溢滿淚水,堅持乖乖地照顧著自家爺爺。


    那老頭被幫忙不說聲道謝,反而甩開許如意的手,責怪道:“你是誰?有何索求?我都不會答應!”


    話語之間全是戒備。


    許如意不生氣,徑直向婦人和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父親走去。


    婦人見她一來,火速端起警惕,哭鬧的聲音戛然而止:“你要做什麽?”


    她伸出手臂,牢牢地擋住許如意的下一步動作,不願讓人靠近半分。


    許如意一停,盯著婦人袖口處的花紋,眼神變暗。


    “怎麽了?我是醫師,那老頭診不出結果,我來試試唄?興許能緩解點你父親的病症,再幫你找證據定罪。畢竟醫者仁心。大家說是不是?”


    這周圍沒一個懂藥理的,有個婆婆心軟站出來拍拍婦人的肩膀,好心勸解:“閨女呀,要不讓她看看?找出原因才好治這庸醫的罪啊!”


    響應的聲音越發熱烈,許如意趁著勢大管不了那麽多,扛著婦人怨毒的眼神,伸手先替人把探望把脈了解基本情況,再看患者的眼口鼻嘴,心中有個模糊的想法。


    “怎麽樣?可有救?是不是那庸醫的問題?”


    大娘著急問。


    “是——”


    人群嘩然。


    婦人一愣,沒想到這老對頭竟然幫自己說話。


    而牆角邊的老頭差點沒一口血吐在地上:“你給我滾!!”


    “——也不是。”


    許如意趕緊補完話。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們迴答,希望這位老醫生和你說的認真些。”


    她轉頭麵向老大爺:“你說這婦人昨日夜晚來買了金銀花,且要求隻要嫩尖,對嗎?”


    老大爺輕哼一聲、記著仇閉緊著眼,不願搭理。


    “爺爺,你快說呀。”


    聽到自家孫子的聲音,他才慢悠悠的沒給好臉色迴複:“是。”


    “好。”


    許如意確定消息,又對著婦人問:“你在家可觀察過你父親有出現什麽異常狀況?”


    婦人道:“沒有。喝完那杯金銀花露後便倒下了,一定是那金銀花的問題!”


    “是嘛——”


    婦人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感覺有什麽事情正在超出掌控的範圍之內。


    許如意臉色一冷:“我明明白白看見你父親的鼻腔與咽喉處有嘔吐物,肯定是吐過一輪,和你說的完全沒事是兩個結果,你為什麽要說謊?或者說…你說的那些話有哪些是真的?”


    一言扭轉趨勢,引起眾人對婦人的懷疑。


    婦人趕忙找補:“是的,是吐了!我給忘了!”


    “有其他忘了的可以一起說哦。”


    許如意似笑非笑,好像在說:你不說完,那我替你全部說幹淨。


    該死的,這是哪裏冒出來的女人?!每次辦事要被她插手!


    婦人陰沉著臉,吐露出其他幾點:“是真的僅喝了我做的金銀花露。不僅吐了,而且吐的特別兇,走路沒有力氣跟喝醉酒一樣,看不清楚、說話也不清楚。難道不就是醫館下了毒??”


    “你知道的挺多。”


    許如意忽然發聲。


    “不錯,確實是中毒後的表現。看來你對藥理有一二分了解。”


    “沒、沒有,會一些表皮,小打小鬧罷了,上不得台麵。”


    婦人聲音愈發小聲,努力隱藏她會藥理的事實。


    “你低估了自個兒,我替你繼續說。”


    許如意笑著。


    “金銀花露當然清熱解渴,尤其以蘇花功效最強——”


    她拉長聲音,問向老大爺:“您店裏有單賣蘇花嗎?”


    老頭陷入思索,半晌後給出肯定的答案:“沒有。”


    “既然如此,那麽心急想要嫩芽的你…”


    許如意慢悠悠走到婦人跟前,忽然一把抓住對方、將人從地麵上拉扯站起,同時揚高人的手臂,展露出袖口用金線密織的、清清楚楚的瘦金“王”字。


    許如意乍然跟偷腥的狐狸一般勾起狡黠的笑容:“與金銀花極其相似的斷腸草,嫩芽功效劇烈,會導致嘔吐、語言含糊、視野重影,就像你說的…如同醉酒一般。要不,我們可以將你父親全身認真再診。隻可惜,說不定不是你的父親呢。”


    被戳破計謀,婦人腦子裏一片空白,嘴唇不斷顫抖,死盯著許如意說不出話。


    “你是王家醫館的人,內襯穿的是極好的綢緞,想必是心腹。而你所謂的父親,盡管同樣衣著普通,但無法掩蓋麵容的風霜與手腳處磨出的老繭,一看是常年做的體力活,與你的身份相差甚遠。究竟是你父親,或是在寺廟隨便拐的無辜的流浪漢,都未可知啊…”


    許如意愈發抓緊婦人的手腕,語速又急又快:“我上次與你見過!你用佩蘭與澤蘭調包想要騙錢,這次又利用斷腸草換金銀花,想敗壞醫館名聲!是不是因為王家想要收購這家醫館!”


    言之鑿鑿、證據充分,婦人雙腿一軟要滑倒在地,不過一隻手被許如意牢牢鉗住、動彈不得,整個人站立著,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水。


    被當眾戳破謊言使她相當忐忑不安,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的站直雙腿。


    圍觀群眾越聽越有一分道理,見到婦人這一出,哪兒還不知道誰真誰假?當即話頭又換成對婦人的攻擊和譴責,聰明的果斷去上報官府,製止鬧劇。


    婦人沒有誌氣,混在人群裏的幾位同伴見勢頭不對,拔腿就跑。


    許如意沒心思管,立刻吩咐那小藥童:“去取些黃芪,黃連,黃柏,甘草熬製成三黃湯,我給他洗胃催吐,看看能不能救活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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