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一戰,若是以少勝多,也沒什麽稀罕,畢竟宣國也派出了一千精兵,比那些草寇裝備的好,訓練的好,贏了也是應該,隻是幾乎是沒費一兵一卒,大獲全勝,這就讓人大為詫異。縔


    就是派梅通帶兵去,也不會贏得如此風光。


    相果心對相遂寧的崇拜,簡直如滔滔江水。


    行軍十多日,到達西南長州。


    長州地狹而窄,像個花生。山路崎嶇,懸崖峭壁,當地百姓辛苦一年,也才飽腹。


    窮則生變。


    不少人便被逼為草寇。長州的老百姓越來越少,草寇卻越來越多。


    草寇盤踞在山上,幾乎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縔


    天然的防守好地形,長州知府帶人去捉拿過幾次草寇,若不是草寇寬宏大量,估計長州知府的墳頭草都兩米高了。


    去了長州,郭鐋的意思,把朝廷的招牌打起來,派了使者去草寇窩裏談投降,若他們投降,便輕縱,不然格殺勿論。


    本以為會嚇得草寇屁滾尿流。


    不料草寇逮著郭鐋派去的人打了兩棍扔了迴來。


    既然走到這一步,沒有草寇怕死的。


    郭鐋等人帶著一千兵馬到長州,還未到長州地界,他的老底就被人家摸清了。


    草寇是草寇,又不是草包。縔


    郭鐋想嚇唬住人家,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郭鐋決定親自去一趟,亮一亮他的王爺身份。


    王爺身份貴重,還不嚇得他們半死,敢跟王爺對著幹,便是挑釁朝廷,他們一幫草寇有幾個頭。


    相果心不願郭鐋前去,可他哪裏管得了郭鐋。


    果不其然,郭鐋剛去亮身份就被人家打嘴。人家不但沒有好酒好菜招待,反而直接扣押了他。


    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兩軍還未交戰呢,對方大將主動來投,不逮著不是傻嗎?


    郭鐋被扣,一千精兵沒了主意,還是相果心召集眾人,連夜挖了戰壕,又派八百兵在戰壕周圍埋伏,另派一百兵去山上守著。他自己隻帶著長州知府吳千,便去了草寇的堂子齊心堂。縔


    山風很大,這三四千的草寇,分三個隊伍,有三個伍長。


    如今捉住了郭鐋,三個伍長格外喜悅。 光著脊背得意洋洋。


    不動一兵一卒,就捉拿了朝廷的皇子,這真是振奮人心的事。


    三個伍長大魚大肉,吃香喝辣,底下的小草寇也是歡喜雀躍。


    郭鐋被捆在石柱上,身上拴了幾圈繩子,被捆得動彈不得,綢緞袍子下麵濕了一片,如果不出意外,是又尿了褲子了。當然了,這已經被草寇恥笑過了。


    長州知府吳千到了齊心堂,齊心堂眾人也沒給他好臉色。


    幾次交兵,吳千都屁滾尿流,在他們眼裏,吳千成何體統。縔


    倒是吳千身後穿著錦袍豎手而立一言不發的少年,眉目清秀,被一百多草寇拿長矛對著,也絲毫沒慌,倒比那個尿褲子的稍強些。


    伍長之一的肖幹問相果心的身份。


    相果心說他是二皇子郭鐋。這是相遂寧教的。


    這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違。


    郭鐋還活生生的哪。


    郭鐋頭一個不願意了:“狗東西,你為了.......你為了.......”郭鐋也說不清相果心什麽要偽裝身份,為什麽要說他是二皇子,但心裏又覺得氣:“你頂替皇子身份,你可知是死罪?你不想著營救我,你還冒充我的身份。我就說你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父王還偏不信。”


    郭鐋罵罵咧咧。縔


    齊心堂的伍長肖幹直接把長刀架到到相果心的脖子上。


    整個齊心堂三四千號人,確實沒人識得二皇子的真麵目。


    倒是知州吳千,穿著官袍跪下給相果心恭恭敬敬地行禮:“奴才長州知府吳千,拜見宣國二皇子、魯王郭鐋。”


    吳千是見過世麵的人。


    他跪的人,肯定錯不了。不然不是忤逆嗎?


    齊心堂的肖幹等人當即就要提刀把郭鐋的頭切下來下酒,說他假扮皇子,其心可誅。


    郭鐋嚇得大汗淋淋。縔


    特麽的,此情此景,那個死吳千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


    當年他到青城報道,還給各位皇子送了禮,臨來長州前,還跟郭鐋一起去青樓喝過花酒呢。


    這老頭如今竟認他人為郭鐋。


    肖幹說:“既然被捆的人不是皇子,那留著也無用了,不如殺了祭天。”


    郭鐋心裏一涼,難不成要涼在長州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了?


    相果心臉色都沒變一下,或許是計謀,或許是郭鐋對相嫣一向不怎麽樣,這樣的一位姐夫,若是沒了,說不準自己姐姐相嫣還能掌管著王府呢,到時候有錢有勢,有子傍身,還死了老公,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要殺便殺吧。”相果心淡淡的。縔


    扯淡都沒這麽淡的淡。


    肖幹一愣。


    這倒不好拿捏了。


    “反正......他隻不過是一個馬前卒而已,像他這樣的馬前卒,宣國多的是。”


    “你真是二皇子,魯王?”


    “怎麽,我看著不夠荒淫無道?”相果心反問。


    肖幹努努嘴,這話,怎麽接呢。縔


    “雖然那個馬前卒沒什麽用,不過如果你們動了他,那就一樣了。”相果心坐到肖幹身旁去。


    石桌上的好酒好菜,他也沒客氣,撕下一個大雞腿就塞進嘴裏,一邊嚼一邊抹著嘴角的油道:“你們這齊心堂名號雖響,到底上不得台麵,你看這雞大腿做的,又柴又油,味道比青城的差遠了,還有,雖有酒有肉,又沒姑娘,這幹吃幹喝的,真沒意思。到底是你們窮鄉僻壤的,沒見識。”


    赤裸裸的挑釁。


    齊心堂另一個堂主周四坐不住了,提刀就要去殺了郭鐋:“我要看看,宰了那個尿褲子的貨,能怎麽不一樣了。”


    “尿褲子的貨,代表的可是朝廷,你們殺了他,便是向朝廷宣戰,不瞞你們,此次我來齊心堂,未帶一兵一卒。”


    郭鐋心裏直罵,你作死不帶一兵一卒,你還說出來,你是怕咱們死的不夠快嗎?


    “不帶一兵一卒敢來我們齊心堂,你是看不起我們齊心堂了。今日在這裏,就是殺了你們,又如何?”周四把長刀拍在石桌上,光著膀子,腿踩著凳子。縔


    “我們三個死了不要緊,但我們身後,是宣國四十萬兵馬。”相果心淡定喝了一杯酒。


    周四慢慢坐了迴去了。


    “你們雖上山為寇,也是因為窮,據我所知,你們三位堂主,也都有家有口,底下的很多兄弟,也有妻兒老小。你們的一舉一動,關係著成千上萬條命哪。”


    周四把頭低了下去。


    肖幹打量著身旁的相果心,穿金戴銀,富貴的很,就連長州知府,都要拱手在他身後伺候著倒酒。


    “朝廷派你們來剿匪,你們不過是想滅了我們,說吧,什麽時候開戰。”第三個伍長陳起倒是有幾分骨氣。


    “誰說要開戰,我來,是要招降的。”相果心掏出一個黃色卷軸,是皇上的詔書。縔


    齊心堂幾個堂主有點懵逼。


    打聽的消息,是郭正禪要滅了他們,怎麽成招降了?


    “什麽招降?”周四問。


    “皇上知道,你們落草為寇,也是為了妻兒老小,都不容易,再說,你們雖落草為寇,幹了些殘害相鄰的事,但皇上仁德,不願殺戮蒼生,也不願宣國再起紛爭,想著招降你們,讓你們在長州,好好幹一番事業。”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那個黃色卷軸。


    相果心把卷軸攤開。


    果然卷軸上楷書寫著,可以在這幫伍長裏挑兩位出眾的,封官掛印,封一位長州典史,一位長州巡檢。縔


    長州典史,負責處理長州百姓告狀事宜。


    長州巡檢,負責緝捕盜賊。


    “雖是七品,不過隻要你們做得出色,以後六品、五品、或者官拜一品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做個參將、將軍的,也不是沒機會。隻要是人才,總會發光,在這山裏屈才了。”相果心觀察著幾個人的臉色。


    三位伍長管理著三四千的齊心堂,還辦得井井有條,也算是人才。


    這樣的官職,倒也能勝任。


    三個人顯然有些動心。


    這樣光宗耀祖的機會,百年不遇,誰不願意拿著朝廷俸祿,幹光耀門楣的事呢,當草寇總歸不好聽,老是打劫百姓,油水也有限,搶上山的女兒,一茬不如一茬了。縔


    “你們好好商量一下,如果願意歸順朝廷,到長州城外找我,我們駐紮了一千精兵,那個最大的黑帳篷,便是我的。”相果心看看郭鐋。


    郭鐋一臉懵逼。


    伍長周四忙將郭鐋身上的繩子解了:“都是一場誤會,誤會。”


    齊心堂堂主恭恭敬敬地給三個人送了出去。


    過了十來日,便有人到黑帳篷裏來報信。


    說是齊心堂的周四死了。


    齊心堂三個人,隻有兩個官職,當時肖幹、周四、陳起三人商量了許久,又迴去跟各自的老婆商量了一番,說是讓年紀最大的兩個人當官,陳起又不同意,又說讓兩個年紀小的當官,周四上又不同意,抓鬮,又說不公平,比武,又說沒發揮好,一直折騰了好幾天,決定讓肖幹跟陳起承官,周四還管齊心堂。縔


    周四不願意,到時候肖幹跟陳起把屁股洗白了,他還為賊寇,到時候齊心堂都沒了,他掛個賊寇的名頭,周四不願意,偷偷給肖幹、陳起二人下毒,不料被二人的心腹發現,二人將毒酒轉給周四,周四喝了自己下的毒,七竅流血死了。


    不好意思說是內訌,齊心堂對外說是周四暴斃。


    相果心跟郭鐋應約前去吊唁。


    周四死透了,臉色紫得跟茄子一樣,周四的老婆跪在靈前哭得慘,說周四一心為齊心堂,卻被他們毒死了,又從懷裏掏出一疊票據,說是當初周四從肖幹房裏偷的,搶的東西,一向歸公,肖幹卻私自吞了不少,周四本以為肖幹不好聲張,不料他為了前途還毒死了他,到就魚死網破吧。


    相果心把一疊票據放到周四的棺材蓋上。


    都是些當票。


    有青瓷花瓶的,有珍珠的,有翡翠玉石掛墜的。全都當了銀子,少說有七千多兩。縔


    好家夥,這都是搶來的。


    卻被肖幹據為已有。


    底下的草寇義憤填膺,要殺了肖幹。


    肖幹卻不認,說周四誣陷,這些當票,不是他的,是陳起的。


    陳起莫名擔這罪名,當即跟肖幹打起來。


    不敵肖幹,被肖幹一刀捅死。


    本是給周四送終的,把陳起也一塊送走了。縔


    周四老婆跪地給相果心磕頭,一個沒留意,身上裝的銀子掉了下來。


    肖幹精明,搶過銀子一看,好家夥,官銀。


    這些天發生的事,在他腦海裏轟鳴而過。


    先是用兩個官職讓他們三個伍長內訌,如今又讓他失手殺了陳起。


    朝廷還未開戰,齊心堂已經死了兩個伍長。


    肖幹一刀欲削掉周四老婆的腦袋:“這個賤人收了朝廷的銀子,誣陷我們伍長偷拿齊心堂的財產,好讓我們內訌。你們看.......”他用手抹抹當票上的字跡,字跡很快就模糊了,這說明,這上頭的字,剛寫不久,當然了,是相果心寫的。


    “殺了他——”肖幹要殺郭鐋。縔


    郭鐋剛才看在看熱鬧,見肖幹要殺他,當即嚇得屁滾尿流:“殺我做什麽,他才是皇子。”郭鐋十分機靈去把相果心給賣了。


    “我記得前幾天有探子來報,說二皇子有個尿褲子的毛病,尿褲子的人是你,你才是二皇子,一開始你們就在騙我們。”肖幹才發覺自己上當了,可周四死了,陳起也涼了,如果不蹦起來反抗,下一個死的就是他。


    “殺了他們,一個都不準留,為伍長報仇。”肖幹先追出去,幾千個小草寇舉著棍子、石頭追出來,黑壓壓的人頭,振天響的口號。


    郭鐋最胖,跑在最後,眼見肖幹就要追上他,他急得雙腿用力夾馬腹:“相果心,你就跑吧,讓他們捉住我,殺了我,好讓你姐守寡。”


    “王爺言重了,我姐還年輕,到時候王爺沒了,讓我姐改嫁就是了。”


    “你——”


    “抓到那個胖子,賞銀一千兩。”肖幹舉著刀緊緊追著郭鐋的屁股。縔


    眼見相果心跟郭鐋被追到一條死路,前麵就是萬丈懸崖,退一步又有追兵,看來是無路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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