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板連著喝了好幾口茶水才壓下去幹噦感。


    他長出一口氣,“假如解決了這個手鐲的主人,這個手鐲還能留著麽?”


    甜寶沒想到他還沒歇了心思。


    “手鐲可以用道法暫時去了邪氣,但如果閑置的話需要一直用符籙鎮著,不然的話時間長了還會沾染邪氣。如果是普通人佩戴,身體會越來越弱,身上的陰氣也會加重,因為手鐲會吸收佩戴者的精血。”


    她看了眼桌子上手鐲,“畢竟這裏麵的棉絮是由屍血形成的,做什麽法事也改變不了死人血的本質。本身屍血就是極陰極邪的東西,道法隻能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輩子。”


    “這種物件要麽永遠鎮壓,要麽銷毀,要麽就隻能給煞氣極重的人戴著……”她停頓一下繼續說:“即使煞氣重的人能壓製裏麵的邪氣,但是長期佩戴的話也會讓佩戴者戾氣加重,甚至會影響到和他親近的人。”


    馬老板有些不太甘心地抿緊嘴唇。


    甜寶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反正這種邪氣的東西白給她也不會要。


    再值錢也不要。


    有些古董珠寶首飾也可能是死人戴過的,但那些隻是沾染了一些陰氣和邪氣,淨化之後戴著倒也無礙。


    但是這種被屍油、屍血、屍液浸染過的物件是沒辦法完全祛除掉的。


    自己戴著犯膈應,也極易招來邪祟。


    許崇信忍不住問了句,“馬老板,跟你說了這麽多你還想留著呢?”


    馬老板伸手扒了扒頭發,表情有點不自然,“我這不看著挺特別的麽……”


    甜寶看了他一眼,“你找個嫩點的玉種,質地沒那麽緊實的,放到血水裏浸泡一段時間也能出現這種效果。”


    說白了就是種嫩,密度低,有空間才流動。


    這個玉鐲確實有靈氣,但不是什麽正經的靈氣。


    是墓地極陰極煞滋養出的靈氣。


    不過話又說迴來,即使一塊玉密度再低,裏麵的棉絮也不可能流動成那麽順暢,跟活的一樣。


    要不是屍沁玉可能還真的就成了稀奇的寶貝。


    馬老板咽口唾沫不說話了。


    一直到小艾臉色蒼白地扶牆走過來他才有了一點動容。


    當然這種動容倒不是心疼小艾,是想起昨天夜裏把小艾看成老太婆差點兒掐死的那種恐懼。


    “那你說這個鐲子該怎麽處理?”


    “把鐲子還給賣你的人,要麽就自認倒黴,將鐲子還給它的主人,也就是那個老太太,之後還要做一場法事,祛祛你身上的黴運。”


    馬老板有些猶豫,“那他能給我退錢嗎?”


    “可以試試,不過要帶些人去。”


    馬老板有些泄氣,“他說他是什麽葉赫那拉氏的後代,慈禧是他什麽姑奶奶。”


    這一句話成功讓屋子裏的人都笑了。


    許崇信搖搖頭笑了,“他也就唬唬你吧,大清早滅亡了,皇帝還勞改後才被放出來呢!他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八旗子弟能怎麽樣?”


    馬老板搓了搓臉,“我這不是強龍難壓地頭蛇麽……”


    在港城凡是外來的生意人哪有幾個敢招惹本地混子的?


    甜寶端起茶杯吹了吹,“壓不壓的我不知道,但是他可能沒錢給你是真。”


    這種事還真沒法說。


    私底下的交易,都是買定離手,人家也沒強買強賣,硬逼著你買。


    現在你覺得這東西犯膈應想退貨,人家不退你也沒招。


    她暗自起了一卦,“今天去還能要迴來差不多一半,再晚了就不好說了。”


    馬老板咬了咬牙,“行,你們帶我去找他!”


    一半就一半,總能降低一些損失吧?


    就算他家底殷實,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許崇信立刻搖頭,“馬老板這個恐怕要你自己去找,我們不能帶你去。旁邊的宅子是甜寶在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後甜寶過去住他們家使點壞怎麽辦?”


    “但是你要找人給你撐場麵我可以給你找人,地址我也可以告訴你。”


    馬老板張了張嘴,人家這話說的也沒毛病。


    “行!就這麽辦吧!下午就過去吧,不能等天黑!”


    天黑指不定那個小腳老太太又得來找他。


    馬老板先給了一百塊的卦錢,剩下驅邪看陽宅風水的再另說。


    許崇信幫他聯係的人下午到。


    中午他請馬老板和小艾吃飯,甜寶和唐奕澤作陪。


    點菜時,甜寶菜譜都沒看,隨口點了個玫瑰腐乳紅燒肉。


    許崇信夾了一塊,“我愛吃這個,滿京城我就愛吃他家做的。肥而不膩,大米飯再澆點湯特好吃!”


    唐奕澤夾起一塊紅燒肉,咬了一口,“確實不錯!你看這白白的肥肉經過小火慢燉,腐乳汁一點點滲進去,連裏麵的白肉都被染紅了,肥肉組織鬆軟,比瘦肉更好入味,也更好吸收,吸滿了湯汁,咬一口就會爆汁。”


    許崇信又咬一口紅燒肉,“確實爆汁!”


    甜寶不理會兩個人的點評,吃得滿嘴流油。


    好吃就完了。


    她沒想研究怎麽做。


    馬老板和小艾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們怎麽都覺得這倆人的評價像是在說那個玉鐲……


    語氣像是故意的,但是他沒有證據……


    看著盤子裏的紅燒肉,被豆腐乳染得紅唿唿的,倆人頓時覺得反胃。


    甚至是有種錯覺,那三個人吃的是帶血的生肉……


    許崇信指了下盤子,“馬老板快嚐嚐!”


    馬老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你們吃你們吃,不用管我!我覺得這個蒜蓉小白菜挺好吃。”


    他和小艾這頓飯戒肉了!


    不,是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要戒肉。


    早上沒吃飯這會兒吃兩口都覺得飽了,吃的兔子餐也挺好。


    吃完飯幾個人又迴到許家,許崇信找的人已經來了。


    是一群搞建築的工人,都是外地來的,就是去幫著壯個勢,去一趟給五十塊。


    傻子才不去。


    許崇信給一次找了十個人,都是渾身曬得黝黑,一身腱子肉的工地力工,看著都挺唬人的。


    天氣越來越冷,工地已經轉到室內的收尾工作,都是專業技術工的活。


    他們這些力工沒啥活,現在這樣的好活恨不得能多幹兩天。


    馬老板打了四輛出租車,全部坐出租車過去。


    臨上車前,他還迴頭看著許崇信,“我去了嗷!”


    大有上戰場的即視感。


    許崇信揮揮手,“去吧,有事打電話!”


    馬老板帶著小艾坐上車直奔葉正平家。


    許崇信小說問,“錢真的能要迴來一半?”


    甜寶沉吟一下,“差不多吧,葉家現在估計也鬧起來了。”


    那個小腳老太太估計惡意不大,最起碼對馬老板沒那麽大的惡意,不然的話就不是嚇唬這麽簡單了。應該也是想讓他把鐲子還迴去。”


    馬老板帶著十個幫手,就相當於帶了十個七殺,要賬必備之利器。


    葉正平也就是吹吹牛皮,也不是什麽真正的混子,鄰居關係一般,兄弟也少,見到這十個人還能不迷糊?


    馬老板坐著出租車在胡同口一停,頓時引起胡同大媽和大爺們的注意。


    要是一輛車也就算了,現在一下來了四輛,還從車上下來十多個氣勢洶洶的大男人,擱誰看都知道是來找事的。


    馬老板是心虛的,這種事第一次幹,他之前在港城也就算是個小富的生意人。


    內地改革開放以後很多有眼光的商人都來內地淘金。


    拿出在港城不到一半的投資就能賺到比在港城多一倍的利潤,而且剛開放政策好。


    他也加入了內地淘金的隊伍。


    別說內地還真的挺旺他的,比在港城賺得快還多。


    缺口很大,可投資的項目非常多。


    但是他很清楚內地和港城不一樣,都是小心翼翼地做生意,不會耍滑頭,使些不光彩的手段。


    其實他也是理虧的,畢竟買也是自己要買的。


    一群人唿啦啦地往胡同裏一走,迎麵來的人全都靠牆站著,離他們遠遠的。


    張大媽也不例外,她雖然好奇,但是這麽多人她也不想惹事,低著頭側身站在牆邊想等著人過去她再走。


    偏偏被馬老板攔住了去路,“同誌我想問下葉正平家怎麽走?”


    張大媽一聽他夾生的普通話趕緊問,“你不是本地的?”


    馬老板點下頭,“我來找個人。”


    張大媽指了指葉家的大門,心裏想的是趕緊走,但架不住嘴快,“你看他不是應該去醫院嗎?”


    問完她就像扇自己一個嘴巴。


    馬老板愣了下,“在醫院?”


    張大媽咽咽唾沫,“對……”


    “他家不是要蓋房子嗎?前天拆東屋的時候他兒子站在院子裏,被拆下來的大梁一下子就砸腿上了,把腿砸斷了,頭也磕到磚上,血唿啦的那叫一個嚇人!昨天送到醫院昏迷了好幾個小時才醒。今早聽說人已經傻了,瘋瘋癲癲的。”


    “他老子也沒得好!”


    張大媽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了。


    “葉正平在旁邊比比劃劃的指揮著那些工人幹活,聽說他兒子被砸了,一著急也不知道咋滴就滑到旁邊拌石灰的池子裏了,那些工人都去看他兒子了,沒注意到他,他在裏麵撲騰了好一會兒,等著撈上來的時候人都翻白眼了,送到醫院皮都燒沒了!”


    “現在爺倆都在醫院躺著呢。”


    馬老板有點傻眼。


    “在哪個醫院?”


    “積水潭醫院。”張大媽又指了指旁邊的門,“這就是他家,估計現在就他老媽在家呢。”


    馬老板抿著嘴看著大門,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大門沒鎖,一推就開。


    院子裏亂糟糟的,院子角落裏的石灰池子已經幹了,一邊堆的是新磚和成袋的水泥,一邊堆的是拆下來的破磚和木頭。


    西邊的房子已經拆掉剛起了地基,東邊是拆了一半的房子,北邊是還沒拆的。


    張大媽大概覺得他們好像也沒啥危險性,湊到門口看了一眼,“他們家是打算拆一半蓋一半,等著來年春天再蓋另一半,他想年前就住新房子。現在他們一家都住在沒拆的那個北邊屋。他家院子裏之前是有租戶的,他賺錢了著急蓋房子把那家人打發走了。”


    “本來是想讓工人接著幹的,不然他們一家子都住北屋太擠了。但是幫著蓋房子的師父死活不幹了,說這院子有點邪門,剛開工兩天就出這麽大的事,怕再幹下去工人也得出事,頭期款都退給他們了,蓋房子的人全都撤了。”


    北邊屋子的房門被推開,裏麵走出來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麵容憔悴,雙眼紅腫無神,看見院子裏的一群人顯然也被嚇了一跳。


    “你們找誰?”


    張大媽走過去扶住她,“葉嬸,他們來找正平的。”


    馬老板看著她想兇狠點,但是話一說出口就不自覺地軟了些。


    “對,我找葉正平。”


    老太太抹了下眼淚,“他在醫院呢,你們找他啥事?”


    馬老板從包裏拿出紅絲絨布包的鐲子,“我把鐲子退給他,我不要了!”


    老太太一聽見鐲子倆字,嚇得立刻後退兩步,眼神有點躲閃,“什麽鐲子,我、我不知道……”


    “那我就去醫院找他!”馬老板把鐲子裝進包裏轉身就要走。


    老太太一把抓住他,“你們別去,他、他現在……”


    張大媽拉住她小聲說:“葉嬸,家裏出這麽多的事是不是就是這鐲子鬧的?這鐲子趕快哪來的放哪去吧!”


    老太太的臉上出現掙紮,歎口氣,“我跟你們一起去!”


    還是出門打車,一行人又唿唿啦啦去了醫院。


    幸好帶的這些工人不是真的混混,氣勢沒那麽足,不然的話醫院的護士都得報警。


    一進病房,馬老板就看見靠門的床上躺著一個纏的和木乃伊一樣的人。


    隻露出倆眼睛,臉都看不見。


    旁邊床躺著的翹著一隻腿腦袋裹著紗布的的年輕人。


    馬老板認識,正是賣給他手鐲那人的兒子。


    其實之前他都不知道倆人叫什麽,從許崇信嘴裏才知道的。


    誰能想到買個手鐲還能退貨的。


    葉正平看見他帶著一群人來頓時有點激動。


    翹著身子嘴裏發出啊啊啊的聲音,又開始嗚嗚嚕嚕地說著什麽,一句聽不清。


    葉家兒子躺在床上流著口水,看見他就是一陣傻笑,“爸爸好!”


    馬老板把包裏的手鐲拿出來,“我要退貨!”


    他承認剛才自己有些心軟了。


    但是……


    隻能說是他們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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