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走出陳壯壯的房間,值班的服務員用異樣和鄙夷的眼神白了兩人一眼,別過臉去,還撇了下嘴,鼻子裏哼了一聲。


    大半夜的兩個年輕的女人從一個男人的房間走出來確實有點解釋不清。


    虧著沒趕上掃雷的,不然的話還挺麻煩。


    說我們是半夜來抓鬼的?


    估計人家不能信!


    出了招待所,劉媛媛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又嘖了一聲,“還挺遺憾的,一直沒看到新娘的臉。”


    “師父,我今天表現的咋樣?”


    甜寶點下頭,“還算有進步,那個女鬼其實怨氣已經沒那麽大了,有的時候明明心裏已經有答案了,隻不過太執著要一個確切的答案而已,一個讓自己徹底死心的答案。”


    “無執故無失,執我則失我!做人還是不要執念太深,越執著於什麽越會失去什麽,也會被其所困。無論是愛情、親情、友情還是功名利祿,都是一樣。”


    她看過去,意有所指地問了句,“你懂了嗎?”


    劉媛媛嘴唇緊抿,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懂了師父……”


    曾經那段不堪的過往,確實困住了她,時常會做噩夢。


    甚至已經困出了心魔。


    “鬼由心生魔從念起,沒事多念念《常清靜經》和九字真言。心魔在你的心裏,沒人能幫得了你。”


    劉媛媛輕咬一下嘴唇點點頭,“知道了師父。”


    等著她躺在床上,先念了遍《常清靜經》才閉上眼睛入睡。


    夢裏,惡鬼出現,拚命地壓著她,臉上帶著淫邪的笑,她拚命地掙紮,唿喊,但是卻感覺全身無力,也喊不出聲音。


    她好像又迴到了讓她恐怖的第一夜,無助、絕望……


    她出不了聲音,隻能在心底一遍遍重複著“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等到她重複到第九遍那個鬼影才消失。


    劉媛媛睜開眼睛,全身已經被汗溻濕了,她大口喘著粗氣,一時間不敢再入睡。


    她知道自己還沒有完全戰勝心魔,和以往一樣,隻是暫時驅走。


    另一個房間,甜寶在打坐。


    她一直知道這個大徒弟有心魔。


    和姚建民的還不同。


    姚建民親眼見過父母的鬼魂後就慢慢的得以解脫。


    但是無論是劉媛媛的原身,還是做為付小芸的靈魂所在,都曾經遭遇過一個女性最痛苦不堪的過往。


    強暴、囚禁、毒打、羞辱……


    這些痛苦可能會伴隨一生。


    付小芸還算是個活潑的性子,和劉媛媛的身體合二為一之後,家庭方麵也算治愈了她一些。


    但是那些陰影還是會時不時地冒出來。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跑出來折磨她一通。


    這也是修道路上必須要經曆和戰勝的。


    連自己的心魔都無法戰勝,還談什麽修心。


    第二天一早,陳壯壯起床收拾完就走出房間,要去找甜寶,他特意走到前台囑咐一聲,“我的房間不退,今晚還繼續住。”


    前台的服務員態度有些冷淡地點下頭。


    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對方的眼神似乎有那麽點鄙視……


    他猛地迴頭,看見服務員正在和另一個服務員在蛐蛐什麽,兩個人邊說邊笑,還朝他看過來。


    對上他的眼神立刻收了笑容一本正經地站在那目視前方,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他整理一下衣服,要是平時他非得上前問個究竟不可。


    但是現在……堅決不能好奇!不能隨便和女的搭話!


    他趕緊出門直奔甜寶家。


    早餐已經端上桌了,是劉媛媛做的。


    自從她來了省城,做飯的活都被她包了。


    陳壯壯不好意思空著倆爪子來,還特意在路上買了點糕點。


    一進來甜寶就招唿他坐下吃飯。


    他先跟滕淑蘭和劉媛媛打了招唿才坐下來。


    “寶姐,你說我長得帥嗎?”


    甜寶打量他一番,“今早沒照鏡子?”


    陳壯壯趕緊擺手,“不是,今早我出來的時候前台那兩個服務員一直在看我,現在任何一個女的,哪怕是母狗多看我一眼我都會懷疑一下是不是對我有企圖!”


    甜寶伸手指了指洗手間,“那裏有鏡子,可以去照照!”


    “我不是那意思……”


    “別意思了,趕緊吃吧!”甜寶打斷他,“警惕心可以有,但也別太疑神疑鬼了,別到時候沒遇到邪事腦子再出毛病了!”


    “好吧!”陳壯壯夾起一張餅小聲嘟囔著,“我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帥,但是咋還有這麽多爛桃花呢?難道是我上輩子長得太帥了?”


    甜寶和劉媛媛都悶頭吃飯,倆人不知道該咋評價。


    陳壯壯要說醜也不算。


    最起碼身材高大,五官端正,有的人家還就喜歡這種壯實的小夥子。


    但要和帥絕對不沾邊。


    滕淑蘭笑著遞給他一個鹹鴨蛋,“現在長得也不錯,往那一站膀大腰圓的大小夥子,讓人看著就喜歡!”


    陳壯壯立刻樂了,“田奶奶,還是您會誇人!”


    吃完飯,甜寶開著車帶他去買了拜品。


    紙錢元寶是必須的,陳壯壯又按照祭祀的那一套買了紙馬車和童男童女、香燭。


    “寶姐,要不要再燒個替身啥的?讓她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甜寶搖下頭,“暫時不需要,不是什麽事都要還替身的。還不好了小心真的給你帶走。”


    陳壯壯嚇得身子一震,“寶姐,我聽你的。”


    買的東西不少,甜寶越來越稀罕自己的小麵,還得是小麵,不然都不夠裝的。


    買完東西陳壯壯去辦自己的事情,等到晚上再燒。


    甜寶迴去寫了破婚煞的表文,又燒了表文讓麻大棒幫忙查了下嫁衣女鬼的信息。


    麻大棒歎口氣,“也是個癡情的人!當初夫妻恩愛,但是不慎染病,丈夫在給她入殮的時候將結婚的嫁衣也放到了棺材裏。也曾在墳前許諾不會再娶。但是男人這張嘴哪有準?而且倆人還沒有子嗣,家裏也不允許他一直單著,為妻子守了三年之後又續了弦。”


    “這女子一直在地府等著,不肯去投胎。但是倆人就這一世的夫妻緣分,她也是不甘心,才賄賂了一個陰差得知了丈夫這一世的消息,也是想讓自己死心吧!現在排隊等著投胎呢!”


    “謝謝麻爺爺!”


    甜寶給麻大棒燒了答謝的紙錢和元寶。


    寫好表文,一張破煞的,一張給嫁衣女鬼收錢的。


    自古癡情最無用。


    如果癡情能留住愛人,世上也就沒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了。


    晚上天黑以後,開著車帶著陳壯壯去了郊外她燒紙的老地方。


    擺好所有拜品,甜寶點上火,但是剛燒起來就滅了。


    連著點了三次,都是燒不了幾秒就慢慢熄滅。


    陳壯壯皺著臉,“這是她不願意收嗎?”


    甜寶點下頭,“說點好聽的吧!”


    陳壯壯立刻清清嗓子,嘴裏念念叨叨,“你把錢收了吧!咱倆日後是沒啥緣分了,但是好歹也曾夫妻一場,我也希望你好好的,早點投胎,下輩子找個好人嫁了,擦亮眼睛,別再相信男人的鬼話,也別再找我了,我長得不咋滴,睡覺還打唿嚕,也沒啥文化,你值得更好的人……”


    隨著他的碎碎念,已經要熄滅的火突然間燃起來,越燃越大。


    火光的另一端隱隱看見一個大紅色的身影佇立不動。


    身影一直遠遠的站著不動。像是在看著這邊又像是在沉思。


    等著火光燃盡,對麵的身影旁邊出現了一輛馬車,還有一對畫著紅臉蛋的童男童女,和剛才燒的紙紮人幾乎一樣。


    嫁衣女鬼依然沒摘下紅蓋頭,卻能感覺到她癡癡的眼神。


    陳壯壯低下頭,即使看不著對方的眼睛他也不敢看了,手裏拿著一根樹枝裝模作樣地翻著地上的紙灰。


    女鬼得不到他的迴應,落寞地低下頭轉身上了馬車,又迴頭最後看了一眼。


    陳壯壯看著馬車逐漸消失,重重地唿了一口氣,“寶姐,這迴是真的沒事了吧?”


    甜寶點下頭,“沒事了,把破婚煞的表文燒了就可以迴去了。”


    她將表文點燃,放到旁邊的一堆拜品上,準備了紙錢元寶、供品和酒,都是給土地山神和陰差用的。


    等著這一堆燒完,陳壯壯拍拍身上,“寶姐,我咋覺得現在整個人都輕鬆了呢?”


    “她雖然不是總跟在你身邊,但是隻要不走你就會身體越來越乏累,陽氣下降,整個人沒精神。走了自然會輕鬆。最近多喝點生薑水,再多曬曬太陽,增加點陽氣。”


    “好嘞!謝謝寶姐!你真是我的大貴人!”


    甜寶揮下手,“別貧了,走吧!”


    可不是貴人麽?


    當年那一聲“老大”不白叫,本是小屁孩時的一句戲言,但是她確確實實就是從那時起就把他歸到自己的旗下了。


    老大哪那麽好當的?


    小弟有事就得出頭!


    陳壯壯第二天就離開,繼續進行他的倒爺發財計劃。


    京市來電話了,是鄒援朝打來的。


    “現在可以去前線了,需要什麽東西我來準備。”


    “有遺物和照片的就幫忙準備一下。”


    “好!我等著你!”鄒援朝的聲音聽著很平靜,內心卻壓抑著巨大的悲痛。


    時隔一年,每當想到大兒子還是痛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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