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寶和唐奕澤在菜窖裏,一個挖土,一個埋蘿卜。


    秋菜要一直儲存到明年五六月份,大半年的時間,要想土豆不發芽,蘿卜不發糠,就要埋在沙土裏。


    齊天陽蹲在上麵看著下麵晃動的身影,兩個人時不時地說笑一下,心裏說不出來的失落感。


    往年都是他來幫著做這些事,現在完全被另一個人取代了。


    兩個人從菜窖裏一前一後上來,甜寶上來後還迴頭給後麵的人搭了一下手,明明沒什麽親密的動作,卻帶著無形的默契。


    唐奕澤看見他點頭微笑,“來了?進屋坐吧!”


    語氣自然又熟稔,卻身份分明,一個是主一個是客。


    齊天陽抿下唇,“不了……”看向甜寶,“我想和你聊聊,我們去河邊走走吧,可以嗎?”


    甜寶點頭,“可以!”


    她迴頭看向唐奕澤,還沒等說話,唐奕澤就抬手撩起她腮邊的碎發掖到耳後,“去吧,我做飯,姥姥說晚上想吃酸菜粉,你想吃什麽?”


    甜寶看著他,這貨故意的!


    暗戳戳的在宣示主權。


    “芹菜炒木耳吧!”


    這幾天晚上吃素的計劃不變。


    唐奕澤兩眼含笑,點下頭,“好!”


    齊天陽別過臉去不看他們。


    唐奕澤微笑著目送兩個人離開,等著倆人一出院子他的臉立刻垮下來,踢了踢地上的石頭,“沒良心的小壞蛋,都沒跟我一起去河邊散過步!”


    其實他一點都不想大度!


    他都要酸死了!


    甜寶和齊天陽走出門很遠,齊天陽才沉聲問,“你們在處對象?”


    “是!”


    答案並不意外,但是他的心裏還是難受了一下,他到現在都說不清自己對甜寶是什麽心理。


    “你了解他嗎?也許他和你看到的不一樣,你是因為知道他是糖糖姐姐才相信他的嗎?”


    “不需要了解。”甜寶停住腳抬眼看著他,“隻要聽話就好了!和他處對象隻是因為他就是他,跟糖糖姐姐無關。”


    糖糖姐姐那會兒她才多大?


    有點感情都就著飯吃了,才幾個月的相處時間,談感情有多深厚就有點假了。


    齊天陽驚訝地看著她,“聽話?你選對象的標準就是聽話嗎?”


    甜寶抬眼不解地看他,“不然呢?”


    不聽話的對象要來幹嘛?


    還不如養條狗子。


    當然也看別的,譬如說第一眼的緣分。


    這個就很深奧了,說出來一般人不明白。


    隻有經曆過的人才懂,什麽叫似曾相識。


    “哦,對了,還有會做飯。”


    這點也很重要。


    齊天陽嘴唇緊抿,她對對象的要求好像挺簡單,又好像……挺難……


    “也許他和你想象的不一樣……”


    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就是另一副麵孔。


    甜寶看著他,“不需要想象,他隻要不觸碰我的底線隨他想怎麽樣。”


    有點小心思不算什麽,隻要不過分她都願意縱容著。


    她的人還能沒點特權了麽?


    齊天陽慢慢蹲下,認識這麽多年,他還算了解甜寶。


    她現在已經完全把唐奕澤當成了自己人,別人說不得。


    他撿起一顆小石頭扔出去打了個水漂才開口。


    “陳家貴的病我不看了,我給他媳婦留了個藥方,讓她自己去抓藥,消炎止痛,增補氣血的,又留了些祛腐生肌的藥膏。”


    甜寶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放棄,以為他會一意孤行。


    他迎向她的目光,“甜寶,我不會和你站在對立麵的,也不會讓你為難。如果我知道你給陳家富看病的話,我不會答應給陳家貴看的,我想給他看病也隻是想驗證一下我的治療方法是行得通的。我想試試,想突破,想用我的方法去治療,但是爺爺和爹都不願意去嚐試。我隻能私下裏去驗證。”


    甜寶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你不給陳家貴繼續看病是怕我為難?不是怕承負因果,也不是怕治不好?”


    齊天陽聽到她的問題沉默了一一瞬,不答反問,“如果陳家兄弟的病就這樣放任不管最後會怎樣?是不是就是死路一條?”


    甜寶點頭,“對,最終那個東西的耐心耗盡就隻剩下死路了,外皮爛完了就是五髒六腑,但隻要有希望他還是會吊著他們的命,畢竟他想要的不過就是讓他們供奉他,用信眾的崇拜來成就自己的修為以及私欲。”


    齊天陽盯著她的眼睛問,“那你管了這件事就不怕因果嗎?”


    甜寶淡然一笑,“既然想要豐厚的報酬,就必須承擔這個果,我之所以接,不僅僅是因為錢到位了,也是我有把握能承擔得起這個果。”


    “我師父曾說過我百無禁忌,但我不會真的無所顧忌,我可以不怕因果報應,但我總要為我身邊的人著想。”


    “爺爺和幹爹現在之所以固步自封,都是因為要自保,他們想要做傳統的中醫,但凡涉及因果的病都不會接。陳家兄弟的病不是他們治不好,而是不想治。你想要突破沒有錯,但你必須要找你能承負得起的病症。”


    齊天陽低著頭,“陳家貴的媳婦當初沒有跟我說過拿了人家的財物……”


    甜寶搖下頭,“你在號他鬼脈的時候也應該知道那股邪氣很盛,也很兇險,凡遇此脈象無論因果如何都應該迴避,但是你仍然接了。”


    齊天陽在中醫上確實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這也是他有些自負的原因。


    他肯定能號出陳家貴脈象上的詭異。


    齊天陽蹲下身,坐在一塊兒大石頭上,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甜寶平靜地看著河麵,“欲速則不達,現在你的心太浮躁了,應該好好沉澱一下。”


    她轉過身看著他,“既然接了就好好醫治,你代表的不隻是你自己,而是整個齊家。即使是你私下接的,也改變不了你是齊家人的事實。齊家人做事都會有始有終,要麽不接,既然接了就要全力以赴,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齊天陽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甜寶也看向他,“你不是一直想要證明自己嗎?正好利用這次機會印證一下。”


    齊天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甜寶,你是不是生氣了?”


    甜寶搖下頭,“沒有,陳家貴肯定要再找人來看病的,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既然你接了,就說明你命裏該走這一步。我也不會因為是你就放水,我首先要為我的病人負責。”


    齊天陽注視著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平靜無波,臉上也沒有任何情緒。


    “你真的沒生氣?”


    甜寶微笑著搖下頭,“沒有,所以珍惜這次機會,能不能讓爺爺和幹爹認同你就在此一舉了。”


    齊天陽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發現她是說真的,攥了攥拳,“好!我會全力以赴的!”


    “甜寶,我們……”是不是還能像以前一樣。


    “陽哥!”甜寶打斷他,笑了笑,“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去抓魚,我再領你去個好地方玩一趟!”


    齊天陽看著麵前淺笑的姑娘,咽下想問的話,點下頭,“好!”


    甜寶迴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手裏拎了兩條魚,剛才在河邊抓的。


    一進院子就聽見唐奕澤蹲在狗窩旁邊,喊了聲,“甜小胖!”


    甜寶:“……”


    在叫她?


    還沒等她做出迴應,就看見小胖狸子晃悠著大腦袋走過去,還討好地蹭了蹭唐奕澤的大腿。


    大黃也抖擻著站起身晃晃毛。


    從唐奕澤來了以後,狗子的夥食都改善了。


    大黃老了,牙口不太好,太硬的吃不了。


    他去食品加工廠買了一堆骨頭,什麽雞骨、豬骨、羊骨等打成泥,再添點菜幫、麥麩子、玉米麵之類的一起製作成餅子。


    小胖雖說被它爹給了田家看家護院,但都是自尋口糧,現在也開始蹭大黃的飯了。


    唐奕澤戳了戳小胖的大腦袋,“一天天給你吃的膘肥體壯的,結果跟人家跑去河邊散步,良心讓大黃吃了?”


    小胖滿眼懵逼地看著他,舔了舔嘴巴子,眼巴巴地看著盆子裏的魚雜碎大餅子,口水直流。


    想要低頭吃,卻被攔住,隻能安靜地聽某人碎碎念。


    唐奕澤繼續語氣怨懟懟的,“現在天都黑了,還在外麵野……”


    他的身子突然一頓,輕咳一聲,拍了拍小胖,聲音像摻了糖,“不餓嗎?快吃吧!野夠了知道迴家吃飯的都是好孩子!”


    他站起身轉迴頭,咧開嘴,“你迴來了?飯都做好了,姥姥也迴來了,等著你開飯呢!”


    笑得跟迎春花一樣,好像剛才那個怨夫不是他一樣。


    甜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朝著他一彎唇,拎起魚,“過幾天我們去河邊散步,順便撈點魚。”


    唐奕澤的笑容更大了,“好!其實這麽冷的天也不是非要去河邊溜達……”


    “那就不去了!”


    唐奕澤立刻抿住嘴,抓住她的衣袖,“……還是去吧,迴憶下小時候……”


    看見甜寶逐漸勾起的嘴角,他又趕緊抓住她的手搖了搖,“一會兒我把魚收拾一下,明早我給你和姥姥做魚片粥。”


    今天又是比較素一天,尖椒幹豆腐、芹菜炒木耳,外加海米冬瓜湯,再配上鬆軟香甜的玉米麵發糕。


    甜寶吃了一塊比臉還大的發糕,又喝了一碗湯溜溜縫,又是溝滿壕平的一天。


    吃多了要鍛煉一下身體,消化消化,她跑到院子裏練起了太極拳。


    院門被敲響了,她停下走過去開門,是齊鐵林。


    “齊爺爺!”


    齊鐵林衝著她點點頭,“甜寶!”


    “爺爺,快進來!”


    甜寶趕緊讓開,將齊鐵林請進院。


    齊鐵林在院子裏的椅子上坐下,甜寶要進屋給他倒水,他趕緊攔住,“丫頭,爺爺不渴,說兩句話就走。”


    “那個小子同意了?”


    甜寶點頭,齊鐵林歎口氣,擰住眉,“這孩子越來越自負,太執拗了,早就該讓他吃點虧了!你到時也不用客氣!一定得讓他長點教訓!”


    “爺爺,您別生氣,沒到最後一刻也不能說他就一定會吃虧,他在中醫針灸上還是很有天賦的……”


    “別安慰我了!”齊鐵林擺手打斷她,搖了搖頭,“我了解他,這次之後看看他會不會有所收斂吧!”


    他看向甜寶,“孩子,就是辛苦你了!”


    甜寶笑笑,“爺爺,不辛苦。”


    老爺子今晚是特意為了齊天陽過來的。


    甜寶從村長家出來後,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有必要和齊爺爺通個氣。


    齊爺爺果然是不知道齊天陽私下接診的事,知道後桌子都差點兒掀了。


    齊根生更是想把兒子抓迴來吊打一頓。


    最後被甜寶攔住了,讓齊天陽繼續接診也是她提出來的。


    她對齊天陽現在的醫術不是特別了解,但既然他的命格中有諸如此類的劫數就不如提早安排上。


    最起碼這次在可控範圍內,不然等到下次不知道從哪裏再爆個雷,連累到家人更完蛋了。


    以兩家親如一家人的關係,她自然不願意看到齊家家破人亡。


    如果這次齊天陽真的治好了陳家貴,證明他的醫術確實不凡,但成功也許會讓他更加自負。


    如果失敗了,剛好可以打擊他一下,挫挫他的銳氣。


    這也是爺爺和幹爹最想看到的。


    現在這倆人最希望的就是自家的孫子(兒子)能夠受到打擊,消靡一段時間。


    陳家富身上潰爛的皮膚一天比一天好,開始長新肉了,身上奇癢無比,就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身上爬一樣,癢的鑽心一般的難受。


    隻想撕掉紗布哢哢一頓亂撓。


    另一邊的齊天陽這幾天也幹勁十足,春風拂麵,每天都認真地做著筆記,記錄陳家貴恢複的過程。


    陳家貴的皮膚也愈合的非常好,老二媳婦整天得意洋洋,看見老大媳婦嘴角就上翹。


    老大媳婦則黑著臉,沒個笑模樣,他們醫藥費花了一萬,而老二家連他們的零頭都不到,也就花了點藥錢。


    老二越得意越顯得他們兩口子像冤大頭。


    但是她又完全不敢有任何不滿流露出來,生怕甜寶撂挑子不治了,到時候他們不但錢白花了病還沒治好。


    等到第五天,甜寶給陳家富換完藥,去找了齊天陽,“今天晚上我就會和那個東西做個了斷,你做好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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