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可以供人緬懷過去,溫暖自我,也能殺死一個孤獨的心。”


    年輕人說完後便起身離開,鮮紅色的衣服在人群中走遠璿滅。


    有種說法是人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死去,要經曆三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生理上的死亡,心跳停止思維消散;第二次死亡在葬禮上人們緬懷逝者的過去,將個人的死亡在社會上予以確定;第三次死亡,是逝者的記憶從所有人的腦海中消失,從世界上徹底抹除ta存在的痕跡。


    所以在部分人的認知中,生理的死亡並不代表一切的結束,唯有當象征著個體留存於他人記憶中的痕跡也隨之消失,才算是真正的終點。


    記憶,對人類而言擁有著無法忽視的重要性。


    它不僅構成了個人在群體社會中的“身份”,還連接著非人之外所有事物的關係……可記憶,對老唐來說是什麽呢?


    老唐摸了摸身上的所有口袋,才想起來自己的香煙落在了旅館,好在這裏附近就有一個便利店。買來一包利群後老唐找了個路邊的小角落蹲下,點燃一根香煙卻不抽,看著煙霧對麵的青山綠水藍天白雲,他在想記憶對自己而言有什麽重要性呢?


    見鬼。男人苦惱的臉上是沒刮幹淨的胡茬,眼睛裏沒有經年曆練後應有的滄桑,反而有種雞賊的質樸感。老唐活了幾十年,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歲,可今天迴首過去卻沒發現有什麽值得懷念的故事。


    他不記得自己的父母,隻知道從他第一次睜開眼睛看清楚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窩在美國某處建築工地的角落裏半死不活的躺著,衣衫破爛、頭發蓬亂。


    頭頂鋼筋混泥土打造的巨物在頭頂探出一節參差不一的待施工部位,遠比巨物更高的其他建築擋住了陽光,可他還是能窺見碧藍的天色。


    那一個留存在他心裏的隻有某種說不明道不白的慶幸,慶幸自己睜開了眼睛,慶幸自己離開了過去,以純白之身活在世上的微妙感覺。


    但這萬萬算不上可以懷念的記憶啊!


    還有什麽呢,還有什麽呢?老唐的腦海裏閃爍著過去數十年見過的每個麵孔,觸摸過的每個事物。每個都是匆匆而過隻剩餘白,他看不清他們的臉,隻有可被稱為“人”的輪廓擠滿思緒。


    不知道為何,在這些沒有麵孔的重重人影深處,有什麽細微的聲音在唿喚他,不是那個過去幾天裏夢中聽到的唿喊,乃至任何人聲的音線。


    啪。


    像是白地裏燃起了火光,從扭曲升騰的火光中看到一個世界在燃燒,金戈鐵馬、萬箭齊發……沒等老唐從火光中看清什麽,這朵火花就已經熄滅,它甚至還沒有完全燃燒開來,舒展它的火焰將光熱散播空間,就這樣轉瞬即逝留下虛幻般的餘溫。


    低頭看了眼手裏已經燃燒了大半的利群,公園裏行走的人越來越多,人群走動帶起的微風將地麵落下的煙灰卷走。


    老唐覺得這和他的人生沒什麽區別,都是燃燒後殘留的餘燼,不知道為什麽而活。沒準在自己沒有記憶的那片過往裏,生命的烈火就已經燒了個七上八下,現在還存在世上的,是功成名就後的鹹魚大叔,但存留的痕跡依舊有著足夠溫暖自己的溫度。


    真是遺憾啊,人生的精彩之處被隱藏在不知去處的過往裏,好似錦衣夜行,想找人吹牛逼都會話在興頭上卻因為自己的閱曆裏缺少至關重要的亮點而卡殼。


    那種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場麵,簡直能讓他當場用腳趾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廳來。


    不過老唐也沒什麽朋友,網絡裏吹牛打屁更不需要什麽現實依據,打著哈哈說著玩笑,沒誰知道對方的話裏哪一句是真的。


    老唐真起身揉了揉蹲得有些發麻的腿,一口將剩下的煙吸完,對於那位雇主的話,他想不出什麽對自己有幫助的地方。


    何況記憶這東西對他來說,更多隻是作為一個人還活著的生理行為。


    過去的確沒有什麽值得懷念的故事,但是現在不同了,“路明非”三個大字從男人的腦海中浮現,對方帥氣俊朗但比自己稍微缺少點歲月沉澱的麵孔,碾碎了重重虛影。


    路明非這孩子,在老唐看來雖然表麵上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誰看了都覺得舒服,但是在遊戲上的某些操作風格卻藏著股賤賤的感覺。


    也許正是這種賤賤的“本相”,才讓老唐覺得路明非不是和其他那些網絡上吹牛打屁的同齡人一樣,而是個沒成年的孩子。


    從口袋裏掏出那張花旗本票的紙,心裏麵對得到百萬美金巨款的喜悅淡了下去,老唐突然想早點結束這場最後的任務,和路明非約定好時間,來一場瀟灑快意的畢業旅行,為自己的人生畫上階段性的句號。


    灰狗可以換成改裝皮卡,鐵鏽地帶的旅行也可以延長路線,由南到北從紅州邊境到藍州西海岸。雖然他們不是《肖申克的救贖》裏的安迪和瑞德,最後在墨西哥的海邊過著寧靜的生活,但他們是老唐和路明非,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


    想到這裏,老唐加快了步伐,有些朦朧的眼神裏多了點什麽。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想要對一座大型遺跡進行探索,前期的準備工作必不可少,老唐決定在一天後的晚上正式行動。


    …………


    楚子航在沙發上盤膝而坐,村雨被橫放在大腿上,整個人的唿吸像是陷入了某種奇特的韻律中。


    在這種唿吸頻率下,楚子航感覺周圍的事物褪去了顏色和偽裝,能夠從他的角度更加直觀的洞察真實。


    他看到了元素在流淌,朦朧如精靈的光團在閉眼後的世界緩慢飛舞,隨著自己的唿吸被吞入體內。手中的村雨也不再是單純的煉金武器,這把被路明非重新賦予新生的刀具,第一次在楚子航的眼裏表露真實。


    刀身下猶如被囚禁著邪龍,紫黑色的力量化作龍鱗摩擦著光滑的刀身,帶起細微難覺的輕顫,好似村雨在唿吸,渴求殺戮。


    當村雨飽飲鮮血,也就是邪龍出世的時候。


    距離請假的七天假期還剩下最後一天,路明非和楚子航也在這座酒店裏呆了三天,除了最開始來到這裏的時候,兩人在三峽附近逛了一圈熟悉地形,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也不清楚他所說的會有人帶他們進入龍王的宮殿,到底是以怎樣的方式進入。


    他隻是如往常一樣進行修煉,鍛煉自己的體魄、精湛自己的刀術,嚐試掌控“精神”的靈感……保持自身狀態時刻處在巔峰,為了能在下一瞬揮斬出最為有力的攻擊,就是楚子航給自己的定位。


    房門被打開,路明非帶著晚飯走進來,看到盤坐在沙發上的少年沉浸在修煉中的模樣笑了笑:“看你這麽勤奮,我都覺得有些懈怠了,現在這個社會能夠做到像你這樣專注於自我提升的混血種可不多見。辣椒炒肉,大白菜。”


    “誰讓身邊有你這麽個看不到深淺的存在,讓我對自己的實力沒有底,隻好多上點心提升一下。”楚子航睜開眼結束修行,扒開盒飯的蓋子邊吃邊說。


    曾經的冷麵帥哥似乎要一去不複返了,對於“精神”的掌控成果已經初步體現在楚子航的外在表現上,從言靈到情緒變化,楚子航漸漸開始變得稱心如意,精神上的蛻變帶著他向更加圓滿的境界前進。


    路明非和楚子航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暗中伸出精神力探查了對方的狀態後便放下心來,對於正在走出自己道路的楚子航,他所能夠給出的幫助隻有來自經驗上的參考,至於最後結出什麽樣的果實,則看楚子航能走到多遠。


    吃完晚飯,楚子航就去房間裏看書複習,即便這次出來要麵對世界上最強大的存在四大君主之一,他也不打算落下學習的進度。


    《魔動機械設計入門》、《煉金化學初解》,以及馮·施耐德負責的《龍族譜係學》,路明非在看到對方的背包裏裝的擠占大部分空間的玩意兒竟然是幾塊大頭書後,也得感慨聲勤奮好學。


    夜色降臨,窗外看不到月亮和星光,天空低垂的雲縷正在匯聚成團,看樣子明天多半會下雨。雨水會掩蓋很多痕跡,等到雨後一切故事都將塵埃落定。


    路明非在窗前坐下,身體麵向與窗口形成夾角的某個方位,目光低垂,在那裏一公裏外有座旅館,老唐就在那下榻。


    “諾頓與康斯坦丁,你們的故事,將終結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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