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少年睜開了眼睛,周圍嘈雜的世界瞬息之間變的安靜了不少,五十多名和他一樣年齡的男男女女在位子上坐好,乖巧的等待數學課開始。


    開學已經一個月了,課程按部就班的上著,班主任聯合其他任課老師在短短一個月裏給班裏開了不下三次小灶,這群剛從鬆懈而快樂的暑假生活中迴歸學校的同學,遭受到了人生中首次重大打擊。


    路明非對此沒有什麽想要表達的意見,都是碾壓局,需要什麽解釋嗎?


    沒有爭議的滿分第一,在初次感受到這份榮譽稱號後,路明非在片刻的滿足後就覺得平淡無奇了。


    第一階段的強化血清已經打了兩針,體內的龍族因子也活化增強了百分之二十。


    由於路明非本身的血統就是混血種最高階的s級,在強化血清的作用下,如今的身體強度可以和c級混血種中使用言靈·青銅禦座強化後的體魄相當。


    激增的力量並非是突如其來的增加,這是本身就蘊藏在人體內的太古力量被血清激活,自然無比,反饋到具體的外表變化上,大概就是整個人長高了一點,變得好看了幾分。


    新生中最先拉起友誼小分隊的,往往是那些大咧咧的樂觀男孩和八卦心旺盛的女孩子們。


    學霸、樣貌出眾……隻這兩個特性,就足夠在新生中刮起一陣引人注目的狂風。


    路明非誌不在此,他和這些在學校裏隻有長不過三年的同學注定不會走的太遠,僅有的那麽點同學情誼,也會在未來的道路上因為距離和世界觀的不同碾成灰燼。


    目光逼退第三大組某位同學熱切的注視,路明非的內心突兀的有一絲沉寂的疏離感。


    ‘血之哀嗎?’


    也許是這次重生的他過早覺醒了龍族的血統,那份傳承已久的的孤寂感正在不斷迫使他遠離凡人,尋找著同類。


    就像是失憶後混入狗群的一隻狼突然醒悟自己的身份,內心深處壓抑了十數年的荒野之心直讓它低吼著。


    逃離狗群,遁入荒野,仿佛溫馨平和的小窩不能再容納自己,力量驅使之下的野性,孤狼需要開始踏上征途去收小弟和打地盤,以此來撫慰莫名空虛的內心。


    其實路明非覺得狗窩沒什麽不好的,流浪的孤狼縱使在大地上放肆的奔跑,可那份血脈中流傳的野心並不能幫助它提高找到同伴與下屬的可能性。


    比起大半生都要在孑然一身的流浪中度過,為什麽不好好享受眼下來之不易的溫暖。


    至少在這小小的窩裏,總能找到讓人親近的朋友。


    少年微眯著雙眼,方才逼迫他人目光的冷漠和蕭瑟蕩然無存,慵懶的靠在身邊的白瓷磚牆壁上,冰涼涼的觸感和窗外陽光相交融。


    老師在講台上來迴施展身法,布滿白灰的手在黑板上揮舞,聲音洪亮的講題聲與頂扇的唿唿聲層層襲來,直讓人昏昏欲睡。


    一個晃神,黑板上的白字已經換了一輪,就像包場的戲班那樣匆匆上台又下台,不給人絲毫迴過神來的機會。


    路明非閉上雙眼,黑暗過後細碎的光斑從中心點衝出,來自過去的記憶裏那些血色的畫麵又一次浮現——


    ……


    大雨沒有落在地上,烏泱泱的雲和雨混在一起,它們如煙般飄動,又帶著生靈才有的靈活極速轉向。


    在這樣紊亂而違反物理常識的高速公路上,一個年輕人慌不擇路的跑著,身後是深淵般的灰色雲雨,無數奇異生物的嘶嘶聲由遠及近,仿佛在人耳邊呻吟。


    第一名獵手出現了,蛇一般的身軀從高速公路旁的草叢中彈射起步,猙獰的骨刺帶著鱗片爬滿獵手的全身,骨節粗大如爬行生物的五爪帶著惡風,年輕人猛然迴頭,和獵手青灰色鐵麵下的黃金瞳對上視線。


    二者之間的距離太過接近,龍化墮落的軀體給獵手非人的爆發力和速度,僅僅是瞬間就從十米外逼近到觸手可得。年輕人凝視著它的眼睛,金黃色的瞳孔中留著漿質的色彩,那是最為純粹的嗜血欲望。


    骨刺和鱗片交錯的臉頰再也看不清墮落者曾經的容貌一絲一毫,倒是傲人的身材在青灰色的鱗片和因充血變大的強壯軀幹襯托下依舊飽滿。


    年輕人的眼中閃過一絲惋惜,右手藏在作戰服裏的短刀出鞘,和處在半空中撲擊狀態的死侍觸碰,冷冽而迅速的斬開喉管,有著讓男人心驚動魄的軀體的野獸轟然墜地。


    可惜,區區死侍並不是他要等待的目標。


    耳邊的嘶嘶聲安靜了一瞬,又在下一刻變得嘈雜而暴躁,周圍飄忽不定的雲雨中黑影浮現,無數死侍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將年輕人包圍。


    “咯噠,咯噠……”


    “轟隆——”


    雨幕中無形的束縛之力散開,瓢潑大雨伴隨著雷鳴轟然落下,年輕人在暴雨中眯著眼睛,頭發和衣服緊貼著身子被雨水澆了個透徹。


    夾雜在雨聲中的某道富有規律的敲擊聲被年輕人敏銳的捕捉到,雨幕的下墜和周圍死侍的嘶鳴衰弱、遠去,無不證明著此地最為強大的掌控者已經到來。


    ‘一度暴血,釋放獅之心。’


    ‘二度暴血,釋放龍之心。’


    ‘三度暴血,釋放龍王之心——’


    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年輕人身體和神經緊繃,在尼伯龍根掌控者尚未突襲前,他毫不猶豫的開啟了“暴血”。這項來自太古龍族封禁的禁忌之術在年輕人的身上煥發光芒,原本被作戰服包裹的結實軀體被驟然膨脹的肌肉撕裂。一股股仿佛無止盡的熾熱血液流經他的心髒,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使用這項技術,這種被體內解開禁忌的龍血衝刷的酥麻依舊讓人難以忘懷。


    皮膚下極限工作而凸起的血管被細密的龍鱗覆蓋,混血種體內代表龍族的那部分精神與靈魂開始複蘇,原本與之分庭禮抗乃至壓製的人類理性被驅逐到角落。


    與膚色相近的龍鱗迅速沉澱著青灰色,幾個唿吸間,無數手指長短的藏青色龍鱗包裹住軀體拔高了四分之一的軀體,年輕人,或者說踏上封神之路的他臉頰骨刺微凸,黃金瞳熠熠生輝。


    但這一切來得太遲了,空氣中不知道哪一瞬間彌漫著鐵鏽味,有別於腐朽氣息的古木芳香直入鼻孔,此刻身高兩米三的年輕人抬起頭,看著身前騎著八腿駿馬的存在刺出長槍,熾熱的龍血也無法激蕩此刻冰涼的心神。


    “吼——!”


    年輕人身上的龍鱗猛然張開,右手握住此刻如匕首般的短刀劃開雨幕,連綿不絕的巨力從臀部連並腰背肩肘,帶著他的武器在刹那中轟擊在逼近自己胸口的長槍十數次,每一擊的力量都足以斬斷秘銀,可是此刻竟然無法撼動長槍絲毫。


    實力的差距,太大。


    長槍無視了被鎖定者的掙紮,木質的一體式長槍輕盈的點在他的胸口,龍鱗和激發了龍骨狀態的閉合胸骨如撕裂紙張那樣輕巧,腥紅的心髒近在眼前——


    “哥哥,你就要死了。”


    暴雨停滯在空中,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下墜著,年輕人胸口鱗片和骨頭碴在眼前劃出曲線,沉重如鉛的血液震散成圓潤的血珠紛飛,那杆長槍已經進入了他的胸腔,針刺般的第六感瘋狂的想主人定位著長槍的位置。


    小惡魔趴在年輕人寬闊而布滿骨刺的背上,聲音輕緩,字句中充斥著難以讓人拒絕的誘惑:“隻要四分之一性命,隻要四分之一,你就可以得到離開奧丁地盤的力量!”


    年輕人的眼睛轉動,他單腳站立,整個身體向後微微傾斜,拿著短刀的右手帶著一圈模糊的氣團停在轟擊長槍的半空中。


    小惡魔打了一個響指,年輕人的嘴巴也可以活動了:“就不能用上次附贈的服務嗎?新店開業都有充一百送三十,我付出了四分之一的性命,附贈的服務也不能太敷衍了吧?”


    “嗬嗬。你麵對的是什麽,是傳說中的九界之主,主神奧丁,沒臨時給你加價就不錯了!”小惡魔惡狠狠的拍著年輕人臉上唯一一處未被骨刺覆蓋的地方,不滿的申訴。


    年輕人剛想說些什麽,眼前的這位神話裏的主神奧丁,身體晃動了微不足道的一點發絲的幅度,就讓小惡魔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我勸你最好快點做出決定,我最多還能困住祂半分鍾!”


    年輕人亡魂大冒,也顧不上什麽討價還價,在生死存亡麵前,四分之一的代價足夠他為之付出:“我換、我換!他媽的快跑路啊!”


    “交易達成。”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體內響起,年輕人的骨骼爆發出一連串的悶響,外界被施法緩慢了數百倍的世界轟然運轉,豆大的雨滴在他黑色的龍鱗上炸開後變成熾熱的蒸汽。


    一隻猙獰而有力的爪子握住了那杆長槍,將之推出了自己的胸腔。


    奧丁被麵具遮擋的麵孔,隻有一雙森冷的赤金色眼睛露出,繁複而華麗的密文在麵具上交織,翠綠色的紋絡仿佛和祂萬古不變的雙眼勾連,那是看不見底的深邃和古樹般的厚重。


    萬千年以來,即便這是第一次有人避開了祂的攻擊,也沒有給祂帶來任何波動。


    潮水般的死侍唿嘯著將祂的身影隱入幕後,年輕人背後撐開一對翅膀,骨刃和翼膜化作割草機在死侍組成的潮流中收割著墮落者的生命。


    尼伯龍根再如何廣大也終會有盡頭,年輕人手上的短刀在劈砍骨肉中碎裂,瘋狂的死侍在一道無形的界限前猛的止住了步伐。


    看著獵物將要離開它們追獵的範圍,憤怒的死侍撐開青黑色的龍鱗,如萬千利劍震顫的聲波讓年輕人經過強化的耳朵流出了血水。


    無形的界限之外,年輕人和雨幕中高大的黑影凝視,直到對方消失不見,雨幕如倒灌的江水拔地而起,露出眼前現實的世界。


    年輕人待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足足十分鍾後才放下警惕,三度暴血後跨越禁忌線的四度暴血帶來的龍化緩緩衰退直至消失,身上不著片縷的年輕人臉色蒼白的大口喘著粗氣,一陣劇烈的咳嗽後,血色從嘴角溢出。


    四度暴血的強烈後遺症如期而至,年輕人強忍著體內龍血的躁動和精神上的折磨,不知道是不是有種錯覺,離開尼伯龍根前那位神話人物的目光中,一抹疑似看向中意人的打量感在那明鏡般的黃金瞳中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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