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急。”蕭瓚好整以暇地望著沈念雪,“你可帶棋來了?”


    沈念雪懵然地垂眸望了眼空空如也的雙手,答案豈不是顯而易見的。


    棋奩、棋子、再加上棋枰,她怕是兩隻都拿不過來罷,她掃了眼簡陋的屋子問,“三爺這兒沒有嗎?”


    “我這的棋前幾日送了他人,新的還未來得及買。”


    這是蕭瓚尋的由頭,實則是他今日早朝後便被盧太尉纏住,到了響午才談完公事,那時他已來不及讓人去尋套普通些的棋子了。


    他的私庫中倒是有套瑪瑙棋子,隻是以他現下的“身份”,那棋子還不適合拿出來。


    “哦”沈念雪拖著腮,“那隻能下次了。”


    她思索了幾瞬,她偷偷跑來這地方心中已然是萬分惶然了,若是她改日再跑著個棋枰來豈不是更熱人眼?若是被人發現便完了。


    最好便是三爺能去買套棋子迴來。


    她打量了眼蕭瓚,忽而問:“三爺在宮裏當侍衛月錢應該不少罷?也可隨意出入皇宮嗎?”


    蕭瓚自行忽略沈念雪前一句話,隻輕“嗯”了聲,迴的是後半句。


    “那便勞煩三爺空了便去帶套棋子迴來罷。”沈念雪怕他以為要掏他自己的銀子便急忙補充了一句,“這銀子我來付。”


    她摸了摸的錢袋,摸了半響沒摸到小臉上的神情有些發窘。


    隨後她默默數著那錢袋子裏的銀子,皺起了小臉,挺翹的鼻子聳了聳,心中難受溢於言表。


    她錢袋又是何時丟的啊,裏頭五兩銀子呢……


    蕭瓚溫和一笑,“無事,買棋這點銀子我還是有的。”


    沈念雪連忙擺了擺手,“不可不可。”


    她摸到頭上的珍珠步搖,將之取了下來遞給蕭瓚,“這首飾三爺先拿著,就當做替買棋子的錢的抵押了,我下次再來時再拿銀子贖迴來。”


    蕭瓚望著小姑娘掌心的步搖,發覺那步搖差不多與她的小手一般大了,也不知是因那步搖太大還是她的手太小了。


    他未接那步搖,“用不著抵押,我信得過你。”


    沈念雪舉著小手一直不肯收迴去,蕭瓚無奈這下隻好拿起步搖親自將步搖插入她烏發中。


    他失笑道,“年紀不大,倔性倒不小。”


    經過這些次的相處後,他已然發覺這姑娘表麵瞧著乖巧聽話,實則有時遇到些事情倔得很,就連他也拿她無法。


    “才沒有呢。”沈念雪撇了撇小嘴反駁蕭瓚。


    “嗯,你說沒有便沒有。”


    蕭瓚將那隻步搖扶正了後,又替她清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帶好了,你這步搖可不便宜。”


    他認得這是產自楚州的稀品珍珠,若是又丟了小姑娘恐怕會哭鼻子。


    蕭瓚靠近時,幾乎是將沈念雪遮了個嚴實,沈念雪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臉頰莫名地發熱。


    她視線平視過去隻能望見他寬闊的胸膛,她慌亂地後退了一步,又想他隻是自己的師傅,又不是別的什麽男子。


    況且,師傅關心徒弟也是正常的吧?


    沈念雪如此一想便了然了,她道:“三爺眼光真好,墨璃也說這是稀品的珍珠呢。”


    昨夜沈念雪拿出來試戴時,墨璃恰好也在,一眼便認出了這步搖是上等的東西。


    那時沈念雪在驚歎中對墨璃的崇拜又上了一台階。


    蕭瓚捕捉到沈念雪說起墨璃時眼眸劃過的崇拜,微不可查地皺了皺劍眉。


    “你同墨璃的關係好似很要好?”


    雖墨璃隻是沈念雪的丫鬟,但沈念雪從未將她當下人來看,“那是自然了,墨璃姐姐是我在這世上最崇拜的人之一。”


    蕭瓚眼神忽沉,墨璃到底給這丫頭慣了什麽迷魂藥。


    “墨璃有何特別之處嗎?”


    “因為……”沈念雪差點便將墨璃會武藝的事情說出來了,所幸她反應了過來,“因墨璃姐姐生得美,還溫柔,對我也盡心。”


    “墨璃不是您的舊識嗎?您應當也是明白她的為人的呀。”


    蕭瓚並無興趣在這大好的時光浪費時間同小姑娘聊一無關緊要的人,他淡“嗯”了聲。


    顯然是不想再繼續這一話題的模樣。


    沈念雪覺著與他說不上話又學不了棋有些無聊了,她斟酌著開口,“三爺,您要歇息了嗎?那我便先迴去了,改日空了就來尋您。”


    並未表達一絲欲歇息意思的蕭瓚:……


    “那你明日幾時來?”


    蕭瓚不笑時便讓人覺著他甚是冷漠。


    此時沈念雪聽著他的話,竟然對著他這張冷峻之顏心中莫名浮現他在這裏可憐巴巴地等著她來尋他的可憐巴巴的模樣。


    也太……為何了些。


    沈念雪掩住笑,“我明日或許來不了了,明日是九公主的生辰宴。”


    蕭瓚聞言,眉梢輕挑。


    他怎不知明日是因為蕭以茗生辰。


    “嗯,好。”蕭瓚也未戳穿九公主與徐太後的謊言,放沈念雪迴去了。


    沈念雪離開後,蕭瓚坐在屋內,手裏把玩著桌案上原先沈念雪欲給他敬茶的青瓷杯,唇角微微翹起。


    赤羽現身行禮,“主上。”


    蕭瓚壓下唇角,將青瓷杯收入袖中,淡然睨了赤羽一眼,“蕭詡近來有何動靜?”


    “並無。淩王已斷了與青洲知府的書信往來,這些時日他不是在院裏逗鳥弄草便是邀請文人雅客至王府迎詩作對。”


    “哦?”蕭瓚嘲諷道,“還有此等雅興麽,也不怕將他那病入膏肓的身子骨給折騰沒了?”


    蕭詡半月前便謊稱病未去上朝,他身邊皆是蕭瓚的眼線,蕭瓚自然也是知道他是裝的。


    至於為何要再蕭詡身邊安插眼線,自然是蕭瓚早便察覺蕭詡有異心。


    蕭瓚還是太子時,蕭詡是他羽翼下最小的弟弟。彼時,蕭詡生母瑤妃在去世前將七歲的蕭詡托付給了皇後,亦是如今的徐太後,而徐太後那段時日恰好因摯友病去無心照顧蕭詡便又將蕭詡交付給蕭瓚。


    蕭瓚本不喜吵鬧的小孩子,但既然是母後所托他隻能盡心去做,久而久之,他也漸漸對蕭詡產生了些兄長應當的責任,在他的庇護下,曾經那些欺負蕭詡的皇子皆不敢欺負蕭詡了,而幼時本活潑開朗的蕭詡反而愈發沉悶不言。


    蕭詡被封王後搬出了皇宮,之後他除了公務便再也未主動聯係過蕭瓚。


    半年前,蕭瓚照例讓暗衛調查朝中權重的大臣,卻無意發覺了蕭詡的異動,之後蕭瓚便一直在暗中調查蕭詡。


    赤羽道:“主上,淩王再如此下去便要樂不思蜀了罷?”


    蕭瓚鳳眸幽深,“朕倒希望他繼續樂不思蜀。好了,你往後不必親自盯著他,讓下麵的人繼續盯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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