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快亮,馬上就要早朝時。


    幾個部堂大臣,這才眼睛通紅,從乾清宮出來。


    屋裏剛有動靜時,魏良仁便先行示警,抽走了蒲團。


    等那些大臣出來,朱允熥早跪的筆直了。


    幾人路過朱允熥,紛紛瞅來目光。


    不管是誰往過來瞅,朱允熥全都禮貌點頭。


    還沒幾息功夫,便聽得一聲怒吼。


    “給咱滾進來。”


    不用細說,肯定是喊他。


    “好嘞。”


    朱允熥應了一聲,爬起來就往屋裏奔。


    隻可惜,跪的太久,腿腳發麻。


    跑的實在不咋雅觀,跟隻鴨子似的。


    朱允熥毫不在意,一溜煙閃進乾清宮。


    見到老朱和朱標,先規規矩矩見了禮。


    “軍政固而重要,但還得多注意身體。”


    “抽得了空閑,皇爺爺和父親歇上會兒。”


    這話發自於肺腑,連續高強度工作,一夜沒睡覺。


    年輕人都扛不住,更別說老朱一老頭了。


    “知道咱商討的是何事嗎?”


    老朱沒迴應朱允熥,也沒問他跪求一夜的原因。


    隻一身疲乏倚於椅背,帶著幾分沙啞問了一句。


    “羅侍衛喊父親的時候,說是北地有軍情。”


    羅毅沒避著他,就說明就不怕他知道。


    他若再裝不知,那可說不去了。


    老朱有告訴朱允熥之意,朱標隨之大致介紹了情況。


    錦衣衛裁撤,外派於軍事要塞的,並沒有召迴。


    據去了北地的迴傳消息說,在大寧以北有北元韃子活動跡象。


    洪武二十三年,大明第七次北伐。


    晉王朱棡,燕王朱棣分兩路,領兵北征。


    朱棣趁大雪,遠道突襲,招降北元太尉乃兒不花。


    部將數萬,牲畜十萬,盡被明軍所俘。


    此戰打出了大明天威,也大滅北元餘孽的威風。


    這才短短數年,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那還說啥,揍他丫的啊。”


    “司馬君實在《資治通鑒》說,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大寧衛的那些北元韃子,怕僅僅隻是試探而已。”


    “試探的時候,大明無動於衷,隻會當那些韃子更加肆無忌憚,長驅直入,南下牧馬的。”


    “一寸山河一寸血,每寸山河都灑過我大明將士的鮮血,若讓韃子鐵蹄踏進,愧對的是那些將士的英靈。”


    “七次北征,能把他們打的屁股尿流。”


    “第八次北征,同樣也可以。”


    “皇爺爺,孫兒請為一小卒,砍翻他丫的。”


    朱允熥扯扯吼吼,振臂高唿,恨不得馬上去殺敵。


    “來,你過來。”


    老朱凡這麽招唿,肯定不會有好事。


    “孫兒聽得見,皇爺爺請說。”


    朱允熥渾身戒備,老朱兇巴巴盯著。


    “咱疲乏的厲害,實在沒了力氣。”


    “羅毅,把咱鞭子取來,替咱抽那小子兩鞭子去。”


    “不成,兩鞭子難長記性。”


    “湊個整,十鞭子。”


    羅毅領命之後,很快取來鞭子。


    走至朱允熥跟前,拱手道了聲得罪。


    隨之,便衝朱允熥身上招唿。


    一看就是用了力氣的,把朱允熥打的齜牙咧嘴。


    “咱大明軍卒千千萬萬,何須你這你小卒?”


    “你要真隻是一小卒,敢有此勇猛,咱該獎賞你。”


    “但身為領兵者,不明軍情,隻憑一腔血性就貿然出擊,勇猛越甚,命丟的越快。”


    “你死了,咱不稀罕,別把咱將士折損在你手裏。”


    挨過了打,直到現在,才明白了原因。


    朱允熥埋著腦袋,認真應了聲。


    “孫兒明白了。”


    “為將者,該有決勝全局的眼光。”


    “不能隻憑胸中熱血,不管不顧,貿然說話。”


    朱允熥認了錯後,老朱親自說了後麵情況。


    除老朱和朱標外,召集商議的幾個朝臣,大部分都和朱允熥的看法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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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寧衛以北的北元韃子,試探之意很明顯。


    七次北征後,北元餘孽雖已難成氣候。


    但大明若失了主動,那北元就將變成一大毒瘡。


    想要剔除這毒瘡,必會傷筋動骨。


    隻是若要出兵,就會有不少問題需考慮。


    首先最重要的一點,那便就是糧草運輸。


    平常的時候,先走水路,從江南運糧去直沽中轉。


    之後,再走陸路,運糧去大同。


    經由大同,最後才調往軍中。


    本來北方屬幹旱少雨,一年到頭下不了幾場。


    但今年不知怎麽,雨水額外的多。


    直沽至大同官道多次被衝,運至直沽的糧食,不至於像南方那樣,數天之間就發黴變質。


    但哪怕額外招募民夫,也極難在泥濘雨水中,把糧食送至大同。


    這段時間,關外常駐將士的口糧,都靠大寧,大同,北平三鎮支援。


    三地聯合,勉強支撐。


    普通狀況下尚且如此,若再大動兵戈,光是缺糧就能把人困死了。


    “北元餘孽必是知曉這一情況,這才敢肆無忌憚去接近大寧挑釁的。”


    朱標歎了一口氣,附和著老朱應了聲。


    “我們要是再無計可施,他們膽子隻會越來越肥。”


    商討了一夜,估計沒啥結果。


    不然的話,如此十萬火急的事情,早就下旨準備了。


    不會再在這兒,和他說這麽多的。


    “他娘的,就該早定遷都。”


    “咱坐擁在這應天,倒是不受嚴寒之苦。”


    “但天高皇帝遠的,咱旨意發不過去不說,有了啥軍情,還不能第一時間上達。”


    曆史上,老朱早有遷都之意。


    隻是,朱標北巡西安,突然薨逝。


    老朱心灰意冷,加之儲位空懸,再無力分心遷都。


    “皇爺爺,孫兒好像有辦法解決。”


    現在不是談遷都的時候,朱允熥也沒多浪費時間。


    “你解決啥?”


    老朱根本就沒對朱允熥抱啥希望。


    不然的話,又何必費時費力這麽久。


    早就把朱允熥招過來,問朱允熥的辦法了。


    “遷都?”


    “這麽大的事,你知道個屁。”


    幸好沒展開談遷都,老朱的心思就不在這兒。


    “不是,孫兒是說糧草的問題。”


    “皇爺爺還記得,孫兒說職大正弄的水泥嗎?”


    “不久之前,水泥問世了。”


    “大同幹旱少雨,今年雨水多,百年難得一遇。”


    “那兒的雨,不會像南方,一到雨季,一個月都會是陰雨綿綿。”


    “一般連下上一天,就算雨量大的了。”


    “之後,停上幾天,才又開始下一輪。”


    “而孫兒的水泥,可在這個間隙之中,把管道全部鋪設起來。”


    “經水泥鋪設,數個時辰就能幹。”


    “幹了之後,堅硬無比,行軍走馬,數十年不壞。”


    載重之後的馬車,也沒有後世空氣車重。


    再加上,現在的人流物流遠不如後世。


    一條水泥路扛個十年不壞,可真不算是誇張之言。


    “軍政大事,不能玩笑。”


    朱標上前一步,又督促一聲。


    “兒子說的是真的,但凡有一點兒不確信,兒子也不敢在皇爺爺和父親麵前信口開河。”


    “才剛問世不久,兒子本打算尋機再說。”


    一旁老朱哪顧這些,很快展開了追問。


    “按你來說,隻能在雨停間隙鋪設,鋪設直沽至大同,又得需多久才能完成?”


    軍情緊急,實在等不及。


    “水泥攪拌和鋪設期間怕雨,幹涸期間影響不大。”


    “隻要人力不愁,可分段施工。”


    “為了盡快完工,可在施工的當時搭個簡易帳篷。”


    “幾個時辰就能完工,幹了就拆,拆了就幹。”


    “如此往複,應能快不少。”


    朱允熥補充一句,很快完善了計劃。


    “你說水泥才剛問世而已,有那麽多存貨,可支撐這樣的施工嗎?”


    這是所有問題中,最簡單的一個。


    “水泥生產並不難,隻要找準原材料,哪裏都能建廠。”


    “兒子委派本專業學生,去鋪設當地建廠。”


    “再征調職大所有學生過去協助,隻要鋪設的人力跟得上,兒子的水泥絕不會缺了。”


    現在是為朝廷建廠,將來牟利可就是他拿了。


    不管是為朝廷,還是為他,這事兒絕不能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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