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莊田出來,朱允熥和朱楩耷拉著腦袋隨著老朱上了馬車。


    “皇爺爺,孫兒可以解釋的。”


    老朱都能把貪官剝皮實草,他殺幾個欺壓良善的惡棍,應該不算太嚴重吧?


    “拿過來!”


    老朱一副別惹我的架勢,莫名其妙道出一聲。


    “什麽?”


    朱允熥有些茫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些莊戶的狀子呢?”


    最後,還是朱標代為補充了一句。


    “哦哦,在呢。”


    朱允熥撩起車簾,從於實手中取來,遞給老朱。


    “父皇,這不關允熥的事,都是兒臣的主意。”


    “就那些狗東西做的事兒,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再來一次,兒臣依舊不會放過他們。”


    沒想到,關鍵時候,朱楩還挺夠義氣。


    “閉嘴!”


    老朱盯著狀子,眼神都沒給朱楩,隻冷冰冰嗬斥一聲。


    “好的。”


    朱楩當即往後挪動,嘴上像貼了封條,再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就這,也敢在老朱麵前主動擔責?


    “皇爺爺,孫兒還有個事情沒處理完,恐怕得先行一步。”


    朱允熥開了口,老朱這才抬頭。


    “姚才以貪墨田莊的錢開了個綢緞莊還未曾清查,如若不能及早處置,孫兒擔心他綢緞莊同夥會卷款潛逃。”


    那綢緞莊是姚才貪墨他莊上的錢所開,理應也就歸他所有。


    老朱氣勢淩厲,臉色黑的厲害。


    沉默片刻後,抬手放行。


    旁邊,朱楩如坐針氈,卻又不敢擅動。


    直至朱允熥跳下馬車,朱楩都沒動。


    “十八叔,走啊!”


    朱楩指了指自己,又張了張嘴,見老朱沒有阻攔的意思。


    這才放心大膽跟在朱允熥後麵,屁顛屁顛跳下了馬車。


    “再見有違律法者,不可擅動私刑,必須交於有司衙門。”


    朱楩身後,朱標站在馬車上囑咐。


    朱標自小受大儒教育,自不提倡朱允熥的做法。


    “知道了。”


    朱允熥駐足應答後,才翻身上馬。


    之後,策馬揚鞭,直奔綢緞莊而去。


    一路緊趕慢趕,在快要綢緞莊時,便看見前麵不遠處,濃煙滾滾,很多人端著水盆奔走相告,喊著救火。


    “不會是姚才那綢緞莊吧?”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朱允熥沒顧上搭理朱楩,加快速度往綢緞莊而去。


    沒用多久,綢緞莊到達。


    滾滾濃煙從裏麵冒出,還有人端著水盆進進出出。


    “還真他娘的是。”


    “剛抓出姚才,他的綢緞莊就著火。”


    “這肯定是有人故意縱火啊。”


    朱楩叨叨咕咕,朱允熥則已尋了指揮救火的一軍卒。


    看身上甲胄,應該是五城兵馬司的。


    “這綢緞莊東家是我的人的,火是怎麽起來的?”


    朱允熥穿著便衣,但他身後的護衛都是親軍甲胄。


    那軍卒即便不知朱允熥身份,卻也不敢慢待。


    “食宿休息的裏間燒的最厲害,應該是從那兒起來的。”


    不是吃飯時間,天氣又不冷,怎會起了火。


    “夥計呢?”


    “在裏間找到了三人,是否全在這裏,還需再查。”


    大白天的,三個夥計聚在裏間,不營業了?


    疑點重重,這火起還真就蹊蹺的很。


    半個時辰後,大火徹底撲滅。


    送走五城兵馬司的軍卒和幫忙的百姓,朱允熥和朱楩進了綢緞莊。


    味道刺鼻,牆壁窗戶家具全都被燒黑。


    裏裏外外翻看一圈,能燒的都被燒掉了。


    沒有物證也就罷了,就是銅板都不見一個。


    這火並不算太大,可不到把銅板燒化的地步的。


    一個營著業的綢緞莊,連個銅板都不儲備,這可說不過去。


    “肯定是呂鳴,他和姚才本就有牽扯,知道姚才被抓了,馬上轉移走了銀子,又放了這把火毀滅罪證。”


    “證據呢?”


    一句反問,讓朱楩啞言。


    “沒有證據說個屁。”


    呂鳴是呂氏的人,有了證據老朱都不見得會輕易動他,更別說證據都沒有了。


    “走,先迴去。”


    留下兩人看守,朱允熥和朱楩帶著剩下的人迴了宮。


    與此同時,乾清宮。


    “陛下,三皇孫濫用私刑,即便那些人真有罪,那也該經由有司衙門會審,再由刑部批文處斬,無論如何都不該由三皇孫自行處斬。”


    “是啊,三皇孫如此做,至朝廷律法何在?”


    “陛下,這口子可千萬不能開,要是人人都像三皇孫,自己審自己斬,那還要律法何用,要朝廷何用。”


    “說淺了,三皇孫這是眼裏沒有律法,說深了,三皇孫這是眼裏沒有陛下啊。”


    “三皇孫乃天潢貴胄,更該約束自身,為萬民所表率。”


    老朱剛迴宮,一群禦史便撲了過來。


    “臣等請懲三皇孫。”


    禦史們七嘴八舌說明了理由,隨後又俯首叩頭,異口同聲表示了想要的結果。


    老朱聽聞那些莊戶的控述,本就火大。


    這些人又不分青紅皂白,先給朱允熥扣了頂大帽子,無疑是更拱老朱火。


    老朱拍案而起,抬手扔下桌上一摞狀子。


    “睜大你們狗眼,好好看看那些混賬做的事。”


    “那皇莊收租不力時咱就派人查過,當時給咱報的是不存在紕漏,現在呢?”


    “你們不先彈劾辦差不力的,倒先彈劾起懲惡揚善的了。”


    “是非都不分,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


    這些禦史聞風奏事,自詡風憲官,實則哪個沒有自己的小算盤。


    朱允熥殺幾個欺男霸女的莊丁被是不是一件大事,但若是不能把這種風氣扼殺在搖籃。


    將來他們犯事,那隨便一個藩王,不用明詔就能處置他們。


    到時候,他們可連自辯的機會都沒有。


    “陛下...”


    有禦史還要多說,老朱哪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去年複查皇莊的,斬。”


    “所有人罰俸半年,滾吧。”


    很明顯,他們要是再說下去,就不僅僅隻是罰俸那麽簡單的了。


    老朱不同於其他皇帝,他決定的事情,少有人能夠更改。


    躊蹴片刻,最終還是一一退出。


    禦史退出之後,朱標才從隔間閃身出現。


    “一個個都說大公無私,實則哪個不是一肚子心眼。”


    “從咱這兒出去,必是要去東宮的,你處置去吧。”


    朱標不隨老朱見那些禦史,就是因為和那些禦史意見並不統一。


    沒有朱標在,那些禦史還會收斂些。


    朱標在,知道觸怒老朱,有人擔保,隻會更加激進。


    “允熥雖不至於如禦史上綱上線那麽嚴重,為避免養成殘暴的品行,還是得略施懲戒才行。”


    動不動就拔刀,並不是上位者的全部手段。


    哪怕是被冠之以弑殺的老朱,都得講一個恩威並施。


    “你兒子,你教育。”


    一句話,默認了朱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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