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麵上堵車讀得比空軌嚴重多了,她的視線前移,路邊走著一個提文件袋的男人,他頭頂的空軌螺絲鬆動,突然掉落,男人似有所覺,慌忙地往前撲。萬幸掉下來的一小截軌道隻砸到了他的腿。


    他爬起來,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聯係負責軌道的部門,找工作人員索要賠償,也不是進醫院,而是爬起來,一隻腳瘸著跑掉,仿佛後麵有什麽恐怖的東西在追趕。


    男人差點又摔一跤,他手裏的文件袋開了一半,裏麵的紙質備用文檔散亂地掉出來,他來不及撿,頭也不迴地向前跑。


    【熟悉的氣味。】


    和音:“是上次從雪域迴來的那輛飛機上的怪人。”


    怪人強忍著腿腳上的痛意,跑得沒了影兒,和音收迴目光,空軌堵塞已經暢通了,她很快就到了指揮部。


    她在指揮部的上級叫卜穗文,是名五六十歲的女性,但因為她是賦能者,較為長壽,且平時保養得宜,所以看起來才剛剛三十歲。她踏著三厘米的小高跟,身著燈籠袖邊花貼身白上衣,頭發疏得一絲不苟,笑起來都帶著一絲威嚴。


    “她眼神淩厲,走路帶風,目的性應該很強。”和音對深淵說,“跟林胤洲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她剛剛應該使用了賦能,我聞到了釋放賦能時的味道,是棉花糖味的。】


    和音第一件事就是在卜穗文這兒拿材料:“卜組長好,我是新來的和音。”


    卜穗文拿出伴手禮,她已經盡量收斂自己有些嚇人的氣場了,說話的時候還是帶著一點上位者語氣,她點頭:“我知道。聽說你在研究所幹得不錯,不過指揮部和研究所的工作大不相同,不知道你能否勝任這份工作。”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許嚴厲了,放柔語氣:“這是給你的伴手禮,我特意挑了年輕的小女生喜歡的東西。”


    “謝謝卜組長。”說實話,和音有些意外。她在心裏對深淵說:“雖然嚴厲,但是會采取懷柔政策,能在指揮部這種關係綜錯複雜的地方當我的上級,說明有實力的同時還會做人。”


    卜穗文走後,在場的唯一一名同事滿眼驚奇地小聲問和音:“卜組長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好說話?”剛剛就是正常的交流,甚至語氣還帶著些許嚴厲,怎麽就變成好說話了?


    “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子說話。”小同事說,“我也才入職不到三個月,就已經見過她把幾個老員工罵得狗血淋頭,有一個甚至放棄了大好的晉升機會而選擇了辭職。”


    “而且,”小同事表情複雜,“你是第一個收到她的入職辦手禮的人。”


    卜穗文竟是這樣的人?


    和音在去辦公室的路上一邊想著,一邊摸了一下禮物袋裏的東西。這是一瓶價格不菲的限量款香水,據說還有驅趕畸變物的功能,因為畸變物會對這種氣味產生厭惡。


    她摸不著頭腦——上司在新人剛入職的時候就對她表現出了特殊,這是為什麽?想打壓她?可是這瓶香水十三區也才限量一瓶,卜穗文把十三區唯一一瓶能驅趕畸變物的香水當普通伴手禮送給了她,不像是單純想打壓她,反而像是對她的一種示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和音腦瓜子聰明,她雖然對指揮部的事務不太熟悉,但接觸後上手很快,半天就能掌握基本的工作內容和流程了。指揮部的檔案裏有許多其它部門看不到信息,她作為工作人員,可以隨意閱覽。


    指揮部平時的事務就是整合各方信息和材料,然後開會調整指導方針,上聽下達,維持各部門正常運轉。她目前還沒有指揮部的高級權限,能管理的部門等級不高,但僅是這樣,她都能了解不少糾紛和辛秘,比如:“xx與聯邦有合作的公司被爆出產品質量問題,但聯邦因為名聲牽扯,需要新聞部放出更勁爆的消息鎮壓”、“前任外交部副部長患有重疾,請指揮部通知下級部門向外界先透出一些風聲,以免前任部長突然逝去,準備後事倉促”、“前線戰事一觸即發,指揮部正派遣高級軍官……”


    在指揮部上班,是要簽保密合同的。指揮部高層都是平常見不到的將帥之才,根本沒空理會這些瑣事,她目前還接觸不到。


    今天工作順利,和音下班後決定去嚐嚐指揮部附近的餐廳,她以前沒怎麽來過這邊,但是林胤洲給他推薦過一家店。


    這家店對工資普通的人來說有些點小貴。和音選擇坐在窗口,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人形色匆匆,有人無所事事地溜達,有小孩摔倒了,被一個男人扶起來……男人?


    她眯眼——這不就是那個怪人麽?一天遇見兩次,還真巧啊。


    沒想到他走進了這家餐廳。他的衣服、皮鞋材質很好,打扮得也很體麵,可就是有一種格格不入的灰暗氣質。和音對自己與深淵共生後的的身體掌握純熟,她聚焦瞳孔:男人隱藏在褲子下的腿已經打了石膏,但是襪子上的血跡沒有清理幹淨。


    他坐在那裏,死氣沉沉。服務生端來餐盤時,突然被絆了一跤:“很抱歉,先生,看來您要等一會兒了。”服務生收拾好東西,心道自己這迴鐵定要扣工資。


    男人一點也不生氣:“沒關係,我可以等。”


    保潔阿姨過來拖地板,快離開時她的圍裙掛住了餐桌,腳下濕滑,阿姨一大把年紀了被迫劈叉:“哎喲——!”


    現在點餐的人不多,大家都在有序就餐,離得最近的前台小哥過來扶人,結果和客人當麵撞在一起了,雙方都很懵。


    男人至始至終坐在那裏,一聲不吭,他拿起高腳杯喝了一口葡萄酒……然後默默吐掉高腳杯口斷裂的玻璃渣。


    之前的服務生又迴來了,他給男人換了一個新的杯子,準備調酒,幾種顏色混在一起浮動,高腳杯在聚光燈下折射出亮光。


    服務生揺酒的手頓住了,昂貴的酒從瓶口嘩嘩地流。


    “我……調的是酒?”服務生恍然大悟,不知為何在某個瞬間,他看到瓶子裏、他手上,全是猩紅的血液。


    和音把一切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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