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間,日本浪人、日軍便衣偽裝成平民,活動與滬江鐵路兩側,到處襲擊,與我多支巡邏隊遭遇。”


    孫誌高指著地圖對四人說道:


    “現在雙方已經完全撕破了臉麵,停戰協議之類的都見鬼去吧。團部剛剛傳來命令,明日,也就是13日拂曉,全線總攻擊。


    我們在左翼,87師在右翼,一鼓作氣,將日本海軍陸戰隊趕到黃浦江裏喂魚!”


    聽到此處,四個排長的眼中同時放射出興奮的光芒,就好像獵人看到了獵物。


    88師官兵作戰意誌高昂,全軍上下都等著全線總攻的那一刻。


    五年的訓練就為了這一天,上海將成為中國人的上海。


    孫誌高繼續對照地圖道:


    “我去團部開會的時候,團長說了一些師部得到的情報。


    昨天晚上,在我們全軍急赴上海的時候,日本海軍也向上海增兵,有1000多海軍陸戰隊的鬼子進入了匯山碼頭、駐滬司令部!


    目前在虹口和楊樹浦的鬼子總兵力超過了3000。


    別小看這3000人,他們可全部都是鬼子海軍陸戰隊的精銳!”


    路遠將目光看向了地圖上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駐滬司令部,那個位置就在吳淞鐵路的東側,距離很近。


    孫誌高臉上的凝重沒有緩解,吸一口氣後又道:


    “另外根據青幫和情報人員的匯報,日本人將退伍老兵、浪人以及僑民中的年輕力壯者全部武裝起來了,加上3000精銳陸戰隊,總兵力超過了5000!


    我們不知道鬼子還有多少援軍,又會在什麽時候抵達上海。


    因此兵貴神速。”


    二排長黃英傑擰著眉頭問道:


    “僑民、退伍軍人、浪人,鬼子成分複雜,咱們進攻的時候如何區分平民和軍人?”


    一排長呂淵冷哼了一聲,


    “哪有那麽多的講究,隻要是拿著槍的,通通幹掉準沒錯,反正現在虹口不可能出現拿著槍的自己人。”


    孫誌高、徐名厚和路遠都點了點頭。


    孫誌高又說道:


    “今日,在日本便衣和浪人四處襲擾的時候,日軍主力部隊已經進入了天通庵火車站東側、虹口公園、粵東中學、八字橋、五洲公墓、愛國女校等地,在虹口和閘北的交界地區緊急構建防線。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日軍在過去5年的時間裏在虹口各處修建了大量的堡壘,這些堡壘隱蔽在城市的街道裏,平時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一旦戰端全開,一些平平無奇的街道就會變成街口要塞。


    需要讓弟兄們提前做好打困難仗的準備!”


    因為京滬警備司令部的張總司令在1936年就開始準備對滬上日軍作戰了,所以在一年前開始用各種手段搜集情報。


    五個人中間的地圖上標注了街道堡壘所在的位置,紅色的三角形看得人眉頭直皺。


    似乎覺得自己把日本人說的太強大了,孫誌高補充說道:


    “全線總攻擊開始之後,炮兵第十團和炮兵第八團會用遠程重炮協助;空軍方麵也會派出戰機助陣。在第一階段咱們的火力肯定比小鬼子強!”


    大家的神色稍稍緩和,暗暗攥了攥拳頭。


    孫誌高開始說起具體的攻擊方向,


    “我523團主要負責攻擊八字橋一線,重點拿下這個溝通虹口與閘北的交通要衝,然後向粵東中學、虹口公園方向攻擊,一切順利的話,直抵日軍司令部樓下!


    這是暫定的攻擊方向。”


    八字橋溝通水電路、同心路、柳營路,最開始的時候是木橋,後改造為能夠通卡車的鋼架橋。


    全橋長度不過50米,卻是閘北和虹口的交通,要從戰略位置非常關鍵。


    “情報顯示,日軍在橋西構建了鋼筋混凝土工事,想要奪取八字橋,必先克其混凝土工事。


    拿下八字橋,可直接威脅日軍腹心,保證我軍側翼安全。


    一營為全旅先鋒,上峰命令下達之後首先對八字橋發起攻擊,而作戰任務落在了我們一連肩上。”


    “唿!”


    “唿!”


    “唿!”


    ……


    四個排長同時深唿吸,舒緩情緒,降低心跳。


    孫誌高抬起頭來,目光從四人臉上掠過,最後握拳道:


    “弟兄們,校長曾說,一旦開戰,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


    更遑論你我乃是軍人,受國家培養、領袖看重,國家養士千日,用在此時。


    無論戰事如何艱苦,吾等軍人當奮勇向前,不惜此身,為國盡忠!


    弟兄們,有信心否!”


    “唰!”


    路遠和其他三個排長同時昂首挺胸,大聲道:


    “驅除倭寇,報效黨國!”


    “嘭!”


    孫誌高一拳砸在桌麵上,吼道:


    “好!


    你們現在立刻返迴部隊,一個小時後所有人到隆昌街警察分駐所集中,等待團部命令!”


    “是!!!”


    。。。


    “我方以鎮靜態度應之,從不無理取鬧、縱兵生事,然日寇挑釁不絕,甚以重炮轟閘北,無辜民眾傷亡。


    為保衛我祖先篳路藍縷辛苦經營之國土,爭取四萬萬五千萬炎黃華胄之生存,決計不予容忍!”


    路遠和徐名厚返迴隆昌街警察分住所之後,將在連部得到的香煙全部分了下去。


    三排的弟兄們全部坐在地上,一邊抽煙一邊聽著路遠宣讀第九集團軍張總司令鼓舞士氣的講話。


    “時至今日,滬上和平已然完全絕望,犧牲已到最後關頭,第九集團軍上下,侮辱救亡,義無反顧!


    …………不得不以英勇自衛之決心,展開神聖莊嚴之抗戰…………


    我十萬健兒之血肉,即為保家衛國之長城!


    決以當年喋血淞滬、長城之精神,掃蕩滬上敵軍,不達保我國土主權之目的,誓不終止!”


    路遠的聲音擲地有聲,基本將張總司令寫此講話稿時的情緒表現出來。


    絕大多數的弟兄都在抽煙,他們的神情被繚繞的煙霧遮擋,看不真切。


    路遠不知道他們是否被總司令的講話所鼓舞,堂裏一片安靜。


    白天的衝突讓大家到上海後的緊張情緒有所緩解,但是此時此刻,另一份厚重又壓了下來。


    排長徐名厚坐在警察局的一角,自顧自的抽煙,雙目發散,不知在想什麽。


    講話稿宣讀完畢之後路遠也找了個地方坐下,他沒有抽煙,而是繼續擦槍。


    大腦裏又浮現出了白日戰鬥時的畫麵,有些感激地向著老劉頭的方向望了一眼。


    李連富的機槍手小鄧子挪動屁股來到路遠身旁,有些扭捏的開口:


    “排附,你的槍咋打的那麽準嘞?”


    這個稱唿不倫不類,放在今天以前,路遠肯定覺得小鄧子這是在揶揄自己。


    但經曆了一場戰鬥之後,他明顯的感覺得出來小鄧子沒有那個意思。


    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尊敬的稱唿自己,因此才會叫排附。


    路遠親切地笑了一下,道:


    “其實很簡單的,多練多打,手熟之後自然也就打的準了。


    咦,你不是喜歡大喇叭的捷克式麽?”


    小鄧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道:


    “呃……捷克式一梭子還不一定能夠打死一個鬼子……”


    說這話的時候他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是擔心被遠處的楊連富聽到。


    晚上七點一刻,連長孫誌高帶著一排和二排來到了隆昌街警察分駐所。


    全連弟兄都在這座二層的小樓裏休息,沒有亮燈。


    據孫誌高所說,一營的二連三連以及機炮連都在附近,全營齊活了。


    於黑暗中休息了幾個小時,臨近午夜時分,上峰命令下達。


    262旅523團全團出動,開始向預定陣地轉移。


    一連剛剛走出隆昌街,南方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所有人下意識的臥倒,身體緊繃。


    爆炸聲連綿不絕,聽上去很遙遠,天上也開始出現了一些繽紛色彩。


    孫誌高苦笑著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南方的天空,喃喃道:


    “老子倒是忙忘了,今天七月初七,可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啊。”


    感慨的情緒隻持續了極短的時間,緊接著他的聲音變得嚴厲:


    “不是鬼子打砲,老爺的,是租界在放煙花,所有人起立,繼續前進!”


    弟兄們嘩啦啦的爬起來,按照原有的隊列,繼續在黑暗中轉移。


    隻是天空偶爾會出現五彩斑斕的色彩,印在鋼盔和冷峻的臉上。


    鋼鐵與柔美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真好看啊…………”


    跑動中的路遠聽到身旁的小鄧子幽幽的感歎。


    也許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景色。


    第一次,卻是趕赴生死戰場上的匆匆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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