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直被別人推著往前走的人,一旦有一天推著他的人不在了,就會失去主心骨方寸大亂,隻有自己心甘情願去走出每一步,才會逐漸成長起來。


    而鐵鷹軍的膽怯讓官兵們看見了,本來嚇了一跳的官兵們頓時不怕了。


    “一群刁民!竟敢與殺害官兵的反賊為伍,難道你們不怕殺頭嗎?”


    見自己一番話讓難民們臉上的神情更顯慌亂,鷹鉤鼻繼續說道:“現在你們留下糧食和這個反賊,速速離開,饒你們不死,否則就地正法!”


    難民們還在做心理掙紮,直到官兵們再次動手,搶板車的搶板車,搶包袱的搶包袱。


    顧陌不說話,李硯修這時候也保持了沉默,隻是時不時看顧陌一眼。


    而難民們眼看著自己用命從土匪手裏搶迴來的糧食再次被搶走,被深深的刺激到了。


    如果他們沒有能力,如果他們沒有之前親手打敗過土匪的經曆,那麽此刻的他們一定是縮在一邊,瑟瑟發抖的看著官兵把糧食搶走而無能為力。


    可現在的他們不應該是無能為力的啊。


    他們有顧陌帶頭,他們還有袖弩,如果這樣都不爭氣,這樣都要躺著讓人踐踏,那他們不是活該被欺負嗎?


    “兄弟們,官兵連我們老百姓的口糧都要搶,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他們跟土匪有什麽區別?左右都是要死,還不如跟他們拚了!”


    說完,那開口的人突然發射了自己手臂上的袖弩,直接把一個官兵射死了。


    有了第一個發射的人,後麵的人也跟瘋了一樣,唰唰幾下,就把那幾個官兵全部射成了馬蜂窩,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鷹鉤鼻中了兩箭,還踉踉蹌蹌的想要爬上馬背逃走,也被一箭從後背穿胸而過,射死了。


    官兵死了,糧食保住了,可是大家卻都高興不起來。


    “怎麽辦?我們殺了官兵,我們會被官府通緝的!”


    李硯修雖然也覺得殺官兵不對,可這時候更意識到了,如果他們開始自我懷疑,那這支隊伍就要崩潰了,到時候還怎麽抗擊真軍啊?


    於是李硯修立刻上前給大家做心理輔導。


    反正就是官兵不仁,不給他們活路,他們才會動手的,這不是他們的錯。


    然後又說他們殺官兵也沒人看見,隻要他們不說出去,也沒人知道,而一旦有人說出去,在場所有人都跑不了,所以每個人都要統一口徑。


    這世道這麽亂,每天都有人死,這幾個官兵又不是什麽朝廷大員,官府根本不可能為了他們大動幹戈。


    李硯修一番安撫,眾人總算冷靜下來。


    最後,李硯修又指使著幾個人去把屍體埋了。


    然後大家繼續上路。


    路上,李硯修幾次欲言又止想要對顧陌說什麽,都沒開口。


    倒是顧陌先說話了。


    “李硯修,你與我不是一類人,如果你堅持要跟著我,那麽你就要習慣我的做事方式,我不是衝動的人,但在我眼裏沒有君君臣臣,我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殺該殺的人,皇帝、大臣,他們若是成了擋著我鋪路的巨石,那我照樣鏟平了他們……”


    這一路上看到餓殍遍地,顧陌心裏有個越來越堅定的信念。


    她不僅僅是要為自己的父兄討迴一個公道,她同樣要為這天下百姓討一個公道。


    這注定是一條艱難且孤獨的路,顧陌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始終如一陪伴在自己身邊,也不確定將來一定會成功。


    但她願意勉力一試。


    李硯修仿佛看到了顧陌眼裏突然堅定下來風光。


    他也確實發現了,他和顧陌不是一路人。


    他是讀書人,從小接受的是儒家正統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正統思想,即便現在大宇國爛到了根子上,官逼民反,可李硯修從未想過換一家主子效忠,他仍然認定現在的皇家是正統,和許多有誌之士的想法一樣,他希望全國上下一心,先把外敵打走,再革新內政,以刮骨療傷的方式,從根本上讓宇國變得強大起來。


    可顧陌卻不是這麽想的,她腦子裏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她覺得根子既然爛了,那就把這棵大樹連根拔起,讓更多茁壯成長的小樹苗去競爭。


    因為一個新新成立的國家,尤其是從競爭中脫穎而出的新國家,剛上任的前幾任君主,往往都是勤政愛民的……


    比起去挽救腐朽的王朝,一個新國家顯然對百姓來說好處更多。


    反正都亂,各種亂,為什麽不讓新國家在亂世的土壤裏崛起?


    至於李硯修為什麽知道顧陌腦子裏的想法?因為顧陌一直沒有隱瞞,各種實際行動都暴露了她的打算。


    李硯修沒法說顧陌的想法是錯的,可是他也無法徹底摒棄自己從前所接受的思想教育,認為自己的想法是錯的


    他現在很矛盾,不過並沒有矛盾多久,他就自己想開了。


    不管將來如何,現在他和顧陌的共同目標都隻有一個——打退真軍。


    私人恩怨都在國仇家恨的後麵,他相信這點格局顧陌肯定是有的,既然現在目標一致,那就先想現在的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沒必要庸人自憂。


    於是他對顧陌說道:“剛才你太衝動了,我們沒必要直接和官兵對上。”


    顧陌反問,“我不衝動,我不打他們,他們就不會搶我們的糧食,不會傷害我們?”


    顧陌目光直直的看著李硯修,“我不是衝動行事的人,相信我,如果能用和平的方法解決問題,我比你更願意。”


    這一點,李硯修相信。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觀察顧陌,想要更了解顧陌。


    他發現顧陌在雖然殺人的時候表現出特別殘暴的一麵,但她骨子裏好像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慈悲心懷和共情能力,對於世間百姓的苦難感同身受,並想要擔起一份拯救蒼生於水火的責任。


    “哎,反正以後遇上這種事,能不動手我們就盡量不動手,以德服人哈……”


    顧陌不置可否,繼續帶著難民們前往懷仁府。


    這一路上確實不太平,遇到了許多兇險的事,顧陌在改變,李硯修也在改變,兩人好像在磨合一般,最後配合倒是越來越默契了。


    所以一路上顧陌就隻負責打打打,見到流匪賊寇就是一頓打打打搶搶搶,李硯修就負責發表各種演講收買人心。


    於是到最後,這支流民組成的隊伍就越來越壯觀了,鐵鷹軍也越來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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