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南絮往窗邊轉眸看了青年男子好幾眼,見他生的一副好模樣,劍眉星目,鼻梁英挺。眉宇間一股正氣渾然天成,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度足以讓人看出他出身非凡。


    張捕頭又愣了一下,皺眉看了看男子,“既然如此,公子便跟著我們一道走吧。”


    男子二話不說,馬上抬步跟上眾人。


    北橋鎮就那麽點大,從望海潮生到縣衙,也就小一刻鍾的路程。


    縣令胡永世在聽聞胡康海又惹事後,已然在公堂上等著。


    胡康海看到自家親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了上去,“爹,您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呀,封南絮她差點把我打死了。您瞧瞧,我臉上的傷,身上還有呢!”


    他先聲奪人,也不顧大庭廣眾之下就撩起衣裳,給胡永世看他身上的傷。


    到底是小兒子,胡永世看到他臉上及身上一塊塊青紫後,心疼的緊緊蹙起眉頭。漆黑如墨的眸子裏,湧動過幾縷惱怒。


    胡康海即便胡鬧,封南絮下手也狠了些。不管怎麽說,胡康海都是他胡永世的兒子,是北橋鎮縣令的兒子。封南絮此舉,說明她根本不把他胡永世放在眼裏。


    一時間,胡永世心裏生出對封南絮的不滿及不快。


    “爹,可不止我,我們一起玩的幾個兄弟都受傷了。您瞧瞧,封南絮那惡女,下手多狠。”胡康海敏銳的捕捉到胡永世眸底的心疼,緊接著把另外幾個挨揍的公子哥一並推上前。


    胡永世看著跟前鼻青臉腫的幾人,臉色陰沉的似烏雲密布的天。


    “爹,您今日一定要重重罰封南絮那惡女,像她這麽狠毒的女人,就該重打一百大板再拉去浸豬籠。”胡康海又道。


    “封氏,你可有什麽要說的?”胡永世沉著臉,拍了一下驚堂木,看向封南絮的目光淬滿冷意。


    之前他對封南絮確實是滿意的,但今日他對封南絮的滿意因胡康海的傷,蕩然無存。


    因為在胡永世的骨子裏,刻著的還是男尊女卑那一套根深蒂固的思想。他兒子縱然不好,也是他的兒子,是縣令之子。


    封南絮不過一介商女,竟敢跟他兒子動手,無論是男尊女卑那一套,還是階級觀念那一套,胡永世都不能理解跟原諒封南絮。


    當然,封南絮也不需要他的原諒跟理解。


    “縣令大人,倘若您的女兒被人出言侮辱,還要被強行納為妾室。您希望您的女兒如何?”封南絮不慌不忙的直視胡永世的目光,不卑不亢的緩緩開口。


    “麵對厚顏無恥的登徒子,我打他隻是為了自保,我錯了嗎?還是說北橋鎮的規矩,女子被輕薄了,隻能哭著接受?被惡霸強行納為妾室,隻能哭著委身?”


    “你若是受到欺辱可以報官,自顧打人就是不對。”胡永世被封南絮逼問的啞口無言,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句能夠接口的話。


    封南絮卻是笑了,“我們兩個弱女子,他們有七個男子,及隨身伺候的小廝們。他們一行足足有十幾個人,敢問縣令大人,我們若是能夠脫身報官,還用動手嗎?”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令公子言行無狀,看到漂亮姑娘就上去調戲的毛病,大人您知道嗎?”


    “還有令公子動不動就強逼良家子為妾的毛病,大人又知道多少呢?”


    “自家兒子諸多問題,您不去教育自己的兒子,反而過來責怪被他欺辱的人。看來大人,是想將護短進行到底了?”


    “你……”胡永世沒想到封南絮如此犀利,竟敢當眾指責他,該死的他還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放肆!”站在胡永世旁邊的師爺見狀,輕斥一聲替他解圍。


    “封姑娘,公堂之上你敢出言辱沒大人,是要受殺威棒的。”


    “我何來辱沒?難道實話實說也是錯了?”封南絮攤了攤手,不接師爺的招兒。


    “既然如此,何必裝模作樣呢,大人直接將我打入天牢,明日斬首吧。與其被逼著給你兒子當妾,我寧願身首異處,命喪黃泉。”


    胡永世著實沒有想到,封南絮性情居然如此剛烈,刹那間,場麵變得有些焦灼。


    這時,一直跟在封南絮一行人身後的青年男子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公堂前,雙手抱拳郎朗開口:“胡大人,令公子調戲這位姑娘,人家姑娘是忍無可忍,才出手教訓的。”


    “可令公子挨打後還不知收斂,開口閉口就要將人家姑娘賣到軍帳去。不僅如此,令公子還指使同行的夥伴們,一起對人家姑娘下手。”


    “虧得那姑娘懂些拳腳功夫,如若不然,隻怕現在您斷的就是命案了。”


    “你又是何人?”胡永世已經夠煩惱了,男子一開口,他隻覺得頭大如鬥。


    男子再次雙手抱拳,自報家門,“在下古瑉鈞,家父古懷聲。”


    “古……古懷聲!”胡永世驚的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迎到男子跟前。


    “你,你是知府大人的公子?”


    古瑉鈞點了點頭,“家父確實是安州府知府,小子此次前來北橋鎮,是替家父給大人送一封信的。此事重大,家父特地派了小子前來。”


    說完,古瑉鈞從衣襟裏掏出一封信,遞給胡永世。


    胡永世拿過信就要往後堂走,“好孩子,你辛苦了,快到後院去歇歇,等下本官命人設宴為你接風洗塵。”


    “那倒不必了。”古瑉鈞擺了擺手,拒絕了胡永世的好意。


    “若不是走這一趟,我都不知道北橋鎮的民風如此彪悍。家中有些權勢者,竟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強逼良家子為妾。姑娘若是不從,一頓皮肉之苦是輕的。”


    話到這裏,古瑉鈞斜眸挑了胡康海一眼,聲音裏盡是輕蔑與不屑。


    “若是遇上那些個官家子弟,反抗不過得死,反抗過了,可能還是得死。”


    “古公子,言重了。”胡永世被古瑉鈞的一番話刺的滿臉通紅,訕訕的笑了笑。


    “此事,此事是個誤會。本官不是還沒有審出實情麽?既然有古公子為證,此事所有的過錯皆是在犬子身上,本官一定不會徇私。”


    “來人呀,把公子拉下去,重大二十。哦,不對,重打三十大板!”


    胡康海聞言,忍不住了,哭喊著上來扒拉住胡永世的腿,“爹,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呀。他說他是知府大人的兒子他就是呀,誰知道他是不是假的呢?”


    “萬一他是封南絮找來誆你的呢,你不能打我呀,你把我打死了,我娘不會原諒你的。”


    “娘啊,快來救救孩兒吧,孩兒快被打死了。”


    “混賬東西,你看看你的德行,成何體統。”胡永世被胡康海的騷操作被氣著了,一腳將他踢開。


    “就是你娘太縱著你了,才導致你無法無天,不知所謂。”


    胡康海懵圈了,平日裏胡永世若是想要教訓他,他隻要撒潑打滾搬出他娘,胡永世必定會原諒他。今日胡永世非但不原諒,還打了他。


    “都是死人嗎,還不上來,拉他下去打。”胡永世怕胡康海再鬧出什麽事情來,讓古瑉鈞看了笑話,朝著張捕頭等人怒斥道。


    張捕頭等人不敢耽誤,緊忙上來將胡康海拉下去。


    也就眨眼的功夫,院子裏就響起胡康海鬼哭狼嚎的聲音。


    “胡世叔呀,管教子女需嚴,考驗品行需苛。縱子如殺子呀!”古瑉鈞聽著胡康海的哀嚎聲,目光輕掠過胡永世的麵容,有意無意的吐出一句。


    被晚輩如此規勸,胡永世覺得自己的麵子裏子,全都丟的幹幹淨淨。


    “胡世叔,既然此事是令公子的錯,那封姑娘她們可否離開了?”像是想起什麽,古瑉鈞看眼封南絮她們,又開口。


    胡永世附和的點點頭,“可以了,可以了。”


    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封南絮跟蘇佩儀麵麵相覷,一臉茫然。


    她們是真的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狗屎運,得了知府大人的公子作證,不費吹灰之力就完了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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