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雲樓內,一個穿著藏青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沉著一張臉,直勾勾的盯著坐在他對麵的男子看。


    “聽說東直街那兒新開了一間成衣鋪子,他們家掌櫃的手藝非常的好,做的衣服款式新穎又好看?”


    對麵的男子被他盯的冷汗直冒,道:“少東家,我已經派人查過了,就是個小姑娘。她還拉扯著幾個拖油瓶弟妹呢,成不了什麽事兒。”


    “成不了什麽事兒?”年輕男子的眉眼緊緊擰了起來。


    “魏掌櫃,你也是老人了,這樣的事兒還需要教你怎麽做?”


    “往往是不會叫的狗,咬死人。在她尚未成氣候之前,你去將她給處理了。”


    “是。”魏掌櫃不敢反駁,領了命令後應了聲“是”。


    男子沒有多留,走出歸雲樓,迴家之前他特地繞到東直街去,在封南絮的仙衣坊門口站了許久。


    看著人來人往,他的眸光一寸一寸冷下來。


    店裏的封南絮忙著生意,倒是沒有注意站在門口的奇怪男人。


    好不容易忙完了,已經是中午午膳時間,她總算可以坐下來喝口水。


    “長姐,老三跟老四可有到你這兒來?”還沒等她屁股坐熱,封南潯帶著封南安滿臉焦急的跑進店裏來。


    “沒有呢,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封南潯滿臉的著急讓封南絮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猛地起身,追著封南潯的話問。


    封南潯不敢瞞著,如實迴答:“老三跟老四不見了,我剛下學去接他們,結果他們的同窗說他們從課堂上跑了。我在書院周邊都找過了,沒找著人。”


    “跑了?他們有迴家嗎?”封南絮麵色沉下來,又問。


    兩個半大的孩子,找不到人可不是什麽好事。


    老三封南陵才九歲,老四封南庭更小,隻有七歲。


    倘若遇著拍花子,兩人可是一點兒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沒有,我迴過家了,並沒有看見他們。”封南潯搖了搖頭,眉眼沉鬱的像是化不開的濃墨。


    封南絮再也坐不住了,把龍鳳胎放在店裏,讓繡娘們幫忙照看,她拉著封南潯繼續出去找人。


    兩人將北橋鎮跑了個遍,皆是沒有找到封南陵兄弟,考慮到他們會不會迴坪山村,於是又跟柳娘子借了馬車。


    迴到坪山村後,封南絮去找了村長讓村裏的人幫忙找起來,然而,大家將山頭都翻遍了仍然沒找到人。


    “你說那兩個孩子會到哪兒去呢?”封南絮累的腰都直不起來,喘著粗氣跟封南潯道。


    封南潯臉色依舊陰沉,努了努唇歎了口氣,“眼看天就要黑了,再不找到他們,怕是要出事。”


    封南絮趕忙看了看天色,突然靈光一閃,轉頭看著封南潯,“對了,你娘的墳墓在哪兒?”


    “什麽?”封南潯愣了一下,滿臉的茫然。


    “你說他們會不會去看你娘了?”封南絮繼續道。


    封南潯反應過來,帶著封南絮往山上走。


    在半山腰的一座墳包前,正蹲著兩道小小的身影,封南絮認出來,就是封南陵兄弟。


    “在那兒,他們在那兒!”


    兩人皆是鬆了口氣,加快腳步跑過去。


    “你們知不知道,為了找你們,我們都要瘋了。”封南絮是真的生氣,跑到兩人跟前,聲音也拉高分貝。


    可看到兩人滿臉的眼淚時,她心瞬間就軟了。


    “發生什麽事兒了,為什麽學都不上就跑出來?”封南絮抬起衣袖,幫他們擦去臉上的淚水。


    “大姐姐,二哥!”兩人“哇”的一聲,哭的更大聲了。


    封南潯自己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兄弟兩一哭,他頓顯得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去哄。


    還是封南絮將兩人摟到懷裏,一手一個輕輕拍打著背心,“好了好了,別哭,有什麽事情你要跟哥哥姐姐說呀。你們就這樣跑了,萬一遇到拍花子,你們怎麽辦?”


    “還有,你們若是想你們的娘了,也要跟我們說呀,我們帶你去看呀。你們自己跑上山來,要是不小心跌到山穀裏去,誰救你們?”


    “大姐姐,我們知道錯了。”兩人哭的夠了,胡亂擦下眼淚,可憐兮兮的看著封南絮。


    看著那兩雙哭紅的眼睛,封南絮責怪的話堵在喉嚨口,再也說不出來。


    因為天已快黑了,怕山上會有野獸,封南潯跟封南絮急忙將兩人帶下山。


    坐在迴家的馬車裏,封南陵跟封南庭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在學堂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們為什麽要跑出去?有人欺負你們了?”見兩人真的平緩下來,封南潯才是開口詢問。


    封南陵低著頭頓默半晌,才抿著唇道:“他們說我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不配來書院讀書。”


    話音未盡,他的聲音染上哽咽。


    “他們都不和我們說話,還說我們身上有窮酸味。”封南庭補充了一句。


    一時間,封南潯也陷入沉默中,他在琢磨著該如何去開解封南陵兄弟兩時,封南絮說話了。


    “老三老四,你們去書院讀書,是為了什麽?”


    “是,是為了……”兩人愣住了,戰戰兢兢的看著封南絮。


    “大姐姐送你們去書院,是想讓你們去讀書識字長見識,明事理的。那日大姐姐怎麽說的,讓你們讀書是為了你們日後能夠很好的立足於世。”


    “所以說,你們去書院的目的是學知識,而不是攀親戚。那些不願意跟你們做朋友的人,說明跟你們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何必要因他們壞了自己的心情?”


    “弟弟們,我們都不是銀子,沒有辦法做到每個人都喜歡我們的。願意與我們相交的人,我們以誠相待,不願意跟我們相交的人,我們就敬而遠之。”


    “聽姐姐一句話,人生是我們自己的,要怎麽過別人幫不了我們。不要過於在意別人的看法,充實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封南絮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堆,封南陵跟封南庭聽的半懂未懂,但還是抓住了重點,別人怎麽看不重要,自己怎麽過才是最重要的。


    想通之後,兩人的心境也開闊不少。


    他們迴到家裏,天早就黑透了,封南絮索性不做飯,帶著兄妹幾個去歸雲樓吃頓好的。


    到底是小孩子,填飽肚子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晚上迴到家中,封南陵跟封南庭還特地跑到封南絮房裏,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證,一定好好讀書,日後考取功名為她請封誥命。


    樂得封南絮一整晚做夢,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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