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炎目呲欲裂,童孔顫抖的看著眼神空洞,胸口已然被鐵護法尖銳的手爪穿透的小醫仙,鮮血不斷從小醫仙的前胸及後背順著潔白的衣服滴落在地,在小醫仙的腳下聚成一個血色的水窪。


    這一刻,蕭炎心髒都停滯了一瞬。


    絕望!自責!懊悔!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蕭炎痛恨!


    痛恨鐵護法!


    痛恨自己的弱小!


    痛恨自己什麽都做不到!


    !


    刹那間,在蕭炎的感官中,周圍的一切都恍然停止了。


    無論是狂笑著的鐵護法,被刺穿胸口的小醫仙,還是掙紮著的韓鳳,以及遠處看著這裏的所有人,都仿佛被按下了時間靜止鍵,世間的一切都寂靜無聲。


    【喲喲喲~這是誰啊?】


    突然,一道令人不舒服的重疊嗓音於蕭炎身後響起,言語中盡顯張狂與傲慢。


    這聲音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蕭炎想不起來。


    蕭炎想要迴頭,但身體卻是怎麽都無法動彈,隻能絕望的看著被刺穿胸膛的小醫仙,那無助的背影。


    而後蕭炎清晰的感覺到了,那說話的人蹲在了自己身側,對蕭炎說著嘲諷與譏笑並存的話語。


    【瞧瞧~那位一心想要改變整個世界的少年,此時卻隻能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朋友被刺穿胸口。】


    【這是怎麽一迴事啊?啊?你不是想要改變世界嗎?】


    【多麽偉大的誌向啊~然而現在的你,卻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保護不好嗎?】


    那人說完,站起身緩緩來到定格在那裏,被鐵護法刺穿胸口舉在半空的小醫仙身旁,抬手指著小醫仙陰笑道。


    【明明姚老板臨死的時候把自己最重要的女兒托付給你,結果你卻讓她落得這個下場?】


    【真是有夠丟人啊,蕭炎,自己躺在地上,卻讓一個女人拚死救你。】


    【看到此情此景,你就不覺得臉紅麽?你除了在那無能狂怒的呐喊還能做什麽?】


    蕭炎的童孔漸漸擴大,震驚的看著站在小醫仙身旁的那個人。


    和自己一樣的容貌,和自己一樣的身軀,陰影覆蓋全身,眼眸呈現猩紅,臉上流露著自己從來都沒有顯露過的嘲弄之色!


    蕭炎想要張口詢問,想要詢問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但卻怎麽也做不到。


    隻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在自己麵前上演著獨角戲。


    那個陰影蕭炎背著手,在蕭炎的視線中來迴踱步,一臉高高在上的表情俯視著趴倒在地的蕭炎。


    【真是有夠淒慘啊,蕭炎。】


    【從以前到現在,你有多少次機會能夠肆意而為?】


    【人活一世,該享受就享受嘛,結果你倒好,跟個看破紅塵的世外高人一樣,放在眼前的肉都不願意去吃,你活著不累嗎?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


    【看看你,為了你那該死的正道,一直以來把我壓製到這種份上,到頭來還不是什麽都做不到,你圖個什麽呢?】


    陰影蕭炎來到蕭炎麵前,雙腿分開蹲下身來,猩紅的眼眸緊緊盯著蕭炎的黑色眸子。


    【明明你心裏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實力遠遠超過同等級的人,但為什麽你就不願意承認呢?】


    陰影蕭炎的話,令蕭炎心頭陡然一震。


    是的,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的實力很強,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早已遠遠超過了自己這個等級的範疇,但卻一直沒有承認。


    蕭炎隻是腦子直,並不是真的傻,總是一兩次發覺不了,一路上遭遇了這麽多事,蕭炎不可能發現不了這點。


    然而他卻,一直一直的,在刻意迴避這件事情。


    理由,隻有一個。


    【你就這麽,害怕被自己的力量所吞噬麽?】


    陰影蕭炎咧嘴笑著,一語道破了蕭炎的內心,使得蕭炎心底甚恐。


    是的,這就是蕭炎一直,不願意正視自己力量的原因。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當自己內心承認了自己擁有遠超於同等級的實力後,自己會變得張狂,會變得跋扈,會變得不再是自己。


    變成那樣的自己,正道不過是一句空談!


    蕭炎看似對自己所行之事甚是堅定,但實際上他是真的,對自己很不自信。


    正因為不自信,所以才一次底線都不敢觸犯。


    正因為不自信,所以才擔心力量會吞噬自己。


    他不敢放任自己,一次都不敢。


    他就是害怕開了一次的頭,嚐到了那一次的甜頭,自己就再也無法約束自己的內心!


    這時,陰影蕭炎再次開口了。


    【雖然嘛,我確實是很理解你啦,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呢。】


    【蕭炎,你仔細迴想一下,我迄今為止,幫你解決了多少麻煩?】


    【烏坦城強闖加列家族,處理攔路的劫匪,魔獸山脈對付狼頭傭兵團,屠殺塔戈爾沙漠的那些冒充漠鐵傭兵團的人,還有其他等等等等,甚至包括剛才的地魔老鬼。】


    【這些問題,可都是我幫你解決的啊,你真覺得憑你堅守的正道,能夠解決這些問題麽?】


    【你自己心裏其實也明白的吧?或許是天生的,又或許是環境經曆所造成的,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就是不講理,就是喜歡弱肉強食,就是天生與你所遵循的正道背道而馳。】


    【對於這些人,你縱使說一千遍道一萬遍,想盡各種辦法,也改變不了他們的三觀與立場。】


    【你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但你改變不了所有人,你認知中的惡人無論是哪個時代都會存在,這就是整個世界的真實。】


    【更何況如今,妄想改變所有人的你,卻連眼前的事情都做不好,還想大談特談自己的理想?你不覺得相當可笑麽?】


    蹲在地上的陰影蕭炎微微側過身讓開蕭炎的視線,指著小醫仙被貫穿胸膛的背影。


    【看啊,你的朋友正在等著你拯救呢,你不是答應過姚老板要保護好她的嗎?】


    陰影蕭炎不斷用言語刺激著蕭炎的神經,令蕭炎心中的自責與怨恨愈發的濃厚。


    同時湧現出的,還有對力量的極度渴望!


    感受到蕭炎的內心變化,陰影蕭炎咧起嘴角,如同惡魔般用言語引誘蕭炎。


    【你現在,一定很想救她吧,不論付出什麽代價。】


    陰影蕭炎緩緩站起身,低頭俯視著黑色眼眸逐漸泛起猩紅之色,身上的黑氣再一次從內心深處流露出來的蕭炎。


    【若你想救她,那你就和之前那麽多次一樣,放心的交給我吧,我來幫你解決。】


    陰影蕭炎的語氣陡然發生了改變,與剛剛的譏諷與嘲笑不同,此時的他猩紅色的眼眸中,流露著無比的誠摯,柔聲說道。


    【別擔心,蕭炎。】


    【我是不會害你的,永遠都不會。】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都是你心中不加掩飾的欲望,都是你最想做的事情。】


    【相信我,哪怕這個世界所有人都與你為敵,我也會堅定的與你站在一起。】


    【所以蕭炎,承認我,並且接納我吧。】


    陰影蕭炎的話語,是如此的誠懇。


    隻見他緩緩彎下腰,目光認真而又嚴肅,在蕭炎的震驚又夾雜著恍然的注目中,向他伸出了手。


    【我不是外人,也不是其它什麽不詳的東西,至少對你而言。】


    陰影蕭炎語氣溫柔的,緩緩的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你的本能。】


    恍忽間,停滯的世界恢複了正常,時間再度流動。


    刺穿了小醫仙胸口的鐵護法冷哼一聲,猛然擺動手臂將小醫仙甩到了一旁,隻見小醫仙的胸口上殘餘這一個駭人的黑洞,淋漓的鮮血不斷從那黑洞中流淌出來,染紅了小醫仙身下的地麵,將那白衣都染得血紅。


    “嗬嗬,放心。”鐵護法不屑的輕瞥著唿吸已經微弱到極點的小醫仙,聲音無比陰冷,“我馬上,就讓這小子下去陪你......”


    鐵護法話未說完,突然感覺到一股洶湧到極致的惡意向他湧來。


    這惡意是那麽的純粹,純粹到讓鐵護法心髒都不禁停止了跳動。


    這是?!


    僅僅瞬間,鐵護法便找到了這惡意的源頭,猛然定睛看著從地上掙紮著爬起的蕭炎,黑色的氣息從蕭炎體內緩緩流出,在蕭炎周身縈繞不絕。


    這小子?!


    鐵護法確認再三,眼前的蕭炎實力依舊是失去了那神秘靈魂幫助的大鬥師無疑,但心中的不安卻愈來愈甚,不妙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總感覺要發生什麽壞事。


    不隻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從蕭炎身上流露出的驚天惡意,眼中驚恐的看著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的蕭炎。


    下一刻,所有人麵前的景色瞬間變換了模樣。


    天空變成了令人壓抑的赤血之色,本來還算是井然有序的街道瞬間破敗不堪,代表陰暗與死亡的渡鴉從城市內各處流竄出來,發出連綿不斷的啼鳴聲響徹雲霄,令絕望消極的情緒在所有人的心中不斷迴蕩。


    這是......幻象?!


    所有人立刻反應了過來,而比起這些令人不安的景象,那造成這份幻象的源頭更讓他們感到恐懼!


    蕭炎身上不斷爆發的惡意刺激著所有人的神經,他們都明白,這不詳的幻象就是蕭炎的惡意所激起的!


    !


    韓鳳看著蕭炎身上的黑氣,緊緊皺起了眉,眼中泛著絲絲驚恐。


    自己先前,就從蕭炎身上見過這黑氣。


    那不是鬥氣,但也不完全是靈魂之力,而是純粹的負麵情緒。


    但無論之前蕭炎的黑氣再如何濃鬱,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過!


    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增幅了似的......


    冰冷的地麵上,胸口被刺穿的小醫仙艱難的微微睜開雙眼,眼神渙散的看著那句僂著腰,渾身流轉著濃鬱黑氣,令她感到無比陌生的蕭炎。


    痛苦的,低聲發出了呢喃。


    “蕭......炎......”


    而後,小醫仙的視野便被黑暗所籠罩,意識悠然沉寂了下去。


    此時蕭炎身上的黑氣已經如同鎧甲般將他重重包裹,隻能勉勉強強看到蕭炎本人的輪廓。


    而在那黑氣鎧甲之中,一雙猩紅的眼眸是那麽的顯眼,令被這猩紅之眼所注視的鐵護法從頭到腳都冰冷到了極點!


    並非是源自於實力,而是來自於本能的恐懼!


    “咕嚕......”


    在鐵護法驚恐的目光中,那深深隱藏在黑氣之下的蕭炎,流露出野獸般的威嚇聲,血氣、兇氣、戾氣無休無止的刺激著鐵護法的意識。


    在鐵護法眼中,蕭炎已經不是他所瞧不起的蟲豸了,甚至連人都已經不是了。


    此時的蕭炎就是一頭,隻為了毀滅自己所憎恨之物的,全靠本能行動的......上古兇獸。


    ...


    “嗯?!”


    迦南學院,外院後山,正聽著淩影匯報的蕭薰兒突然眉頭一皺,目光猛然看向黑角域的方向。


    心底不知為何,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淩老,蕭炎哥哥真的沒問題麽?”


    蕭薰兒沉聲詢問,淩影也恭敬的低頭迴答。


    “請小姐放心,今日是黑印城一年一度的拍賣會,基本上強者全部匯聚在拍賣行了,而蕭炎少爺經營的酒樓所處的位置離拍賣行頗遠,再怎麽樣也不會波及到他。”


    淩影就是因為這點,才專門挑今天來給蕭薰兒進行匯報工作,退一萬步說即便這次的拍賣會結束後會因搶奪而發生戰鬥,那也是在城外。


    畢竟黑角域再怎麽黑,那些強者也是得在乎點麵子的,搶奪這種事情即便是默認的那也絕不是什麽光彩事,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行此卑劣之事。


    因此通過綜合考慮,淩影確認了今天蕭炎不會遇到什麽危險才來迦南學院麵見自家小姐,反正離得也不遠,自己盡快趕迴去就是。


    聽到淩影的話,讓蕭薰兒心底放心了一些。


    但,還沒有完全放心。


    不知為何,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一直在蠢蠢欲動,始終是無法消退。


    “淩老,匯報的事情等之後再說吧,你現在快迴去保護蕭炎哥哥。”


    最終,蕭薰兒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沒出事那自然是好,但若是出事了......


    蕭薰兒,不敢往下細想。


    而淩影也自然明白蕭薰兒心中的擔憂,沒有再多說什麽,默默的點了點頭,旋即身形化作一道黑影,悄然消失在了此處。


    待到淩影離開後,蕭薰兒站在山崖之上,凝望著黑角域的方向,擔憂的發出了呢喃。


    “蕭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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