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兒的身孕也才六七個月,離臨盆還遠。


    所以劉大寶打算在凉北待上個把月。


    以解決他對陸天明的相思之苦。


    這也是陸天明求之不得的事情。


    能夠跟兒時好友生活在一起,很多時候能夠迴味到那些本該一去不複返的美好時光。


    由於昨個夜裏聊得太久。


    陸天明不知不覺便睡到了中午時分。


    等他起來時。


    就看見劉大寶在替顧奶娘號脈。


    一老一少有說有笑,看來是沒多大的問題。


    陸天明今天沒有寫信的打算。


    招唿劉大寶一聲後,便準備去找毛豆,問問那小子凉北哪裏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屆時能帶上劉大寶夫妻二人散散心。


    哪知剛走出院門轉了個彎。


    劉大寶便追了出來。


    見他唿哧唿哧喘氣,陸天明不解道:“有什麽事,剛才不能說嗎,非得搞這一出?”


    劉大寶左右瞅瞅。


    接著麵露愁容:“那顧奶娘跟李寒雪,關係好得很?”


    陸天明點頭:“這是肯定的,可以算是李寒雪現在最親的人了。”


    “嘶...”劉大寶聞言忍不住齜牙。


    “怎麽了?難不成顧奶娘生了什麽治不好的病?”陸天明頓覺不妙。


    “哎,那倒沒有。”劉大寶歎道。


    “那你擺這副模樣做什麽?”陸天明差點沒動手。


    “大病倒是沒生,可是...也活不了太長時間了。”劉大寶如實道。


    陸天明微張著嘴,不可思議道:“為何?”


    “絕脈,絕脈中的雀啄脈,又叫做無神之脈,所謂無神,便是元氣渙散的原因,這老人家各式各樣的小病長期沒有根治,導致五髒六腑中尤其是脾胃衰老速度異於常人,所以...”


    劉大寶頓了頓,伸出一隻手掌:“最快五個月,即便熬過去,也最多能挺一年。”


    陸天明隻覺人有些恍惚。


    之所以替顧奶娘難過,並不是單純的因為她是李寒雪的親人。


    更多的是因為顧奶娘本人的經曆。


    一個人經曆了數不盡的苦難,明明已經盼來了好日子,怎的就馬上到頭了?


    “沒...沒有辦法嗎?”陸天明結巴道。


    劉大寶認真搖頭:“沒有辦法。”


    “你師父和柳姨,難道也沒有辦法?”陸天明不死心道。


    劉大寶還是搖頭:“他們是人,不是神,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髒腑的衰老是不可逆的。”


    陸天明半晌沒有言語,仿佛傻了一般。


    劉大寶輕歎一聲,輕輕拍打陸天明的肩頭,接著又擺出一副笑臉,轉身迴到了院內。


    直到踏上凉北最繁華的那條興安街。


    陸天明都還是沒有想通。


    一個本來已經看到希望的人,為何會一眨眼,再次迴到了絕望裏。


    “當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哎。”


    抬頭掃了一眼繁華的街道,陸天明摸出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子,開始在各大店鋪內采購那些他根本就用不上的東西。


    等到傍晚時分,買的物件已經裝了一馬車。


    大多都是老人穿的衣服,還附帶一些俗氣的珠玉等。


    具體花了多少銀子,陸天明心裏也沒個數。


    買下這些,全因為一時的衝動。


    他並沒有因為這份衝動而後悔,因為他不這麽做的話,心裏的鬱結實在是無處安放。


    “你這是做什麽?”


    站在門口的李寒雪目瞪口呆。


    她的眼珠子定格在了滿滿當當的馬車上。


    陸天明咧嘴笑了起來:“城裏有個大富人家發善心,把家裏麵不用的東西,全部拿出來送人呢。”


    李寒雪聞言迎了上去。


    開始檢查馬車上的衣裳。


    同時囑咐道:“二寶啊,咱就算過得再不如意,也不能穿別人穿過的衣服,更何況,我們也算不得苦,而且我在酒樓掙的錢,也...”


    話沒說完。


    李寒雪忽地停住。


    然後轉頭詫異望著陸天明:“這些衣服,是新的!”


    陸天明沒有辯解,默默點頭。


    “而且都是老人的款式,這...還有珠寶,怎麽都是這種大紅大紫的?”


    李寒雪碎碎念叨。


    她是個伶俐的女人,當下便覺得不對勁。


    於是放下手裏的衣服,走到了陸天明近前不足一尺處。


    “衣服和珠寶,是給奶娘買的吧?”


    陸天明的情緒一直都高漲不起來,隻有氣無力的說了個‘是’字。


    “大寶...大寶給奶娘檢查過身體?”李寒雪聲音顫抖道。


    陸天明還是點了點頭。


    李寒雪見狀腿一軟。


    好在陸天明情緒雖然低落,本事卻並未消失。


    一伸手,便將恍惚的李寒雪急忙扶住。


    “大寶說,沒得救,天底下最厲害的醫師來了,也沒得救。”


    李寒雪紅了眼眶。


    拽著陸天明小臂的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肉裏。


    應該是想到顧奶娘就在院子裏的原因。


    她終歸沒有哭出聲。


    而且很快便穩住了情緒。


    “你說你身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丹藥,可不可以試試?”


    陸天明搖頭:“我剛才在興安街最大的醫館門口都試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麽溫養身體的效果,皆是些補充真氣或者激發身體潛能的丹藥。”


    李寒雪本來心裏麵特別難受。


    聽聞此言後,她急忙認真打量陸天明。


    這才發現,後者紅光滿麵,看上去極為不正常。


    “你沒事吧?”李寒雪焦急道。


    唿啦一聲。


    陸天明鼻孔裏直接噴出血來。


    “氣血旺了點,沒什麽大礙。”


    陸天明說著便去擦鼻子。


    剛抹了一手血。


    眼睛一黑,便欠身撲去。


    最後的意識,停留在了一片溫柔之中。


    還依稀聽到李寒雪大喊劉大寶的聲音。


    等他再醒來時,萬籟俱靜,窗外早已黑透。


    他一低頭,發現床沿邊趴著個婀娜身姿。


    打著輕微鼾聲,不知是夢見了什麽,眉頭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陸天明伸手,輕輕推了推那人的肩膀。


    “殘生,殘生。”


    李寒雪幽幽醒來,見陸天明安然無恙後。


    竟毫無征兆的哭了起來。


    就這麽咧著嘴無聲的大哭。


    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憐。


    陸天明歪著頭打量,發現她臉上本就有哭過的淚痕。


    想來這之前,情緒已經崩潰過。


    “別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陸天明安慰道。


    “二...二寶,我是不是命犯孤星啊?克爹克娘,還克朋友,是不是跟我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啊?”李寒雪抽泣道。


    這樣的想法,應該是由來已久。


    所以此刻她才會如此崩潰。


    陸天明欠身把李寒雪扶起來。


    想了想,認真道:“那都是算命人忽悠錢財的鬼話,人永遠都活在當下,怎麽可能被命運事先預定了結局?”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路該怎麽走,由自己說了算,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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