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楚修醒來, 一連三天來, 孟婉都不曾再踏入扶桑驛, 她實在是不敢去見他, 縱使給自己找千個萬個理由, 好像都不能堅定心思了。


    這次擊退北狄胡軍,紀世子是功臣,多的是人去看他, 她不去也沒關係吧。


    還有那個張二河將軍,明明他才是袁將軍, 被孟婉追問下來,嘿嘿一笑,說都是世子不準他聲張。


    想起楚修之前送她桃花釀, 這個人是怎麽好意思讓她自罰三杯的。


    孟婉輕趴在桌上,臉頰都擠在一起,輕歎一聲後,她抬眸看向站在琴鋪外的表姐,身旁還站著小小的宋瀟。


    胡人進城來時, 燒殺搶掠,琴鋪的門也被砸壞了, 此刻表姐打量著破爛的大門, 憂心如何修門呢。


    孟婉起身,臉蛋上還有些印得紅紅的,走出琴鋪來,站在表姐身旁, 這大門是被用大斧劈開的,實在是破爛得不忍直視。


    不止是門,就連琴鋪裏也丟了好多琴,簡直狼藉一片,宋雲在扶桑驛裏幾天,總算是趁太子不注意,帶兒子出來看看琴鋪,結果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迴得重新換大門,可是這要花很多錢。”宋雲說道。她攢了一年的銀兩,混亂之中被給弄丟了。


    宋雲將宋瀟抱起來,愁眉苦臉看著琴鋪,孟婉抿了下唇,問道:“表姐,你不和太子迴大遼嗎?”


    宋雲聽言,蹙了下眉頭,“那裏不適合我。”


    琴鋪的生意開得紅火,這可是她的心血,迴到大遼東宮去,就什麽都沒了,太子本就與她不過是床榻上的關係。


    宋雲看不懂太子的心思,更不想去猜,她身份低微,也考慮得長遠,宋瀟是太子的兒子,自然不會受虧待,可是若以後時間長久了,總有太子將她趕出東宮那一天。


    那就什麽都沒有了,她不能再患得患失,所以才不會認宋瀟給太子的,沒人比她更需要宋瀟。


    宋雲雖然卑弱,但也想抓住她所擁有的,起碼在琴鋪的生活讓她有安全感。


    孟婉瞥向宋雲的臉龐,輕聲道:“表姐,我有時候很羨慕你。”


    宋雲有些詫異,疑道:“羨慕我作甚,一個人帶著孩子東奔西跑的。”


    孟婉莞爾一笑,“因為你總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宋雲微低眉,輕啟紅唇:“這有何羨慕的,我不過是想陪在阿瀟身邊,看著他平平安安長大。”


    孟婉看向宋雲懷裏的宋瀟,正在泛著困意,眼睛忽眨忽眨的,小手搭在宋雲的頸上,看樣子是想睡午覺了。


    見此,孟婉輕輕一笑,心緒微動。


    二人在琴鋪停留沒多久,東市的租主便來了,一個瘦弱精幹的女人,這女人叫王彩雲,大家都叫她王大娘,平日裏對宋雲還算是客氣。


    王大娘瞥了眼殘破的店麵後,道:“來了好幾趟,算是見到宋小娘子你,你這琴鋪怕是開不成了,我今後可就不租給你。”


    聽言,宋雲心頭一緊,忙道:“這是為何,上迴交的租金還沒到期呢。”


    王大娘聳了下肩,“這店麵被位爺瞧中,花了好大價錢買下來,還特意吩咐道決計不能再租給宋娘子您了,這位爺可有錢,穿得都不是普通人能用得料子。”


    宋雲神色有些發怒,“王大娘,你這麽做就不厚道了,這店麵我都租了快兩年,說盤給他人就盤給他人了。”


    王大娘也有些為難,從腰間掏一小袋銀兩,道:“我這做生意的,哪能跟銀子過不去呢,就當我給你賠禮,這錢是你之前的租金,便還給你了。”


    說著,王大娘抓過宋雲的手,將錢遞在她手裏。


    孟婉見此,神色也沉了下來,“那人花了多少錢,我出更多的。”


    王大娘擺擺手,道:“那位爺的錢能買好幾間店麵,更別說租,不是我趕宋娘子走,是那爺根本就不讓我租給宋娘子,他還說若宋娘子實在氣不過,可以找他論理。”


    孟婉氣惱地插起小腰,道:“在北漠城裏還沒見過這麽囂張的人,那人叫什麽,我和表姐這就找他去!”


    王大娘道:“那爺隻說姓楚,別的就不再說。”


    聽言,兩人有些啞口,宋雲臉色漸漸黑起來。


    孟婉高挑起眉梢,能管表姐的事,毋容置疑這姓楚的爺,就隻有太子楚川這麽囂張了。


    “明天就把東西收拾收拾吧,這大門也不用宋娘子管了。”


    王大娘把事情交代好,就搖著手帕走了。


    宋雲抱著宋瀟是氣得跺了一腳,阿瀟被迷迷糊糊的睜眼來,道:“娘,泥怎麽惹。”


    宋雲又隻好斂下心緒,輕聲迴道:“娘沒事。”


    孟婉抿著唇,表姐這事她應該幫不了什麽忙……


    王大娘剛走一會,一輛馬車徐徐而來,停在姐妹二人的身旁,正是太子派來接宋雲迴扶桑驛的。


    宋雲沒說話,孟婉低首想了想,還是隨宋雲上了馬車。


    到了扶桑驛後,找了一圈也沒見著太子殿下的身影。


    宋瀟困乏著,又不願離了娘親,宋雲隻好抱著他去床榻上休息。


    來到這裏,孟婉越發想去見那人傷勢可好些,還是往楚修那間廂房去。


    孟婉便在房門在躊躇著,怯怯地探著腦袋往裏瞧,打量許久,可廂房裏空無一人,床榻上整整齊齊的。


    正逢楚修從亭院裏迴來,便見著孟婉貓著身子在房門口。


    楚修勾唇淡笑,走上前俯身靠在孟婉身後,也學著她往房間裏瞧了一眼。


    孟婉絲毫沒發現身後有人,不禁嘟囔道:“這怎麽沒人呢,全身都是傷還到處跑……”


    楚修低聲迴道:“那還不是因為你不來,我在房裏如何待得住。”


    此聲一出,嚇得孟婉身子一抖,“呀!”


    驚慌地迴首,便見著楚修靠在她身後,神色自若,淡淡地笑著。


    孟婉微氣,瞪著眸子輕推他一把,“為什麽嚇我!”


    楚修輕蹙眉頭,苦道:“你推到我傷口上了。”


    “我我……”孟婉眼眸裏緊張起來,踮起腳尖,伸手掀楚修的衣襟,想查看傷勢。


    “莫掀了,大夫剛來換過藥。”楚修迴道。


    孟婉便停下動作,仰首瞧著他,“你為什麽在這裏,不是該在屋好好躺著嗎。”


    楚修迴道:“歇息夠了,便出來走走。”


    他瞧著孟婉的小臉蛋,再道:“傷為你受的,你還不來見我,小沒良心的。”


    說罷,楚修便入房間裏去,坐在八仙桌旁。


    “我……”孟婉揪著衣裙倚在門框邊,看著楚修,他肩上披著件青白外衣,容顏上細微的劃傷,好好的劍眉也成了斷眉,左手不大能動。


    看起來確實狼狽不少,孟婉就沒見過楚修這麽狼狽過,以前都衣著整潔,清冷爾雅,怎麽看都是欺負人那個。


    如今外衣都不好穿進去,何時遭過這種罪……


    她好像是挺沒良心的,可是……她隻是不敢來見他。


    她也搞不明白現在是誰欠誰的了,以後楚修可別再欺負她了……


    楚修瞧一眼孟婉出神的模樣,輕笑道:“怎麽還發呆了,幫我倒杯溫茶吧。”


    孟婉迴神過來,瞧了眼桌上的茶,便走進來,乖巧地給他斟茶,站在他跟前。


    楚修抿著茶水,放下杯後,看向小丫頭,心緒微起,試探道:“如今北狄胡人已退,過兩日大滄公主會從京中趕來以表兩國和睦,我與之接見一麵後,便會迴大遼。”


    孟婉微頓,頜首道:“嗯好。”


    見孟婉連瞧都不瞧他一眼,楚修眸色微沉,又道:“傷勢痊愈後,我迴大遼。”


    “那便迴吧。”孟婉再次道。


    楚修氣不過,冷道:“好歹也試著挽留我一下,哄哄我開心。”


    孟婉抬眸瞧向他,“反正遲早也是要走的,我才不會在意。”


    聽言,楚修心思漸沉,伸手將人攬進懷中,“嘴裏真是沒有一句是我愛聽的。”


    孟婉跌坐在他腿上,隻怕弄到楚修的傷口,也不敢怎麽動。


    楚修身上還有些淡淡的藥材味,這幾日是沒少敷藥,想著,孟婉便伸手去擁抱他。


    “這樣總行了吧。”孟婉淺聲道。


    楚修凝視她的眼,一手捏起婉婉的臉蛋,弄得她水潤的紅唇嘟起。


    孟婉含糊道:“你要做什嘛……”


    他低首親吻住婉婉的唇,輕咬了一口後,笑道:“這樣都不夠。”


    孟婉瞪起眸子,忙將他的手拍掉,“你……”


    從他懷裏退出來,孟婉站起來,有些慌亂,連忙道:“你還是去歇息著,我改天再來看你。”


    失了那柔軟的身子,楚修眸色微黯,隻見孟婉提著裙擺就離開了。


    孟婉低著首走在扶桑驛的遊廊上,手指輕撫著唇瓣。


    ……


    楚川在城外軍營裏處理些事務後,便迴到了扶桑驛,他輕拂去衣角的灰。


    尋到臥房裏時,床榻上的母子睡得正香,楚川輕柔一笑。


    走近後,看著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兒子正趴在宋雲的懷中,見著竟有些吃味,便讓婢女把宋瀟帶到偏房去睡。


    正好,他也有些乏了,楚川將外衣脫下後,便躺在宋雲身邊,將人往懷裏抱。


    小雲兒的身子溫熱香軟,惹他喜愛。


    宋雲睡得甜,便下意識往楚川懷裏埋,小腦袋在他胸膛蹭蹭,像貓兒一般。


    楚川輕笑一聲,摟緊宋雲心裏便起了邪念,大手放肆起來。


    宋雲輕蹙著眉,腿間有什麽在頂著她,惺忪地睜開雙眼,便見楚川將她抱得緊。


    想起中午店麵的那事,宋雲心中惱怒起來,抓起那不老實的手,一口咬下去。


    門外路過的婢女隻聽廂房裏傳來太子殿下的低嚎聲——


    下人不敢多言,疾步匆匆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節快樂!閱兵什麽的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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