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輕瞥孟婉,垂下首細聲嘀喃:“可比小姐您懂多了……”


    聽她所言,孟婉凝視著她,不知在想什麽,半刻後,她一笑,“阿楠,你把藥膳拿下去吧,我吃飽了。”


    “可還剩這麽多。”阿楠道。


    孟婉隻是揮手讓她退下去,“我與表姐說說話,下去吧。”


    阿楠隻好端著藥膳出屋子,也不知小姐要和宋雲表姐說些什麽,總覺得不太好。


    待阿楠退下後,孟婉雙手撐著臉,眸色微沉,不禁輕聲道:“阿楠對紀世子過於上心了。”


    “嗯?”宋雲不解她的話。


    “沒有什麽。”


    孟婉一笑,將身子探向宋雲,語重心長地道:“表姐,你同我說,你是當真喜歡楚修,還是別有用心,或者說臨城地界如此大,你可曾是想留下來。”


    宋雲望著孟婉的笑容,麵色微僵,竟被她猜中心思,眼中滑落一絲慌張,她淡然的揚起笑,“喜歡他吧,你就當我試一試。”


    孟婉默了片刻,微笑道:“那便試試,不成再說。”


    按楚修的脾性來說,那還真是不成的多。


    -


    或許是藥膳的作用,初次月事的孟婉沒有像前世一樣,痛得死去活來,臥床不起,反倒是輕鬆許多,些許的隱痛罷了。


    宋氏隻道跟她說是,不疼就好,果然這藥膳這有些用處,也不知林廚娘哪來的方子。


    在府內歇息幾日後,在後院見阿楠匆匆出門去後,孟婉挑了下眉稍,迴到閨房去。


    衣架上正掛著楚修的衣裳,是被拿去洗過一遍,上麵還有淡淡的皂角。


    孟婉手裏還抱著大白,見宋雲進門來,她莞爾一笑,將那件白色外衣取下來,交到她手中。


    “表姐可願替我前去紀王府還給楚修,正好表姐能與他見上一麵。”


    宋雲瞧了下孟婉遞過來的衣物,抿了下唇,料子絲滑,上麵還有用金線勾繡而成的雲祥紋,栩栩如生,這種綢緞在蘇州宋家老夫人都不見得常穿。


    “婉婉與我隨行嗎?”宋雲輕聲問道。


    孟婉默了一下後,道:“我會在紀王府前等你,就不進去了。”


    說著,她便把衣物折好,拉著宋雲出門了。


    令管家備好了馬車,二人便前往紀王府,臨城比蘇州繁華得多,且不知大多少倍,分為東西雙市,其中又分別包括五十個坊間,一條清水河,由此可見有多大。


    所以大戶人家出門,向來都備有馬車出行,便是一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景象,宋雲頗為好奇,便撩著車簾往外瞧,美目流盼,心道:定要留在此地。


    馬車咿呀著,很快便行過久安大街,轉個頭便是紀王府。


    車停下後,孟婉將那外衣交給宋雲表姐手上,道:“表姐,到時你就說,我身體抱恙,不能來給紀世子賠禮,可千萬別說我也來了。”


    宋雲看著她神情認真的小臉,微微一笑,“知曉,你都交代好幾遍了。”


    說罷二人便下了車,孟婉瞧著宋雲入了紀王府大門後,便尋了一處隱蔽的柳樹下等待。


    正是百無聊賴中,孟婉的腳尖掂了又落,垂在兩側的手也開始晃起來,早知道把大白也抱來好了,起碼有個玩伴說說話。


    忽然瞥見紀王府供下人進出的側門走出一人,身穿淡青色衣裳,個不高,乍一看還有些像是阿楠。


    孟婉便提著裙擺往巷口牆後躲去,隻見阿楠神色自如地越過巷口,專心著腳下的路,並未發現孟婉。


    見她漸漸遠去,孟婉從巷口裏走出,眸色微凝地望著阿楠的背影,半晌後,她緩緩道:“唉,還是阿靈好。”


    說罷,孟婉迴身望了眼門麵顯赫的紀王府。


    -


    紀王府內,楚修身著一襲月色衣袍坐在遊廊盡頭的長亭中,桌上擺放著兩本書卷與茶水,他神色淡然,剛讓人將那阿楠給送走。


    蘇州表姐宋雲?想到此,楚修輕笑了一聲,婉婉還真是舍得把他送別人呀,這麽一說他倒是想起這個人物來,難怪那日見著了幾分眼熟。


    不過是浮雲而過的女子,從未放在眼裏,自然也就記不得。


    此時,李管家越過遊廊匆匆走來,近了朝楚修躬了下身,道:“世子,孟侯府來了個女子,說是歸還您的衣物,順道給您致謝。”


    楚修挑了下眉,勾起唇角道:“孟家小姐可有來?”


    “沒來。”李管家迴道。


    “那就讓她把衣物留下吧。”楚修便沒了興致,深眸瞥迴到書卷上,拿在手上繼續翻看著。


    管家應了聲是,便退下了。


    ……


    不過一刻鍾後,在紀王府門口等得閑意漸濃的孟婉,見著宋雲從裏麵出來,提著裙擺緩緩走下台階。


    孟婉便迎了上去,對她一笑,問道:“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可有見上他一麵?”


    宋雲瞧著孟婉發髻上還有掉落的柳葉,笑得可人,便隨著她的笑容也揚起了嘴角,抬手輕輕將她發上的柳葉撚下來,“我沒見著他,留下衣物便出來了。”


    孟婉看了下她撚下來的柳葉,收起笑容,“楚修不在府上?”


    “不知。”宋雲溫和道。


    孟婉抿了下唇,臉蛋微鼓道:“還真是他一貫的風格。”


    宋雲掩嘴笑了笑,拉住她的手往馬車方向走去,“好了,我們迴去吧。”


    孟婉被她拉著走,看著表姐淡然的神情,“換個人吧。”


    宋雲迴頭瞧她一眼,並不言語。


    孟婉揚了眉,若真是為了留在臨城,那便換個法子也成。


    待二人迴到孟侯府時,大門正大敞著,管家在門口前來迴走動,腳下如焚,看來已等候多時了。


    見孟婉與宋雲迴來,他連忙快步迎上來,“小姐,你可算迴來了,府裏已經鬧開了。”


    管家臉都皺成一團了,孟婉二人眸色皆惑,“發生什麽事了,如此慌張。”


    孟婉跨過門檻入府前去,管家跟在身後,說道:“侯爺他…他帶了對母子迴府,現在正鬧著要給那母子一個名份。”


    聽完,孟婉步伐停頓下來,臉色一沉,“什麽!”


    隨即她步伐快了起來,小手握成拳,父親果然是父親,一點都沒有變,往廳堂中趕去。


    管家在她身旁繼續說道:“那女子叫何曉蓮,估摸著兒子也快三歲了,夫人臉都氣青了。”


    宋雲跟在身後,蹙緊了眉,姑母這迴出事了,那麽她隨父親迴蘇州的日子便也沒幾天了。


    與此同時,廳堂之中,正前上座孟連生身著靛色衣袍,七年時日裏,他臉上已蓄起了胡須,麵容微煩躁。


    而側座梨花椅上,正是美韻十足的宋氏,她眉宇之間帶著冷然,瞧著站在堂中的母子二人。


    這婦人叫何曉蓮,是東市綢緞鋪掌櫃的女兒,卻偏偏穿了一身粗布麻衣,她此刻摟緊三歲的兒子孟俞,眼角帶著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連件好的衣裳都穿不起嗎,讓宋氏瞧了都想發冷笑。


    孟連生扶著額,“芷兒,這好歹也是我孟連生的兒子,總不能一直讓她們流落在外吧。”


    宋氏眸色中盡是失望,她看向上座的孟連生,“我為你操勞孟府大小事務多年,你倒好整日往外跑,原來是有了這麽個女人。”


    說到此,她輕笑了一聲,又道:“我說過你若要納二房,與我和離便可,如今整出這麽多事,麻不麻煩。”


    堂中何曉蓮聽言,連忙跪下,啜泣道:“夫人莫怪,都是奴家的錯,是奴家一時衝動,念著俞兒都這般大了,是該讓他認祖歸宗,才讓連生帶我來的,您要怪就怪奴家吧,可千萬莫傷了您和連生的和氣啊。”


    宋氏瞥了何曉蓮一眼,“和氣?你若是真顧及這份和氣,就不會與孟連生扯上關係,好好的黃花姑娘不做,非想著與他行這苟且之事,門都未過,倒想弄個孩子生下來,你可知這個孩子,說到底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名不正言不順的,還想著要討個名份了?”


    被宋氏的句句話語襲來,何曉蓮已哭成了淚人,見母親在哭,那三歲孩童也大哭起來。


    孟連生看了著實心疼,下了座去把何曉蓮扶起來,轉頭就對宋氏道:“什麽私生子,這是我孟連生的兒子!曉蓮是個溫柔賢淑的好女人,芷兒,你怎麽就容不了她呢,我不明白你為何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宋氏眼眶濕潤起來,苦笑一聲,“當初你說今生隻娶我一人,如今卻說我不可理喻,真是句句誅心。”


    孟連生微愣,便緩了下語氣,“不過區區納妾,我心裏又不是沒有你,我還是愛你的,隻是曉蓮已經把孩子養這麽大了,孩子是孟家的子孫,你既然已經嫁到孟家了,作為正妻,就不能愛屋及烏,想想我這個兒子,容他們母子進門。”


    “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宋氏怒拍了一下桌子,忽站起來。


    宋氏頓了一下,冷笑著:“別把一切都說得冠冕堂皇的,站在你所謂愛的名義上指責我,背地裏養了外室,孟連生,你至我於何地。”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與你和離嗎。”孟連生咬了咬牙道。


    孟婉在趕往廳堂途中,不遠就聽著一聲聲爭執,她提著裙擺步伐越入堂中,柔脆的聲線響起,“那便和離吧。”


    話一出,頓時在場人將目光轉向孟婉,宋氏怔然地瞧著她。


    孟婉臉繃得緊,掃視廳堂中幾人,最後把視線停在孟連生身後哭哭啼啼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哄著孩童。


    孟婉瞧著她緩步走來,這個女人前世沒出現過,果然,像他爹的脾性,做夢都想要個兒子,走了一個許蘭蘭,又來一個何曉蓮。


    作者有話要說: 來,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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