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屋子,楚修忙把孟婉放在椅子上,輕撫著她的背後。


    身後的楚川去八仙桌上趕忙倒了杯水遞來,喂婉婉喝下,直到她臉色緩和下來,可眼眸裏的淚水還是將纖長且彎翹的睫毛打濕了,喘著粗氣。


    楚川見此,看了楚修一眼,道:“是,我是要比你好看一點,俊一點,所以深受小團子喜歡,你不服歸不服,你冷著臉嚇她幹嘛,正吃糖呢。”


    楚修正抹著小孟婉眼角的淚,抬首看了他一眼,“我沒嚇她。”


    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他真的看起來可怕嗎。


    楚川將茶杯放下,道:“那你冷臉,給誰看呢。”


    說得楚修一怔,看向身邊的孟婉,眼神閃躲,忽然意識到她似乎真的在怕他。


    楚川白了一眼他,俯下身去,臉上的鼻血還未擦淨,對孟婉說道:“孤乃東宮太子楚川,小團子大可叫我川哥哥。”


    孟婉望著他點點頭,輕聲道:“川哥哥。”


    楚川聽了孟婉叫他哥哥後,便得意地朝楚修挑了挑眉。


    楚修無視著他得意的表情,這心裏五味雜陳的,“婉婉……”


    孟婉攥著手指,默默將身子側過另一邊去。


    見此,楚川臉上的笑越發晃眼,挑著眉:“你果然是被她討厭了。”


    聽言,楚修深蹙著眉頭,試探著問道:“你真的討厭我嗎。”


    孟婉輕輕瞥他一眼,前世的這個人從未把別人的感情放在心上,何須在意她孟婉是否討厭他。


    怕不過小孩脾性而已,如陣風吹過就沒了。


    她抿了下唇,緩緩低聲說道:“不喜歡世子,更不想見到。”


    楚修麵色微僵,眼中掠過低落,氣氛一時凝重下來。


    一旁的楚川見此,笑意僵了僵,將手搭在楚修肩上,道:“小團子還是很喜歡你的糖的,哈哈。”


    哈了兩聲也沒見楚修臉色緩和,他便閉了嘴。


    楚修望著孟婉,她的眸子正直直的與他對視,小眉微蹙,一如她喝下鴆酒時看向他的眼神一般,厭倦。


    “你不想見我?”


    孟婉連著朝他重重點頭,楚修有些苦澀,默了片刻後,他才輕聲迴道:“知道了。”


    正在此時,屋外遠處傳來了張乳娘的聲音,“小姐!您上哪去了?”


    聽到這聲喚,小太子看了眼發怔的楚修,不能多做停留了,對孟婉說道:“小團子,我們走了。”


    孟婉點點頭,抬起小手掌朝他們擺擺手,“嗯好…”


    話剛到口中,轉眼看了楚修的深眸,婉婉頓了下,道:“…再見。”


    這時,再次傳來張乳娘的叫喚聲。


    楚川朝孟婉擺了下手,“告辭告辭。”


    楚修沉默著,卻被小太子一把拽起,慌慌張張拖著他朝梧桐樹跑去。


    見兩人出去,孟婉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門框前望向院子裏的梧桐樹。


    張乳娘的聲音漸漸逼近,兩名少年正爬上梧桐樹,可偏偏小太子卡在樹幹上,好不容易爬上去一點又抱著樹滑落下來。


    萬般無奈下,已爬上樹頭上的楚修伸手去拽他,試圖他把拽上樹頭。


    見到這一幕,孟婉捂著嘴笑起來,太子哥哥仍舊是那副模樣,但好像有些地方又和前世不一樣了,比如楚修。


    想此,孟婉笑顏收了起來,或許就是初見沒有同前世一樣,所以才有了些變化,但她隻想和這個人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梧桐樹上。


    楚修拉著太子楚川的手,可他蹬了兩次,愣是沒上來。


    “你不是堂堂東宮太子嗎,從候府大門出去,翻什麽牆。”


    楚川兩腿夾著樹幹往上攀爬,憤然說道:“作為孤的伴讀,你還不清楚嗎,我是逃了關太傅的課業跑來的,要是被我父皇知道,我就完了。”


    楚修抿著唇,沒好氣道:“你一天天不是拖欠楊太師的功課,就是逃關太傅的課業。”


    “咱倆彼此彼此,你別隻說我。”楚川眼看又要滑下樹幹。


    忽然張乳娘入院來,正巧瞧見二人掉在梧桐樹上,細眉一豎。


    她可不知東宮太子和紀王府世子長什麽樣,隻瞧著這兩個小孩滿身泥土,發飾淩亂。


    提著快步走來,來勢洶洶,厲聲罵道:“哪來的兩個毛頭小子,敢翻孟候府的牆,給老娘下來。”


    楚川聽到這聲,打了個激靈,突然身手敏捷起來,噌噌地就往上爬,這迴楚修都不用拽他了,人都爬枝頭跳到牆頭上了。


    有時候不逼小太子一把,你永遠不知道他爬樹有多快。


    張乳娘急匆匆趕來,望了眼門框邊的婉婉,心裏有了數,她揚聲道:“給我下來,兩小子!可是惦記我家小姐!”


    楚修隨即跟上小太子跳到牆頭,二人往翻越院牆而去。


    末了,楚川還露出一隻手,嘲諷地朝張乳娘揮揮手,然後一屁股掉落在院牆外麵。


    雖然個子不夠,二人摔了個屁股墩,也算是跑出來了,揉著屁股站起身。


    還沒站穩腳跟,張乳娘突然從不遠處的後門竄出來,嚇得兩人一驚,撒腿就跑。


    孟婉連忙出了房門,喚了張乳娘一聲,“乳娘別追了,婉婉沒事兒!”


    張乳娘隻好作罷,走迴來,還特意吩咐孟婉,一定不能和這種髒兮兮的孩子玩,尤其是男孩子。


    孟婉輕抿小嘴,朝著乳娘點頭。


    此刻的紀世子和小太子已經跑到了巷口前,喘氣,楚川擦了把額角上的細汗,說道:“這關乎孤的臉麵,好歹也是一國太子,竟然翻候府牆頭,萬一被抓,孟候跟我父皇告狀咋辦。”


    楚修與他對視著片刻,擺了擺手,向前走去。


    楚川隨即追上,抬手搭在他肩膀,道:“還鬱悶呢?要不那三天功課,幫我寫一天的就得了,不為難你。”


    此時夕陽西下,天色漸晚。


    將楚川送迴宮中去後,楚修轉著迴了紀王府。


    在府內,瞧過他那一身的泥和袖口血跡後,紀王妃慌忙將楚修拉過來,這一天不見人影,迴來時怎麽成了這樣。


    “這怎麽還出血了。”


    楚修淡然地看了她一眼:“鼻血而已。”


    他腰間還偷偷藏著婉婉給他的小繡帕。


    “鼻血也是血。”紀王妃臉上盡是心疼,想來兒子伴讀太子,便問:“你可是和太子打架了?”


    楚修輕輕搖頭:“沒有,不小心摔的。”


    下人把藥膏端了上來,紀王妃將此打開,抬眸看了楚修一眼,少年開始顯高的鼻梁上泛著紫青,他沉著臉龐,似乎近來她兒子心事挺多。


    -


    翌日,臨城又傳著一件趣事,聽聞孟候府千金小小年紀就容顏絕美,引來兩名錦袍少年郎爬牆觀望。


    嘖嘖,日後要是長大了,這狼多肉少,怕是有一場暗戰,就是不知這兩位少年是哪家大人的兒郎,如此心急。


    這話傳到張乳娘耳朵裏,她還低罵了一句:“什麽錦袍少年郎,就是兩個泥猴小子。”


    她家小姐才五歲,豈是給他們肖想的。


    孟婉坐一旁樂了一下,看著做針線活兒的乳娘,一言不發。


    臨城皇宮。


    此刻延春宮中,小世子和小太子站在貴妃榻旁,榻上一身著杏色梅月襦裙的女人,裙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青絲梳成華髻,杏眼彎起帶著絲媚意。


    此女子正是大遼皇朝受獨寵的燕容皇後,她將雙手放在兩少年的肩頭,低頭俏笑,整個寢殿都是她清脆的笑聲。


    許久後,她才漸漸緩下來,楚修與楚川相視一眼,無奈也沒用,他倆被提來,跑也跑不掉。


    楚川深知整個皇宮,他母後最大。


    燕容抬起首來,笑著用手指戳了下倆小子的額頭。


    “說,去孟候府翻院牆的是不是你們倆。”


    楚川抿唇,攏了衣襟:“兒臣一向正直,翻院牆這等事做不出來。”


    燕容卻直接無視了自家兒子的迴答,眼角帶著笑,說道:“話說那孟候家千金什麽模樣?”


    楚川來了興趣,摸了摸下巴說道:“粉嫩嫩的,笑起來還有兩酒窩呢。”


    “你怎麽知道?”燕容問道。


    楚川怔然,拉了一下一旁的楚修:“他說的。”


    楚修抽了下嘴角,你不打自招,別推他頭上。


    燕容若有所思地點頭,將目光轉向楚修,“聽紀王妃說,世子還把人衣服撕了?”


    楚修沉默片刻,是又不是?他還是點了頭。


    “世侄,你這是…喜歡人家?”燕容問。


    楚修垂了眸,略顯稚嫩的麵容上深沉著,腦海中滑過孟婉的臉,道:“是。”


    他不想否認。


    燕容皇後噗嗤一笑,轉身輕趴在貴妃榻上,發髻上的花簪不停顫動著,“你們小孩真好玩。”


    楚川聳了聳肩,連忙上前給她捏捏小肩,臉上帶著討好:“母後,你可千萬不能和父皇說我偷跑出宮啊。”


    燕容漸漸緩下笑聲,柔柔地側躺著身子,她撐著臉頰,“下次偷出宮記得帶上我。”


    楚川撓了撓頭,“可是父皇說了,隻有他才可以帶你出宮。”


    燕容輕睨一眼他,“我這不是說偷偷出宮嗎。”


    楚修望著燕容皇後的麵容,攔住話道:“您這身子,若是出了事怎麽辦。”


    燕容皇後身有寒疾,且越發嚴重,按前世那般發展,她撐不過一年…


    想到這,楚修深皺起眉頭,這也是他今生想避免發生的事之一。


    楚川則是順著他的話點頭。


    燕容啞了口,默了片刻,最後輕輕揚起笑,無奈說道:“算了,但我也想見見那小孟婉,派人把她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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