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晚上,蘇徹晚自習上到一半時,忽然接到了蘇母的消息。


    精心挑選的家教答應從八點半一直教到十一點,這時候已經來了。


    彼時教室裏隻能聽到筆尖劃過紙麵時的沙沙響聲,蘇徹收拾了一下,目光在陸鬱身上掃了一眼,女孩正埋頭做題,他不想打擾她,便輕輕地拉開椅子從後門走了出去。


    迴到家後,時間已經快到九點了,蘇徹在門口換好拖鞋,進門時在鞋架上看見一雙陌生的運動鞋。


    客廳的沙發上,蘇母正陪著一個年輕人坐著,兩人不知在談些什麽,蘇母臉上帶著笑,而那年輕人倒有點拘謹。


    蘇徹走過去,喊了聲“媽”,蘇母眼睛一亮,急忙向年輕人介紹:“這就是我兒子,成績全校倒數,聽你剛才這麽一說,要是從現在抓起,真的有機會考上大學?”


    “隻要您兒子配合,是有機會的。”


    年輕人應該是大學畢業沒有多久,身上猶帶著些學生氣,但他和普通的理科生不大一樣,穿著打扮儒雅隨和,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隻不過很瘦,感覺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一樣。


    年輕人衝蘇徹笑了笑,伸過去右手,禮貌地問好:“你好,我是祈盼,京理工畢業。”


    蘇徹和他握了下手,“你好。”


    剛剛祈盼和蘇母聊了很久,蘇母大致把這些年蘇徹的情況都說了一遍,祈盼心裏有了底,他因為身體的原因不得不辭了工作迴到老家,可他自尊心強,不願在家裏啃老,就自己出來當家教,能貼補一點是一點。


    “我做了個時間安排表,你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以後就按這個來上課。”


    說著,祈盼從放在沙發的包裏拿出來一張紙遞給蘇徹,上麵做了個課程表,還有相應的學習任務和要求。


    蘇徹接過來看了一眼,周一到周五都是從八點半開始,一直到十一點,而周末兩天則各有半天,周六上午和周末下午。


    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學習任務也很重,畢竟理科六門,除了語文沒有特意補之外,其餘的一共要補五門。


    “沒問題,就按這個來吧。”蘇徹同意了。


    蘇母見兒子沒有異議,心情瞬間放鬆了下來,她一開始還真怕蘇徹隻是頭腦一熱,隨便說說玩的,但目前來看,這小子應該是當真了。


    “蘇徹你好好跟著學,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蘇母笑著說了聲,轉過頭喊保姆給兩人切點水果,自己則借口睡覺,躲迴房間看電視去了。


    補習的地點選擇在了別墅一樓的書房裏,環境優雅安靜,是個學習的好地方。


    祈盼不愧是名牌大學畢業的,理科底子很好,高中的重難點根本難不倒他,而且他來之前又做了充足的準備,他從高一的知識講起,同時穿插了初中的基礎內容,蘇徹邊聽邊做筆記,倒也不是太難,大部分能聽懂。


    十一點後,祈盼喝了口水,停下了講課。


    蘇徹還有點意猶未盡,但天已經這麽晚了,他也不好強留別人,約好了明早的上課時間,蘇徹叫司機送他迴家,但被祈盼拒絕了。


    蘇徹點了點頭,說了聲注意安全,並沒有強求。


    晚風冷冽,祈盼出門後,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低咳嗽了聲,走出這片別墅區,上了馬路。


    蘇徹家地處市中心,即使三更半夜,周圍依然燈紅酒綠,祈盼招了輛出租,坐上後拿出手機看了眼。


    手機上一連好幾條未讀消息,都是表妹發來的,無一例外地是在問他有沒有空,明天是外公生日,家裏在酒樓設了生日宴,想明天下午和他一起去。


    祈盼想了想,打字迴複:“明天上午我要代課,應該沒空,下午我去找你吧。”


    表妹很快迴了過來,“不用來找我,我來接你吧,你把代課的地址給我。”


    祈盼沒有多想,給了蘇家的地址。


    表妹迴了個可愛的表情後就沒再迴了,祈盼把手機塞迴口袋,側頭望向車窗外。


    另一邊,蘇徹洗完澡後吹幹了頭發,他靠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著手機,刷了幾頁微博,他抿了下唇,點開了閱讀軟件,接著上次的內容往下讀。


    撩妹第七十三式:適當的距離能產生美,若即若離才能產生曖昧,每隔一天給她發一次晚安,注意迴複消息時別太快,停一兩分鍾,忽冷忽熱的態度才能勾住她的心神。


    蘇徹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他退出閱讀軟件,可手指剛觸上微信圖標時就僵在了原地。


    差點忘了,陸鬱早就把他拉黑了……


    蘇徹懊惱地嘖了聲,這被拉黑了,再怎麽發消息都是扯淡啊!


    看來是得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談談解封的事兒了。


    蘇徹歎了口氣,重新點開閱讀軟件,繼續往下看。


    撩妹第七十四式:如果你有一顆誠摯的心,不妨試一試古希臘留下的方法,走到窗前,對著夜空中的繁星,找到最亮的那顆,默念心上人的名字七遍,明天你可能會有想象不到的驚喜。


    沙雕嗎這是?


    蘇徹嗤了聲,這種隻會在青春偶像劇裏出現的沙雕情節,他要是信了,那這十七年還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手機翻了一會兒,蘇徹眼睛有些酸,他把手機隨手扔到床頭櫃上,打了個哈欠從床上下來,準備去上個廁所再睡覺。


    當路過窗邊時,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指尖撩起窗簾一角,掀開後朝外飛快地看了一眼。


    隨後,他把窗簾重重甩下,低聲罵了句:“見鬼的星星。”


    窗簾在搖曳,透過窗戶,外麵漆黑一片,夜空中別說星星了,就連個月亮都沒有。


    帶著濃重的鄙夷,蘇徹上完了廁所,迴到床上過了很久才闔眼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今天是周六,因為和祈盼有約,所以學校是去不了了,蘇徹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時間,這個時候陸鬱應該在教室了吧……


    可惜他猜錯了,陸鬱今天沒有去學校,而是待在了家裏,因為今天是老太太去醫院複查的日子,陸長源和顧克英都有急事,隻好讓陸鬱帶老太太去了。


    陸鬱叫了輛車,站在門口等著,老太太把病曆什麽的都帶好了,這才拄著拐杖慢悠悠地挪了出來,她心裏是很不樂意讓陸鬱去的,但她大字又不認得幾個,沒這個孫女幫著又不行。


    車停在街邊,陸鬱給老太太拉開車門,讓她坐在後排,自己則上了副駕,整個過程她一句話也沒和老太太說,隻把這件事當成任務,等下午忙完從醫院迴來,她還是得去學校自習的。


    老太太今天心情不怎麽好,整張臉從頭到尾都耷拉著,去了醫院後找到醫生,就連主治醫生說恭喜她腿快好了,老太太都沒表現出高興的樣子來。


    反而當著許多病人麵把醫生痛罵了一遍,說他是庸醫,自己明明腿還疼,非說自己快好了。


    功力深厚,直接把醫生罵懵了圈兒,好久才緩和過來。


    這樣的老太太簡直不可理喻,陸鬱聽得直皺眉,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了,以拿藥為理由,把老太太帶走了。


    在窗口開藥時,就診卡裏的錢不夠,陸鬱身上又沒現金繳費,隻好先從隊伍中退了出來,去找老太太要錢。


    可今天的老太太不知道發哪門子瘋,臨走時陸長源明明給了她五百塊錢,可她卻死不拿錢出來,而是對著陸鬱破口大罵,說她訛錢,引得路人紛紛看了過來。


    越來越多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是一枚枚滾燙的烙鐵,一股燥意從後背騰起,陸鬱冷冷地看著老太太,麵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


    “你繼續鬧。”


    老太太中年喪偶,一個人省吃儉用帶大兩個兒子,年輕時性子潑辣,而且從來不知道羞恥是什麽,越多人圍觀她便越來勁,罵到最後甚至連拐杖都扔了,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媽讓你帶我來醫院,就是嫌我在你家白吃白喝待久了,我腿還疼著呢,非說我好了,這不明擺著要趕我走嗎!”


    周圍的人小聲嘀咕起來,對著這一老一少指指點點。


    話說到這兒,陸鬱總算明白了,這老太太腦補能力簡直能去補天了,單單一個複查,就能讓她聯想到這麽多。


    老太太有自己的小房子,身體又硬朗,腿沒傷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住,陸長源和顧克英經常會去看看,買點米買點麵給點生活費,盡了做兒女的責任。


    腿傷的這段時間,她一直住在陸鬱家,吃喝不愁,什麽都不用幹,什麽都不用愁。


    如果腿好了,恐怕自己再也沒法這麽舒坦了,所以才會在今天複查的時候表現出這麽明顯的不悅。


    陸鬱看破了老太太的心思,吸了口氣給陸長源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她把這裏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陸長源沒辦法,隻好歎了口氣,說自己馬上過來。


    老太太癱坐在醫院大廳裏,很快一個護士跑過來詢問情況,陸鬱在等陸長源的時間裏,坐在一旁的長凳上,默默地看著護士在低聲勸慰老太太,身邊的人都對她投來打量的目光。


    這件事實在是荒唐又無奈,陸長源請了個假急忙趕過來,進門時一眼就看見了坐地上不願起來的老太太,和一旁安靜坐著的陸鬱。


    陸鬱把就診卡交給陸長源,自己不願在這裏多待,打了聲招唿後,就先一步迴家了。


    坐在公交車上,陸鬱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當看到一個男孩被一個老奶奶牽在手裏露出幸福的笑臉時,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嫉妒。


    對老太太,即便重活一世,陸鬱也始終無法將她視作自己的親人,上一世陸長源和顧克英最終狠下心把她趕出家門,老太太在其中火上澆油,可謂是“功不可沒”。


    雖然這輩子這件事沒發生,但陸鬱卻永遠忘不了,就像是一層厚重的棉布,每次想起來,都會悶得她喘不過氣來。


    窗外的景色飛逝,陸鬱闔上眼,許久後才緩緩睜開,睜眼的那一刻,她把這些情緒壓在了心底,眸子冰冰涼涼的,巴掌大的臉上映著冷白的光。


    迴到家後,時間還未到中午,陸鬱也沒什麽胃口吃飯,拿了書包直接去了學校。


    今天的教室,人比之以往多了不少,因為再過一個多月就該期末考了,大部分人都緊張了起來。


    陸鬱輕輕掩上門,目光朝後座看了一眼,那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孔薇薇沒來,蘇徹也沒來。


    窗戶開著一條縫隙,涼風灌了進來,牽動了窗簾的一角,陸鬱迴到座位上坐下,路過姚偲時,禮貌地笑了下。


    姚偲點了點頭,旋即繼續做起了題。


    書包裏還有幾張老師布置的試卷,陸鬱找出一張卷子攤在桌上,明明知道蘇徹沒來,可下筆時依然朝後看了一眼。


    身旁和身後都是空的,陸鬱沒來由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原來放眼望去,偌大的六班,這麽多人,也就隻有孔薇薇和蘇徹兩人她能說上一句話。


    鋪天蓋地的疲倦突然湧上心頭,陸鬱再也沒了做題的心思,盯著麵前的卷子久久的沉默著。


    到了午飯時間,教室裏的人零零散散地離開,姚偲走前看了陸鬱一眼,皺了下眉走了。


    偌大的教室就隻剩下陸鬱一個人坐在最後。


    過了一會兒,陸鬱吸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來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漫無目的地劃著。


    微信被她卸載了,陸鬱手指停在下載的界麵很久,最終抿緊唇,按下了確定。


    不久,熟悉的界麵在眼前浮起,帳號和密碼像刻在腦子裏,根本不用迴想,手指已經把數字敲了進去。


    微信打開後,顯示出的界麵和眼下的教室一樣,空蕩蕩的,沒有絲毫生氣。


    陸鬱慢慢在聯係人裏劃著,當看到那棵藏在暗夜裏的樹時,她怔了下,點開了蘇徹的頭像,靜靜地看著。


    沉默了很久,陸鬱慢慢吸了口氣,把加入黑名單的按鈕撤了迴去。


    而此時,在遙遠的小城一邊,蘇徹送走了祈盼,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一邊蕩秋千一邊玩手機。


    他點開陸鬱的頭像,那幾個猩紅刺眼的感歎號落入眼底,讓他的心情頓時不爽了起來。


    但隨即他揚起了眉,突然想到,對方如果把自己拉黑的話,那無論自己發什麽東西過去,對方肯定是看不見的。


    蘇徹勾唇笑了起來,雙腳撐在地上,慢慢蕩起了秋千,而同時他在手機上敲字。


    “我可能喜歡上你了。”


    按下發送之前,蘇徹還吹了聲口哨,秋千晃晃悠悠地蕩著,越蕩越高,就和他此時的心情一樣,輕鬆愜意,沒有絲毫負擔。


    可按下發送後,意料中的紅色感歎號卻沒有出現。


    消息發出去了!!


    蘇徹猛地瞪大了眼,他來不及思考這是怎麽一迴事,趕緊戳手機,想把這條消息撤迴,可越心急手下越容易出錯,手機沒攥穩,一不留神從手裏滑了下去,摔在了石板上,直接黑屏。


    秋千還在蕩著,蘇徹心裏驀然蹦出一句悲哀的話。


    果然飛的越高摔得越慘。


    蘇徹等不及秋千停下,直接跳了下去,連忙撿起手機,手機屏幕碎了一角,但好在還能開機。


    在焦急等待屏幕重新亮起的時間,遠在三中的教室裏,陸鬱捧著手機的手隱隱在發抖,她此時的表情比蘇徹幾乎如出一轍。


    震驚惶恐,不可思議,眼底還透著些許羞憤。


    屏幕上是剛跳出來的一條消息,“我好像喜歡上你了”中的每一個字都讓陸鬱的心跳加劇。


    她咽了咽喉嚨,顫著指尖迴了一句話:“麻煩把手機還給失主……不然被他抓到了,你會被卸掉胳膊的。”


    寫完這句話,那邊遲遲沒有迴複,陸鬱屏住唿吸,在等消息時,門口突然響起姚偲的聲音,“你沒去吃飯嗎?”


    陸鬱此刻的心情哪經得住這麽一嚇,手裏一抖,新買的手機直接摔了下去,黑屏了。


    陸鬱連忙撿起手機,心疼地來迴看了幾遍,帶著忐忑的心情重新開機。


    另一邊,蘇徹好不容易開了機,屏幕剛亮起,一口氣還沒喘勻,一條消息猛地彈了出來,而且是陸鬱迴的消息!


    蘇徹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生無可戀地點開微信,當看到迴複的內容時,心情雖然依舊複雜,但輕鬆了許多。


    無論怎麽樣,總比她直接迴複“我不喜歡你”這種拒絕的話來得溫和些。


    蘇徹嗓子有些幹啞,他就這麽坐在石板上,敲字。


    “姐姐你好啊,我是徹哥哥的妹妹,在和你玩遊戲。”


    這條蹩腳的借口發出去後,蘇徹鬆了口氣,他盤腿坐著,仰起臉看著天空,心情逐漸變得舒暢,為自己的機智感到竊喜。


    大約過了四五分鍾,那邊終於迴了消息。


    “原來是這樣啊,小妹妹你要聽話哦,不要亂玩你哥哥手機,被他帶壞了可不好啦。”


    嗬。


    帶壞?


    你這是在說我?


    蘇徹擰起了眉,心情再次變得不爽。


    作者有話要說: 突如其來的告白,雖然烏龍但是刺激。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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