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陳遲仍沒來公司。


    宋騰第十次撥打陳遲的電話。對方沒有掛斷, 也沒被占線, 也在服務區。


    陳遲不喜歡別人去他家, 這麽多年來, 宋騰一次也沒踏入過他的房子。


    最後一通電話自然掛斷, 宋騰坐不下去了。他去車庫開車,剛扣上安全帶,leon的電話打過來。


    “leon,好久不見。”宋騰禮貌說, 啟動車子。


    leon:“跟我就別客氣了,我剛剛打了遲的電話怎麽都打不通, 他在你身邊嗎?”


    宋騰詫異,“你來南都了?我也聯係不到遲總。”


    leon聲音提起,“你也聯係不到?最近遲的情況很不穩定,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宋騰瞬間緊張起來,加快車速, “我現在正往遲總家趕。”


    “那我也過去!”


    一刻鍾後, 宋騰趕到陳遲家, 一陣狂敲門, 卻無人迴應。


    沒幾分鍾,leon也趕來了,見宋騰奮力敲門,擺擺手,“爬陽台!”


    兩人互相搭手借力, 爬上二樓,陽台玻璃門大開,兩人直接走了進去,省掉撬門的步驟。


    “遲總?”


    “遲——”


    二樓沒有。兩人分頭行動,一個往三樓走,一個往一樓走。


    leon在三樓健身房找到了陳遲。


    朝南的房間,視線明亮,男人站在沙袋前一拳一腳皆是蠻勁,不知他打了多久,臉和脖子漲紅,汗水順著他擊拳的動作揮灑。


    連拳擊手套都沒有戴。


    leon瞧見他泛紅的手,唿吸一滯,“oh my god!”


    “陳遲!快停下!”


    陳遲聽不到一樣繼續擊打沙袋。


    leon跑過去,卻不知怎麽攔住他。宋騰聽到動靜趕來。


    leon招手,“快!一起拉住他。”


    兩人一人一邊,拉住陳遲的左右胳膊。過程中難免被碰撞到,leon疼得齜牙咧嘴,“我真的早該去鍛煉。”


    兩人努力了一會,終於將陳遲壓在地板上。


    leon喘著氣,“心理醫生真不好當。遲,你現在必須冷靜,聽得進去我的話嗎?”


    陳遲被錮在地板上,也不掙紮了。汗水沿著額前的碎發蜿蜒流下,他滿臉通紅,雙目更甚,死死盯著天花板。


    leon對宋騰說:“麻煩把我放在樓下的箱子拿過來。”


    leon拍拍陳遲的肩,安撫,“遲,你現在需要冷靜。我們冷靜下來再聊,深唿吸,沒事的——”


    陳遲動動眼珠子,看向他,目光卻空洞,“她有男朋友了……”


    有男朋友了?


    leon擦了把汗,擔心陳遲突然爆發他拉不住。


    宋騰怎麽還不上來?


    陳遲失神低喃:“她真的拋棄了我,她找了別人……”


    leon默默加強摁住他胳膊和腿的力道,“所以你才打拳擊嗎?”


    陳遲閉目,“我又犯病了,我控製不住自己,我想去找她,可我怕傷到她……我會變成怪物……”


    leon放緩聲音,“一點也沒有遲,你沒有像以前一樣摔東西沒有自殘,已經很好了,不過你太著急了,下次應該戴上拳擊手套知道嗎?”


    陳遲睜開眼,薄唇一掀,露出一抹狂野的笑,“我不要她離開我,leon,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她離開我。”


    leon聽到這,臉色一變,下一秒,他被陳遲一個膝蓋頂開。


    陳遲翻身而起,leon立馬爬起來抱住他的胳膊,餘光看到宋騰,大喊:“從箱子裏拿支鎮定劑來!”


    宋騰見陳遲站起來了,嚇得手一抖。


    剛剛被他胳膊肘懟到肚子是真疼。


    他還沒拿出鎮定劑,陳遲已經掙開leon。


    leon跑過去,撲向陳遲,拿過宋騰剛找到的鎮定劑。


    陳遲掙脫開的前一秒,他將注射劑紮進胳膊,可還沒來得及將鎮定劑推進去,陳遲胳膊一甩,蠻橫揮開。


    針口流下血,陳遲也已經猩紅了眼。


    leon皺緊眉,“陳遲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很清楚。”


    陳遲一字一頓,快速跑開。


    陳遲開車到時溫家,敲了半天的門,屋裏都沒有任何動靜。


    他才想起來,她在劇組。


    陳遲倚著門冷冷盯著地麵,一動不動。


    時溫被洗清了汙名,《棲影》劇組的人都替她開心。方導知道時溫這幾天受了不小驚嚇,整理了一下劇本,提前讓時溫拍攝完夏季的內容。


    姚老師要求《棲影》裏的夏冬必須是自然景象,所以,夏季的拍完,他們會停拍,等冬天來了再繼續,而後徹底殺青。


    時溫拍完夏季的戲份,提前休息。


    她迴酒店快速整理了一下東西,當即趕迴家。


    時溫在路上一直想著怎麽跟陳遲聯係,沒想到走到家門口,看見了陳遲。


    夕陽穿過樓道的玻璃照進來,打在男人側臉上,他低著頭,倚著門站立,像雕塑一樣,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怎麽在這?難道知道她今天迴來?


    時溫走過去,輕輕出聲,“陳遲,你怎麽來了?”


    陳遲聞到熟悉的味道,緊跟著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猛地抬起頭,直直看進她眼裏。


    時溫被他的臉色驚到。他沒戴眼鏡,那雙桃花眼布滿紅血絲,薄唇緊緊抿著,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久違的危險氣息。


    時溫抓住拉杆箱,“陳遲?怎麽了?”


    陳遲眼沒移開,甚至眨也不眨,仿佛她下一秒就會消失,“想見你。”


    時溫因他的異樣而怪異,可聽到這話忍不住彎彎嘴角,“可是我在劇組啊,如果今天沒迴來怎麽辦?”


    陳遲不說話。


    時溫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緩緩問:“你站多久了?”


    她掏出鑰匙。陳遲盯著她的動作,“沒多久。”


    “那進去坐坐吧。”時溫柔聲說。


    陳遲讓開身子,腿和腳因為長時間不動有些不適應。


    時溫打開門,身後拉杆箱滾動的聲音響起。陳遲正拉著她的拉杆箱。


    她莞爾,指了指鞋櫃旁邊,“放這裏就好了。坐沙發上吧。”


    時溫不知道樂錦燒沒燒熱水,拎著涼水壺去廚房。


    大概還有半瓶水。


    她倒進冷水壺裏,問:“要不要喝些茶葉啊?”


    水倒好,她也沒聽到迴應,好奇轉迴身,嚇了一跳。


    陳遲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無聲看著她。


    廚房光線明亮,時溫這才注意到他臉色異常的冷白,眼睛不僅是有紅絲,還有些充血的感覺。


    時溫心慌了,將涼水壺放到桌子上,“陳遲,你怎麽了?”


    陳遲不說話,隻是垂眸看她。


    時溫走到他身邊,瞧著他的模樣心裏冒泡泡的酸澀。


    怎麽突然就這樣了……迴國以後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她想拉住他的手,卻忽然看到他胳膊上一不長不短的血痕。


    “你受傷了?”


    她心仿佛被一隻手揪起來。


    久別了七年的心疼和心痛還有焦慮再次翻滾。


    時溫拉住他的手,細細看他胳膊上的傷。


    像尖銳的東西紮上去,又被故意撇開劃了一道。


    陳遲將她的心疼與擔憂全部收納眼中,他眼睛忽然燃起一簇火,喉結滾動,啞聲說出一句:“你關心我?”


    “當然關心了。”時溫想也沒想就說,拉住他往客廳走,“我給你處理處理。”


    時溫拉著他坐到沙發上,從旁邊小桌子下拿出醫用箱。


    “這個怎麽弄得啊?”


    她抽了張濕巾紙,把流出來的已經幹了的血擦掉。


    沒聽到陳遲迴話,她疑惑轉頭,裝進他目光深邃又赤.裸的眸。


    像被燙到一樣,她慌張移開眼。又聽見他說:“你關心我?”


    她蹙眉點點頭,“當然關心,你都受傷了。”


    他突然壓低身子,低而緩的聲音,“為什麽關心我?”


    時溫從他的聲音和唿吸裏察覺出危險的氣息,她縮了縮肩膀,小聲說:“你胳膊都流血了,肯定會讓人擔心。”


    女人聲音越來越低,軟綿綿的語調,像棉花糖一樣。而她也像朵粉色的棉花糖,整個人泛起粉色,軟軟的,透著甜膩的味道。


    陳遲看得出神,湊到她耳邊,啞聲說:“關心我就是喜歡我。”


    時溫微愣。


    怎麽……突然這麽直接說了這種話?不是說要一點點地撩她,讓她重新喜歡上他嗎?


    是因為“溫柏”cp的事嗎?


    “溫溫……”


    嘶啞難耐的聲音,裹著熱度鑽入時溫耳中,連著他的唿吸噴在耳畔。


    時溫縮了縮脖子,抓住手下的沙發。


    陳遲著迷地看著她殷紅的耳垂。


    石榴。


    他伸手觸上,捏了捏。


    “溫溫,你紅了。”


    時溫羞得不行,情緒翻騰之餘,覺得自己許多年前聽過這話。


    她好像還因為這個帶著“冒犯”的話生他氣了。


    時溫咬了咬唇,“陳遲別鬧了,我給你處理傷口。”


    陳遲專心揉捏手中的“石榴”,輕輕朝它吹著熱氣,看它越來越紅,他興奮得渾身血液沸騰,能將他燒灼。


    “溫溫,你好可愛……溫溫……”


    時溫實在招架不住他用這樣的聲音一直喊自己,說著這種直白又真摯的話語。


    不是說要用紳士的身份,讓她重新認識他,愛上他嗎?


    怎麽突然這樣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時溫覺得等會一定要問清楚,往旁邊躲了躲,柔聲說:“陳遲,我們先處理傷口好不好?”


    房門突然被敲響。


    時溫轉過頭。


    沒按門鈴就上來了,樂錦迴來了嗎?


    這個點應該不是吧,她要晚上才迴來的。


    “陳遲,我得去開門。”


    她想起身,可他一隻手撐在玻璃桌上,擋住了她的路。


    陳遲盯著她清澈水潤的眸,心髒收縮,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一離開沙發,時溫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涼了幾分,應該是陳遲太熱了……


    她捂了捂泛紅的臉,去開門。


    “當當當——”門外高大的男人將擋住臉的袋子放下,伸到時溫麵前,“給你帶了小龍蝦!”


    時溫反應過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要關門,可是楚柏一隻腳已經踩進來了。


    她第二反應就是迴頭,心一涼。


    陳遲不知何時站在兩人身後,一張臉沒有任何血色,也沒有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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