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高殊再三保證不會讓母親嫁給那個漢中王,慕含嬌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因為高殊說逍遙書生已經離開洛京了,慕含嬌也就沒再費心思去尋找,卻也打消了寫成話本的念頭,畢竟洛京的人估計不會接受第二本《東海尋仙記》了,她的忠實讀者,隻有小可憐和三表哥兩個人。


    後來一切照常,每隔三五天,慕含嬌寫一頁海上的事,這頁薄薄的紙,高雲輕先看,看過交給高殊,最後總會不知去向,也不知落入了誰的手中。


    下次出門,已經是下個月高殊的生辰那天,去風澗樓給他慶生。


    馬車上,高雲輕坐在慕含嬌身邊,還欣喜的模樣:“姐姐你還沒去過風澗樓吧?聽說那裏有洛京最好吃的菜,最美味的酒……我也很久沒有去過了,這次還真是托了姐姐的福。”


    慕含嬌都無語了:“你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跟著去做什麽?”


    高雲輕嘿嘿一笑:“湊熱鬧嘛。”


    確實也熱鬧,風澗樓位於洛河河畔,飛閣流丹,歌台舞榭,綿延不絕建於河畔,毫不遜色於皇家園林,是如今最受世家子弟追捧的銷金場所,吃喝玩樂無所不有,因為最高的一座七層閣樓風澗樓聞名於世而得名。


    其中一個多層閣樓已被包下,除了請柬之人,其餘不得入內,正是高殊邀請了親朋好友同齡之人前來喝酒慶生的地方。


    閣樓一層,前廳是男賓吃酒之處,後堂是女賓聚集之處,樓上有客房供眾人休息所用。


    自從上迴慕含嬌喝茶沒有請高雲旖之後,每迴高雲旖見了她都要冷言冷語幾句,甩眼色給她瞧瞧。


    就比如說現在,慕含嬌剛剛一到,高雲旖便領著她的狐朋狗友圍了上來,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含嬌妹妹來得挺早的呢,這手上抱的是什麽?”高雲旖的目光當時就落到了慕含嬌手上用綢緞袋子裝著的畫卷上頭。


    慕含嬌一看她氣勢逼人,也隻好如實迴答:“是含嬌給三表哥備的生辰禮。”


    高雲旖嗤笑了一聲:“妹妹這是花重金買了哪個名家書畫要送給三哥麽?”


    慕含嬌答道:“隻是含嬌拙筆,並非什麽名家書畫。”


    “妹妹還真是有心了,竟然親筆作畫相贈。”當時高雲旖就帶著她的狐朋狗友哄笑一堂,大家都在說慕含嬌真是煞費苦心,自己作畫送給高殊。


    高雲旖犀利的目光,落到了慕含嬌手上的那幅畫,輕笑道:“不如,含嬌妹妹將你的親筆大作拿出來給大家都鑒賞鑒賞?”


    慕含嬌道:“畢竟是送給三表哥的,他都還沒過目,先讓你們看過,不太妥吧?”


    “有何不妥,讓我們見識見識嘛,我也是好奇,想看看慕姑娘畫技如何?”


    “就是,等送給了三公子,他拿迴去慢慢看。”


    “不拿出來看,莫非是怕見不得人……”


    “……”


    慕含嬌還沒有反應,高雲輕先被她們氣得不行,當時就道:“我姐姐的畫獨一無二,三哥都是苦苦相求,姐姐才答應相贈,你們這些淺薄之輩,一輩子都沒見識過,看了小心閃瞎了眼!”


    慕含嬌趕緊將她護在身後,安撫道:“小可憐,別激動,小心身子,讓她們說去吧。”


    高雲輕道:“姐姐,你就給她們看一眼吧,叫她們望塵莫及!”


    高雲旖冷笑一聲:“我倒是想知道,怎樣讓我望塵莫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的,慕含嬌推脫不掉,有些頭疼,隻好答應下來:“那好吧。”


    於是在眾人矚目之下,慕含嬌將畫從錦袋之中取出來,和高雲輕一起,一人托著一邊,展開來給大家過目。


    可見,整張紙幾乎都被染成了夜空藍色,天空上一輪明月,還有無數星辰,海麵上成千上萬的淺黃色水母,緊緊包圍著一艘船,還能看清船頭甲板坐著一對父女的背影,紙張很大,一眼看去仿佛身臨其境。


    慕含嬌可以預想到,不管她畫成什麽樣,高雲旖帶著她的狗腿子出來,都會將這幅畫批得一無是處。


    果然,又是上迴那個周瓊,自以為是太傅之女,洛京第一才女,前世嫁給了高殊之後,經常跟著高雲旖一起欺負她。


    周瓊當時便上來評頭論足:“作畫大忌就是又髒又亂,沒有畫麵,沒有意境,色彩搭配不當,還沒有情感融入……慕姑娘的這幅畫,剛好集齊了以上所有忌諱,阿瓊眼拙,還真是看不出來畫的究竟是什麽,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高雲旖笑了笑:“哪四個字?”


    “一塌糊塗!”


    “哈哈……確實一塌糊塗,黑糊糊的,全不知道在畫什麽,這也能稱作是畫?還不如我隨便將墨往紙上一潑呢,就這樣的畫作也好意思拿來送給三公子做生辰禮。”


    “人家小地方來的,不識大體也不能怪她……”


    高雲輕要被她們激怒了,慕含嬌將她拉住,使了個眼色,才咬著唇沒說什麽。


    等她們一言一語,說得差不多了,高雲旖才唇角微揚,略帶得意,說道:“含嬌妹妹,大家實在沒見識過如此‘獨特’的畫,語氣稍微重了些,還望妹妹不要介意。”


    慕含嬌倒是淡然自若,語氣溫和謙卑,道:“我這幅畫,識貨的才看得出其中奧妙,大家都是金枝玉葉,平日裏養在深閨的人,眼界有限,欣賞不來,確實也怪不得你們。”


    眾人麵麵相覷,小聲議論——這丫頭也太狂妄了吧!


    高雲輕也跟著慕含嬌附和:“對,她們是欣賞不來的,也隻有三哥博古通今,才能看懂。”


    高雲旖不以為意:“那含嬌妹妹可說說,你這畫的是什麽?”


    慕含嬌抿唇一笑,解釋道:“含嬌曾經跟雲旖姐姐說過的,你忘了?”


    高雲旖一愣:“何時說過?”


    慕含嬌道:“不僅跟你說過,在座的各位,許多都聽過。”


    慕含嬌指著畫,解釋:“這個是船,船在海上,正是夜晚,深藍是天,淺藍是海……天上的白色是月亮和星星,海上的白色是燈籠怪。”


    在座一二十個姑娘,慕含嬌知道,至少有一半上迴聽過她說出海的事情,所以此刻一說,自然就有人認了出來。


    “我記起來了,上迴慕姑娘說過的,出海的時候遇到的,海上全是燈籠怪……”


    “對!原來畫的是那個場景,這麽一說,我突然就明白了!”


    周瓊還不見棺材不落淚,當時冷嘁一聲:“即便是海裏,這黑糊糊的一片,根本看不出來什麽。”


    慕含嬌招唿大家先別說話,又道:“這麽看自然看不出來什麽,這幅畫正確的觀賞方式……還請大家把門窗關上,簾子拉上。”


    眾人不動聲色,都看向了高雲旖,當時就能感覺出來這屋裏誰說了算了。


    高雲旖與慕含嬌對視,從她那雙清波瀲灩的眸子裏好似看到了幾分自信,倒是想知道她要搞什麽鬼,於是讓人把門窗關上,簾子拉上。


    屋裏一瞬間黑暗下來,緊接著聽見有姑娘驚叫出聲。


    “你們快看!這幅畫竟然會發光?”


    “哇,真的!天上的星星,水裏的燈籠怪,竟然會發光!你們快看!都能感覺那燈籠怪在水裏遊似的。”


    畫作上,清光幽幽,將夜空和海麵勾勒出輪廓,夜空中星光閃爍,海麵上水母沉浮,那畫麵才真的叫引人入勝,叫人身臨其境。


    這迴,各家姑娘皆是瞠目結舌,嘖嘖驚歎,大概真的體會到慕含嬌口中所說的發光燈籠怪長什麽模樣了!這還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


    原來,這是一副會發光的畫!


    就在外廳,聽見動靜的公子們早已圍到了門口,伸長腦袋,看見這發光的奇畫也是張口咂舌。


    就連魏浟,深幽的眸子中也映出了那幅畫的亮光,道:“我算是知道,你為何厚著臉皮都要問她要這幅畫了。”


    高殊得意洋洋,眉開眼笑的:“殿下,連你走遍大江南北,見識廣博也沒見過吧?會發光的畫作!”


    高殊也是當初為了聽慕含嬌說海上的事情,給她送棗泥糕討好她,進她院子的時候,隔著窗戶,無意間就看見她在屋裏作畫,詢問之下,才得知了有這樣一幅畫。


    魏浟確實也好奇,忍不住問:“她如何讓畫發光的?”


    高殊聳了聳肩,無奈道:“她不肯告知,說這是獨家秘訣,誰也不告訴。”


    魏浟旁邊站著的小丫頭都看得激動不已:“她畫的是海上燈籠怪?我就聽說燈籠怪會發光,竟沒想到,畫也能發光!五哥,我想要這幅畫,我特別喜歡燈籠怪!”


    魏浟瞥了她一眼,道:“你問我有什麽用,這是人家送給你表哥的,問他。”


    這濃眉大眼的小丫頭正是靜安公主魏清河,當時就纏住了高殊:“三表哥,我要那幅畫,你送給我好不好?”


    高殊冷汗:“公主,你這不是為難我麽,這是生辰賀禮,怎可隨意送人!”


    魏清河嫌棄的瞥了她一眼,道:“呸,你不送算了,那幅畫是東萊來的表妹畫的吧?我讓她再給我畫一副就是!哼……”


    說著,魏清河便往女賓內堂去了。


    留下高殊笑得直不起腰:“殿下,人家這一幅就畫了半個月,原本還是畫給小姑姑的,被我硬要過來……我看這迴有得忙了。”


    迴頭一看,魏浟唇角揚得更明顯了一些,竟然讓高殊覺得他是在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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