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看起來平平無奇,就那樣隨意的被“搜查官”拿在手中,而格利克原本輕慢的笑意卻收斂起來。


    這是見證樂師協會和“塔”之間契約的重要憑證,以神之舊骸揉製而成的琴弦,共四根,分別代表著小提琴的四根琴弦。


    而這四根琴弦代表著樂師協會對於“塔”的承諾,持弦者可以無條件向樂師協會提出一個要求,而當要求得到滿足後,樂師協會便會迴收那根弦。


    在兩個組織簽訂契約的百年之間,弦已用去一根,這是第二根。


    “看起來你們是鐵了心想要打破我們的權威嘍。”格利克站在水晶之上俯視著來者。


    “我可以將這次的行為視作‘塔’對於樂師協會的挑釁嗎?”


    南呂冠的持有者凝視著議員的眼睛,身後層層疊疊晶瑩剔透的水晶以一種獨特的規律排列起來。


    那些水晶在樂師的輕輕彈指下開始抖動,水晶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在每一根水晶柱之間傳播起來,那清脆的聲音在逐漸擴大……


    “搜查官”撫摸著掌心的痕跡,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麽,正如格利克所說的那樣,這就是一場挑釁。


    一場帶有試探意味的挑釁,目的就是打破樂師協會的權威。


    自始至終他來到此地的目的就不是那個什麽“黑笛”,那種阿貓阿狗還不值得一位議員親自來逮捕。


    注冊樂師如果在外觸犯法律,“塔”有權處置,但是一旦其以為樂師協會進行公益演出的名義躲藏在音樂廳,根據其中立原則,任何勢力都無權對其動手。


    而一位觸犯“塔”所製定規則的樂師如果受到音樂廳的庇護,讓“塔”的執法者無法將其帶走,那是否說明樂師協會的規則實際上是淩駕於“塔”的?


    這是原則性的問題,這會讓那些陰溝裏的老鼠熱鬧起來,所以“搜查官”必須將那觸犯底線的囚徒帶走,哪怕是動用一根弦。


    水晶柱之間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大,房間內的所有事物都因這被逐漸放大的音律而共振起來。


    被釘在牆上的“黑笛”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身體開始崩解,而直麵威脅的“搜查官”臉上也出現了無數崩壞的血絲。


    “停手吧,小利克。”溫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水晶柱產生的巨大共振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位溫柔的婦人走進了房間,她的衣著樸素,臉上也隻是擦了點口紅,看起來就像是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婦一樣。


    “好久不見,徐先生。”女人對著臉上血痕迅速愈合的議員打了聲招唿。


    “好久不見,塗女士。”“搜查官”見到來者卻並不欣喜,這個樂師協會中最溫和的主事人可要比格利克更棘手。


    “塗雅!”格利克見女人走過來,直接撲了過去,而塗雅也穩穩地接住了這個熊孩子。


    “你好像最近沉了不少啊。”塗雅放下格利克,輕輕的拍了拍對方的腦袋,“還有以後對待別人要禮貌一些。”


    格利克扁了扁嘴,哼了一聲,倒是也沒有反駁她的話。


    “搜查官”默不作聲的看著他們的互動,對於格利克這個混世魔王在眼前女人麵前乖乖的態度,他並不意外。


    這位看似平凡的婦人便是十二冠王之一,最初組建協會的三人之一,被譽為歌唱家的太簇冠持有者。


    她也是格利克的養母和老師。


    “徐先生,你直接把他帶走吧。”塗雅的眼神在弦上落了一瞬,隨即又如同翩翼的蝴蝶一般離開。


    “我們也不需要弦,‘黑笛’造成的損失我們樂師協會全部承擔,這些就當是我們之間友誼的見證吧。”塗雅溫柔的笑起來,那般純淨的笑容宛若少女。


    反將一軍……


    “搜查官”就知道這個女人來了肯定會讓原本符合他期願軌跡歪曲。


    如果這個女人沒來,今日最後的結果隻會有兩個,一他使用弦將“黑笛”帶走,打壓了樂師協會至高無上的威權,二格利克對他動手,“塔”就有權對樂師協會問責。


    無論是那個結果對於“塔”來說都是純利無害的,可是太簇冠王的到來完美的將這個不利於樂師協會的局麵化解,雖然明麵上看起來樂師協會出了敗類有損威嚴,並且還肩負起了大筆的賠償金額讓其受到了嚴重的損失。


    實際上樂師協會這種對於敗類的零容忍,增強了其正麵的形象,肩負起損失的賠償增加了這個原本就龐大集團的公信力,更何況那些金錢對於樂師協會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這也就是“搜查官”根本不想在這裏見到對方的原因,這位歌唱家總是能以最溫柔圓潤的手段解決問題。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後備的計劃。


    “塗雅女士,對於樂師協會的擔當的和責任感我代表‘塔’表示感激和尊敬,但是據‘腦’的判斷,‘黑笛’的多犯下的一係列罪行,並不僅僅是個人行為,所以為了公民安全和社會秩序,請允許我們對注冊樂師和學徒進行合理的調查,必要時使用暴力手段。”


    “搜查官”直接舉起了由“塔”最高層直接下發的批文。


    既然喜歡裝好人,那麽就裝到底吧,樂師協會封閉性極強,藏汙納垢的現象也不在少數,想要破開一道口子將裏麵的髒東西清理幹淨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既然你們想要維持正麵形象,那麽就無法拒絕這個要求。


    太簇冠的持有者平靜的接過批文,點了點頭:“既然是議會的決策,我們樂師協會當然大力支持。”


    “很高興我們能在此達成共識,賠償以及重建的各項事宜二位可以與門外公司的人詳談,那麽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兩位再見。”


    他撫摸了一下手上的紋路,不遠處的“黑笛”肉體便開始扭曲變形化作一顆肉球,漂浮到“搜查官”早就打開的手提箱之中。


    “搜查官”衝著他們點點頭,也不再囉嗦,轉身離開。


    見到對方離開塗雅和格利克也沒有阻攔,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房間之中,格利克才不解的詢問養母:“塗雅,為什麽要讓他帶走那個樂師?”


    塗雅摸了摸他的腦袋:“因為有時候退卻反而是一種進取,一味的阻攔隻會體現出樂師協會的獨斷專行和蠻橫。”


    格利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麽讓‘塔’去調查那些樂師沒關係嗎。”


    太簇冠王笑的意味深長:“也是時候清理一下花園中的雜草了。”


    格利克點了點頭,他知道樂師協會和“塔”的日子還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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