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鳳用力吸嘴巴裏的骨頭, 沒有肉了也不舍得丟掉, 不過讓她把骨頭嚼碎吃了,她的小米牙還沒那個硬度,所以就多多含一會。


    沒分到肉的二房幾人啥也沒說,悶頭吃土豆喝粥。


    大房的藍大伯娘和藍彪想要鬧吵,可是卻被很少說話的藍大伯鎮壓了。


    直接給兩人盛了半碗土豆半碗粥,然後把兩人拎迴他們屋去了。


    不一會就傳來藍彪的大哭聲, 不過誰也沒管就是了。


    藍鳳在這個年代的第一個新年就這麽“轟轟烈烈”過去了,足以讓人印象深刻。


    大年初一吃完早飯,另外那半隻雞也被燉上了。


    這迴放了更多的土豆和菜幹, 還有一些幹蘑菇。


    整整一大鍋, 因為這是中午、晚上兩頓的菜。


    中午還是藍奶奶分菜,一口氣把雞肉都分了。


    老太太心情還是不美麗,這迴除了給大孫子一塊雞脖子, 另外那幾個還是啥也沒給。


    藍鳳瞅著悶不吭聲的招娣堂姐,真看不出來她爆發時候那麽猛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麽。


    小孩子忘性很大的,當然不是她這種不純的小孩, 比如小哥哥,再比如記吃不記打的大堂哥。


    這家夥中午得了雞肉,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呢, 吃完飯又開始和二堂哥在外屋地跑跳追逐玩鬧起來了。


    不過幾房大人們自覺沒啥好聊的,各迴各屋編鞋墊去。


    特別是藍大伯娘是一肚子氣沒處撒呢,瞅誰都煩。


    這迴招娣居然主動留下了, 倒是把她娘推走了,讓她迴去編鞋墊,就是幾個飯碗,她和姐姐很快幹好。


    招娣左右看看,看到東西屋的門和草簾子都落下了,放心了。“姐,我和你說個秘密。”


    “啥啊?”來娣不疑有他,還以為妹妹想和她說啥呢。


    “咱家這波生菜還能掙錢,估計能掙二十塊,這麽多錢能買多少奶糖。你說要是把這秘密賣給別人,五毛錢有沒有人買,五毛錢能買多少塊糖來著。”招娣裝作算不出來的樣子。


    來娣被唬住了,要不是手上有碗,就要去捂妹妹的嘴了,她膽子咋那大呢,“可不能說,奶不讓,會挨打的。”


    招娣用餘光瞄了眼偷聽的藍彪,嘴巴繼續嘟囔,“我就說說,我賣給誰啊,又沒舅舅舅媽的。可是我好想吃糖啊,聽說有種叫大白兔的奶糖,可好吃了。”


    “等咱們家的鞋墊賣了錢,到時候就給你買白兔。”來娣心裏想的卻是,也不知道那個白兔奶糖貴不貴,賣鞋墊的錢夠不夠。


    “好啊。”招娣答應完,又低頭刷碗了。


    餌已經下好了,就不知道會不會上鉤了。


    大年初二是媳婦迴娘家拜年的日子,婆家一般時候是不會讓兒媳婦空手迴家的,那樣兒媳婦、婆家都沒臉。


    之前因為藍家今年收入不錯,藍奶奶想的是把那賣豬得的獎勵——半斤白糖給兩個兒媳婦分了,這可比別的年禮體麵多了。


    可是昨個鬧了一場,油沒了,這糖說啥也不舍得給了。


    再加上對大兒媳還有氣呢,才不願意給她長臉。


    臨時換成了一大捧高粱米,兩斤左右的地瓜。


    和往年的禮差不多。


    鳳娘在屋裏和鳳爹商量呢,到底帶不帶倆娃迴娘家。


    兩人一出生她爹娘看過一迴,之後孩子小就沒帶去過,現在她們自己走過去也沒問題了。


    遇到雪深的地方再抱著也不是不行。


    最後兩人決定把小龍小鳳都帶著,看看她們姥姥姥爺去。


    “要是我嫂子瞎嘚啵……”這也是鳳娘這幾年一直不帶倆孩子迴娘家的原因,就怕她那個嫂子亂說話。


    “沒事兒,咱又不多待,中午吃完飯就迴來。”鳳爹不擔心。


    藍鳳很是開心,半年了,終於增加“新地圖”了。


    不過聽她娘那話兒,好像和姥爺家關係一般啊。


    到時候她多看著點小哥哥,別讓他被欺負了。


    她們一家四口出發了,大房四口子比她們走的還早。


    二房藍二伯娘是童養媳,沒有娘家可迴的,所以今天她還在家編鞋墊、做飯。


    一出門,撲麵而來的就是冷風,風中又夾帶著冰雪茬子,糊在臉上挺疼的。


    大冬天的出門就是遭罪呀,要不是為了開拓“新地圖”,她是真不願意出去。


    村子裏還是很好走的,雪被踩硬了,就是得加點小心,省得滑倒。


    卻也能變成好玩的,她和小哥哥蹲著一人拽著她爹一隻手,她爹稍微一使勁就能拉兩人出溜滑。


    不過有時候力道使不好,就容易雙腿向前傾摔個大屁墩。


    摔了也不怕,先不說穿的多,小人一個又蹲著,離雪地點點高,摔倒能多疼,相反還覺得很有意思。


    鳳爹使壞故意把她們摔了,然後還不給她們爬起來的時間,繼續往前跑,她們就隻能拿屁股滑了。


    “作死你藍滿倉,棉褲都弄濕了。”樂極生悲,鳳娘發飆了,鳳爹慘了。


    “扭……他……耳朵!”藍鳳拍巴掌給她娘加油打氣。


    傻乎乎小哥哥還在高喊,“爹,爹,滑!”


    一家四口樂樂嗬嗬又玩又鬧的到了西車。


    中間有段路不好走,雪太深了,鳳爹鳳娘抱著她們走的。


    藍鳳看那深深的雪窩子,估計她和小哥哥陷進去都爬不上來。


    冬天外頭太危險了,沒事還是別出來了。


    姥爺家也是一處土坯房,還沒有藍裏的房間多呢。


    不過院子更寬敞一些。


    “爹!娘!我迴來了。”鳳娘進大門時喊了聲。


    等她們要進屋了,屋門開了,“娥子(鳳娘)迴來啦!”


    開門的是位年輕婦人,有些腫泡眼,但不難看,梳著大辮子,挺精神的。


    鳳娘的嘴角落了下去,幹巴巴喊了聲,“嫂子。”


    等幾人進了屋,炕上不少人呢。


    “小龍,小鳳,快叫人。這是姥爺,這是姥姥,這是大舅,大舅媽,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妹。”鳳娘拉著兩個孩子做介紹。


    不就是叫人麽,假小孩藍鳳當然不怵這個。


    小哥哥冷丁的看到這麽多生人,是有些害怕的,所以拉著妹妹的手小聲的跟著喊。


    “真乖。快讓孩子們上炕,炕上暖和,快把鞋子脫了。”尹姥姥伸手啦兩個孩子。


    藍龍想抽手,可是沒抽開,有些委屈害怕,嘴巴癟起來了。


    藍鳳巴不得去炕頭呢,她冷啊。


    “妹子,你家這男娃子女娃子性格反了,男娃子還沒女娃子出頭呢。”尹大舅開玩笑,“大寶、二寶帶弟弟妹妹一起玩。”


    不過顯然原本就不認識的表兄弟沒能一見如故,相反在尹姥姥姥爺拿出糖塊要給藍龍藍鳳時,兩人就更不願意了。


    至於最小的表妹才剛會走,倒沒什麽意見。


    藍鳳當然看出來了,不過大過年的覺得逗逗小朋友挺好玩的。


    就拉著小哥哥往上湊。


    在稱讚了他們石頭接的穩之後,四個人就玩一起去了。


    藍鳳也就是虛應著,她還沒有這麽“童心”,心裏不停的思量,“姥家不挺正常的麽,被她娘帶溝裏去了,還以為啥恐怖地方呢。”


    不過小耳朵一直沒停,聽大人們嘮嗑。


    尹姥爺問女婿,“今年你們大隊咋樣?工分都分糧食了,沒打欠條。”


    “今年比去年強,算是豐收,俺們隊長看著嚴,沒打欠條。”鳳爹語氣也是高興的。


    剛在外屋放好鳳娘拿來那點年禮的尹舅媽聽這話就不怎麽開心了,合著今年多得了糧食也沒想多往家裏送些,還一下子把一家四口都帶迴來,這是要吃迴去啊。


    “你們四大隊稻田多,哪像我們大隊就那麽幾塊地,養了這麽多年還不成,一畝地打不了多少,要不是靠著蘆葦蕩都能餓死人。”尹舅媽接了話兒。


    藍鳳:咦……?這話有些不對味兒了。


    等到做飯的時候,照理來說閨女迴娘家這一天是客人,是不需要做飯了,但老百姓家哪那麽多說道。


    藍鳳鳥悄的跟了過去。


    “孩他姑啊,不是嫂子說你,你看爹娘多疼你,帶著孩子有糖吃,我迴娘家飯都沒一口的。”尹舅媽想了想又往迴抓了半把高粱米。


    想著一會多放點地瓜塊,粥也會稠的。


    “嗯。”鳳娘應了聲。


    心裏開小差,要是她閨女迴娘家空手,還總想從娘家補貼婆家,她也不供飯。


    “我們今年也沒分多少糧食,地少沒辦法。孩他姑,你看能不能從婆家借點。你哪怕不管我和你哥也管管咱爹娘。我過幾天迴娘家,肯定能弄迴來點的。”尹舅媽直接放高粱米下鍋,然後填了不少水。


    “嫂子,我婆婆可厲害,沒有你爹娘那麽好說話。”有了這樣的閨女簡直倒八輩子黴。


    “你得想辦法啊,糧食在誰家不珍貴。”尹舅媽覺得這個小姑子就是個不開竅的。“我教你!”


    她咋每迴都能摳點呢,得講究方法啊。


    “不用了。”鳳娘哪裏敢讓她教。


    “孩他姑,你也有閨女,你要是開了個好頭,等小鳳嫁人了也會有樣學樣,顧念家裏的,到時候也能幫襯小龍啊。”尹舅媽還不死心。


    藍鳳心裏一片閃光blingbling的“臥槽”!


    這個大舅媽居然想讓她娘摳婆家補娘家,更過分的是還想讓她當“伏哥魔”!


    湊不要臉!


    她聽出來,這位奇葩經常摳娘家補貼婆家——尹家,然後也想讓她娘也補貼尹家。


    可是這邏輯是不是不對。


    “娘!不……學!”藍鳳抓著鳳娘的胳膊撒嬌。


    “娘不學。”她不傻,當然不會學。


    她們隊上就有那樣的媳婦,都嫁了人了心還在娘家。婆家稍微有點好東西就眯下偷偷摸摸的往娘家倒騰,最後娘家人也沒把她們當寶,婆家這邊更是落不下好。


    有被孩他爹打的,也有被婆婆罵的。


    反正下場都不好。


    “你這小人知道啥。”尹舅媽不樂意了,她說半天嘴巴都幹了,感情是沒用啊。


    “娘!學!學!”藍鳳又抓著她娘胳膊搖晃,她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這就對了,等會嫂子多教你幾招。”尹舅媽樂了。


    “別裹亂。”鳳娘拍拍閨女屁股,“進屋找你爹去,添亂。”


    “娘,逗(舅)媽……從娘家……拿,你學也從……娘家……拿。買糖!”然後拍拍鼓掌。


    鳳娘這才緩過神來,對啊!她咋沒想到呢,大嫂這麽做了,不是要讓她學麽,她學!


    “小孩牙子瞎說啥!那能一樣麽!我可是為了尹家。”尹舅媽這迴真急眼了。


    “嫂子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要不你先和我說說,你都有啥法能從娘家淘東西,讓我開開眼。”鳳娘咬了咬嘴唇,才沒讓自己樂出聲來。


    尹舅媽哪裏敢再傳授絕活啊,害怕用到婆婆公公身上,那她家裏豈不是大出血了。


    有些慶幸之前也沒說。


    不過心裏更多的是鬱悶,徹底指望不上這個小姑子幫襯家裏了。


    “能有啥,就是我爹娘疼我唄。我去洗地瓜去。”趕緊走了。


    鳳娘心裏嗤笑,還爹娘疼她,不要大屁股臉!


    不過這迴她算是把口子封住了,再也不怕她歪纏了。


    這要是在外頭,以她的暴脾氣早和她幹起來了,但這裏畢竟是自己的娘家。


    大嫂有一萬個缺點,但對這個小家是真正上心的,對爹娘也孝順,她這個出嫁女要是和大嫂打起來了,他爹娘不幫她,她是親閨女,但是幫她了,她們畢竟還要和兒媳婦一起生活。


    這些道理她懂,所以每次迴娘家,不自覺的就會氣弱上一分。


    嫂子也是會看臉色,所以每次都纏著她答應那些無理要求。


    現在有了這個借口,估計以後她這話茬連提都不敢提了。


    心裏出了一口多少年的悶氣,爽的想大叫。


    鳳娘激動的抱著可愛聰明的大閨女“唧”了一口,“閨女!你咋這聰明!隨誰呢!”


    藍鳳木著臉擦臉上口水,唉呀,把油脂都給她親掉了,迴頭要皴臉的。


    她出門前和小哥哥偷擦了她娘的嘎啦油。


    倒不是為了臭美,就是害怕冬風太過冷冽抽的臉疼,她不知道嘎啦油裏麵有沒有像維生素之類的護膚成分,但最起碼它是油脂的,會在臉上形成一層保護膜。


    剩下的沒什麽好說的了,就是尹舅媽有些躲著鳳娘。吃過飯尹姥姥姥爺留了兩迴,鳳爹執意要迴,一家四口就往迴走了。


    半路上,鳳爹就問鳳娘咋迴事。


    鳳娘邊笑邊把事情說了一遍,“哈哈……以後每次迴去我都磨她一迴,作孽就要還的。”


    鳳爹也忍不住跟著樂了,往後瞅瞅隻顧著玩出溜滑的閨女,很不要臉的,“咱閨女這聰明勁隨我!”


    換來了鳳娘一個大白眼,“沒我你生的出來這麽聰明的閨女。”


    “那不能夠,迴頭咱再努力努力再生個。”鳳爹貼著媳婦耳根,看著媳婦這臉紅了得意了。


    在後麵被拉著的聰明·懂太多·閨女鳳心塞塞,好好說話啊!後麵還有小孩子那,辣眼睛!


    不過鳳爹鳳娘這個想再要生一個聰明娃的願望注定完成不了了。


    其實鳳娘在生雙胎的時候傷了身子,但是當時的產婆根本沒說,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是想多收紅包不想提晦氣事兒。


    反正是藍家沒人知道鳳娘傷了身子,這輩子就隻能有這兩個孩子了。


    大年初五,鳳爹找來大哥、二哥商量去縣城賣鞋墊的事兒。


    “大哥,二哥,我是這麽想的,咱們這這幾天都編了不少鞋墊子,要是一窩夥的去賣可能賣不出去,還白遭一迴罪。要不咱分開賣,比如明天我去縣城,大哥和二哥的鞋墊我也帶過去一些,反正一毛錢三雙都是定好價的,賣出去了呢,我迴來就給你們錢,要賣不出去呢,我再把鞋墊給你們帶迴來,反正鞋墊又不沉也不耽誤事兒,下次二哥去,我也把鞋墊兒讓二哥代賣。”鳳爹的意思想要取巧,這樣他賣一迴相當於去了三迴縣城,說不定這鞋墊兒就都賣出去了。


    藍大伯覺得不錯,點點頭,“這好,也能省省腳。”


    大冬天的往縣城走,可不是輕巧活兒。


    沒想到在藍二伯這卡殼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也不應承。


    最後鳳爹和藍大伯都沒啥耐心了。


    “二哥,有啥話你就說,咱親兄弟的,還藏著掖著。”鳳爹火氣差點壓不住。


    “老二,墨跡啥,有話就說,不行就不行。”藍大伯也擰起了眉頭。


    藍二伯慌亂擺手,“挺……挺好,就是,就是……我不敢自己去縣城。”


    鳳爹和藍大伯傻眼了,沒想到一個大老爺們又不是小姑娘,也不是去一迴兩迴的,路都熟悉,咋鬧吵不敢去了呢。


    “我怕……那些紅衛兵。”藍二伯說完低著頭,他知道自己慫,可是他在縣城看過那些搞批鬥的,可真是嚇人。


    每年他和大哥、老三去黑市都心驚膽戰的,去之前和迴來那天都睡不踏實。


    這迴居然讓他單獨去,他真不敢。


    鳳爹知道二哥不出趟,沒想到這樣,“不是,咱又不拿糧食,幾付鞋墊子輕飄飄的,看著紅衛兵就跑唄。”紅衛兵他們也怕,這不是為了掙錢麽。


    再說上次他問了,哪天黑市都有人,這說明啥,說明紅衛兵也沒把口子徹底關死。


    藍二伯捂著腦袋又不吭聲了。


    藍大伯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鳳爹腦子裏閃過過年那天招娣罵她爹窩囊廢那話了,看來沒罵錯,“那你咋想的?咱三房頂你們家鞋墊子多。”他們一家四口都能編啊。


    藍二伯抬抬頭,“我……我和你們一塊去就成。”


    藍大伯也不願意再討論,簡直浪費時間,“得了得了,別管他了,那就這樣,你和老二先去,再我和老二去。”自己不能出趟,那就隻能多累累。


    對於這個,藍二伯是完全沒問題的。


    他也知道自己別的不行,吃苦卻是不怕的。


    二房裏,招娣正和姐姐把編好的鞋墊碼放好。


    招娣心裏想著等她爹把縣城黑市弄明白了,開春化雪了她也去一趟,看看有沒有別的生意可做。


    家裏一分錢沒有,也不知道這日子怎麽過的。


    可是她沒想到她爹都不敢一個人去縣城,更何況帶她了。


    日子一晃眼就過去不少,外頭開始化凍了。


    “別出去玩,知道麽,外頭路化的稀溜溜的,一個鬧不好弄一身泥。”鳳娘不讓藍鳳她們出去玩。


    知道憋一冬天,小孩子有些憋不住了。


    但這時候更要注意,因為換季小孩子容易生病,再加上倒春寒,其實這個時候不見得比冬天暖和多少。


    藍鳳乖巧應了,等冒綠草她再出去,到時候找野菜丫吃。


    這個冬天她維生素還是不缺的,主要來源是大白菜,百菜不如白菜,白菜可是好東西。


    再加上她偷偷的摘生菜吃,綠葉素也算補充了點。


    這個貓冬給藍家打開了新大門,原來賣點鞋墊子都比掙工分掙錢。


    還有冬天的生菜更值錢。


    藍鳳關注這個,再加上她是小孩子,可以假裝睡覺順便聽爹娘的悄悄話。


    從而獲得了不少信息,年後又賣了一茬生菜,得了十二塊錢。


    其實沒有第一迴 賣的多,因為這次的生菜可是上次的兩倍多。


    可就是這樣鳳爹他們也很滿足了。


    她爹娘還計算了下她奶的小金庫呢,覺得今年家裏不少入賬。


    也許今年真掙到錢了,藍奶奶在吃食上放開了一些,粥比往常稠一些,以往雞蛋除了特殊日子甭想吃到。


    現在隔閡十天半個月的,倒能嚐嚐味兒,雞蛋花打在粥裏,大家夥都能沾一沾。


    藍鳳、藍龍小日子更幸福一些,因為鳳爹總去縣城,偶爾會給她們帶點零嘴。


    最多的就是水果糖,有一迴是幹巴紅棗,還有一迴是野凍梨。


    這天鳳爹迴來就一臉的“陰雲”,然後去了東屋了。


    藍鳳直覺有事,鳥悄趴門縫。


    她爹門沒關嚴,聲音很清晰的傳了出來,“我在黑市遇到馬家大哥大嫂了,她們也在賣生菜!”


    因為氣憤,鳳爹聲音可不小,所以藍鳳聽的一清二楚。


    藍鳳第一反應就是藍大伯娘看著家裏種菜掙錢,把這事兒告訴娘家了。


    這人咋這膽兒大呢,她奶可是三令五申的,家裏這兩項掙錢的都不許往外說。


    她聽到就不止一次。


    她奶果然炸了,主要是這口“大肥肉”就吃到一口啊,“你沒看錯?”


    還抱著一分希望。


    “你可以問問二哥,他也看到了。我倆害怕看錯,還故意跟了一會呢。賣不少錢,美得狠。”雖然還沒分家,這錢到不了他手裏,但是早晚有他一份啊。


    現在讓大嫂傳出去,就傷害到是他的利益了。


    就因為那敗家娘把發家的希望傳出去了,她怎麽能忍!


    就連平時真不吭聲的藍爺爺也生氣了,“這老大媳婦!……”


    “我去問她!”藍奶奶氣的鞋子都穿了好幾次才穿上。


    藍鳳趕緊跑迴屋,不過已經決定一會跟著去看熱鬧。


    “你爹呢?”鳳娘還在奮鬥鞋墊。


    “去東屋了。”藍鳳現在嘴巴利索了,說話再也不用停頓了,小哥哥還差點。“我去找爹。”晚了就耽誤看戲啦。


    藍奶奶提著燒火棍一腳把門踹開,“馬菊花!”


    “娘!你咋過來了。”在炕上歪著的藍大伯一骨碌起來了。


    藍大伯娘看著婆婆手裏拿著燒火棍,這麽怒氣衝衝的喊她名字,就知道事不好,聲音有些抖,“娘,這是幹啥啊。”


    “我問你,你是不是把種生菜告訴娘家了。”藍奶奶拿著燒火棍指著藍大伯娘。


    藍大伯娘心裏咯噔一下,她就知道會壞事兒,不過她哪裏敢認,“娘,我沒有啊,沒有。”


    作為最了解她的枕邊人,藍大伯一看這樣子就知道這事跑不了了。


    “大嫂,別瞞著了,我和二哥在黑市遇到馬家大哥大嫂了,在賣生菜。”鳳爹現在火氣大著呢,根本不怕她知道是他告的密,最後四個字很是咬牙切齒。


    別以為大題小做,藍家這一年冬天靠賣青菜賺了二十多塊錢,這是什麽概念,這是以前好幾年都不一定能攢下的錢數,都說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所以現在鳳爹這麽火氣旺,絕對是情有可原的。


    藍大伯咬著後槽牙替媳婦開脫,“黑市裏都把自己蒙的爹娘不認識,老三也許看錯了。”


    明知道這事是媳婦幹的,但他不能說。他也生氣,恨不得踹那個臭女人幾腳,可事情發生了,現在承認隻會讓娘對大房印象不好。


    誰知道後續還有沒有懲罰。


    鳳爹哼了聲,轉身懟他大哥,“要是大哥、大嫂死不承認,咱們現在立馬去馬家大哥家,他賣生菜,炕燒肯定還有菜籃子呢沒撤呢,要是沒有,我給大哥大嫂道歉。”


    藍大伯娘哪裏敢讓他去,“哪裏用那樣。”


    幾個大人吵架,誰都沒注意邊上的藍彪一臉的心虛。


    藍虎倒是一臉的氣憤,氣奶奶和三叔罵他娘。


    藍奶奶人老眼尖,其實從一開頭就看出來大兒媳婦不對勁,心虛。可是看到大兩個孫子,再加上大兒子的話也是偏袒,讓她有些猶豫。


    “娘,這事必須給我們三房和二房一個說法。”鳳爹說完轉身走了。


    他怕再不走,火氣拱上來,他朝那個女人動手,現在連嫂子都不想叫了。


    鳳爹出來的太急,一出來看到他閨女撅著小屁股趴牆角呢,好懸樂出聲來,不過想到糟心事又沒了好心情,將人一夾迴屋了。


    被親爹抓包了,藍鳳乖巧著呢,一點不帶反抗的,遠遠看去,活像鳳爹腋下夾了個假娃娃。


    還沒等進屋門,藍大伯那屋傳出來藍大伯娘的慘叫聲。


    藍鳳聽到她爹說了聲,“活該!”


    進了屋,鳳爹沒等鳳娘問就一口氣把事情又說了一遍。


    鳳娘氣的把手裏的鞋墊扔了,就要往外衝,她要把那個臭女人的嘴撕爛了。


    這迴倒是被鳳爹攔住了,“媳婦別去,這迴的事兒不是打一架就能了的,娘必須給咱一個說法。”


    鳳娘有些沒想明白,“啥說法?”


    在鳳娘看來,啥也不如打一頓解氣。


    再說這法子告訴出去了,又不像東西給出去能要迴來。


    鳳爹氣不順的哼了聲,“你等著。”


    果然不久藍奶奶就讓三房去她那屋了。


    藍鳳……還是趴牆角。


    沒辦法,不讓帶小孩啊。


    她又覺得這大戲錯過可惜了。


    “老大,你先說說咋整?”藍奶奶耷拉著眼睛瞅了下老大。


    藍大伯拍了一巴掌藍大伯娘,今天藍大伯娘格外柔弱,還在抽噎呢。


    如果是個漂亮小姑娘哽咽,那叫梨花帶淚,但換到藍大伯娘身上就有些辣眼睛了,所以不但沒讓人覺得可憐,這火氣卻是一股一股的冒出來了。


    好想捶她哦!


    “別哭嚎賴尿的,趕緊說了。”此一時彼一時,剛開始藍大伯想咬牙不認的。


    可是現在誰都知道了,隻能讓媳婦解釋,也是甩些責任。


    “爹娘,真不是我主動說的,我也不知道我爹娘還有大哥他們聽誰說的,然後有次我迴娘家看到他們都已經種上了,就逼問我咋種,我先頭是不想說了,可是爹娘他們……,我想他們都知道中了,即使我不告訴他們,種個生菜能有多難。”這就是明晃晃推卸責任了。


    平時沒理也要和她杠三分的鳳娘,這時候更有話說了,“誰能給你作證,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甩鍋。反正現在屬於咱們家獨門兒的財路,你們娘家也會了,這就是結果。你別說那用不著的,你敢保證明年冬天你娘家不種了嗎?”


    藍鳳握著小拳頭,她娘這話說的給力。


    對這麽懟!


    “爹娘,我發誓,要是我告訴的,天打五雷劈!”藍大伯娘看了下孩他爹的臉色,急了。


    “娘,你咋想的?”鳳爹現在都不屑和那個女人說話。


    再說她說那麽多都是用沒用的,懶得聽。


    藍奶奶眯著眼睛好一會,“這樣,以後冬天養生菜這活兒就各房養各房的,誰養了我不管賣多少錢都給我兩塊錢,大房要養交五塊。”


    藍大伯娘顯然是不情願的,“娘,我們咋那多,就是替俺娘她們交一份兒,也四塊。”


    藍奶奶抓起掃炕條梳就打了過去,“那是咱家的營生,你弄你娘家去了,咋不多給點。”


    “娘,我們給。”藍大伯說完摔門走了。


    再次被抓包的藍鳳掩耳盜鈴的摳牆縫。


    好在藍大伯大步往外走,沒搭理她。


    拍拍小胸脯,老這麽突然,給她嚇一跳。


    摸摸毛~嚇不著。


    不過現在還是溜了。


    二房裏來娣問妹妹,“你說奶喊爹娘過去幹嘛,你說爹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是不是大伯娘往外說的……”


    招娣心情很好,“誰知道呢。”


    她就知道這事一旦捅出去了,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大伯娘,她賴不掉的。


    就看她奶舍不舍得懲罰了,誰讓人家給藍家生個兩個大孫子呢。


    還有娘家兩個哥哥給撐腰。


    不過這事兒對於藍家來說不是輕易放過的,因為她們看到錢了,再說還有敢與大房正麵剛的三房在呢。


    她打算好了,這次不行還有下次呢。


    等到藍二伯他們迴來,帶迴來這個消息簡直令人振奮。


    招娣自己都沒想到,這驚喜有些大。


    要是冬天早早種上生菜,一下雪就賣一波,過年前還能賣一迴,再加上年後的一次,可以賣三次呢,就算隻有年前價格最高,其他兩次也是不少的。


    這樣隻給兩塊租金,真的很便宜了,再加上種菜並不耽誤編鞋墊。


    年後編鞋墊她們這個小家就收入了十一塊錢,要不是烏拉草沒有了,她們還不會停手呢。


    等明年秋天她們多多準備烏拉草,到時候鞋墊加賣生菜,在這個年代絕對是一筆不少的收入了。


    有了錢,她姐可以上學。


    有了錢,她們分家了可以蓋房子。


    有了錢,啥事都好辦了,她是知道以後文化大革命會結束,有了本錢可以做生意,以後生活才能更好。


    晚上鳳爹娘開小會,也在討論種生菜的事兒。


    “給雙份錢我也不樂意,你說現在她娘家知道了,下一年她大嫂、二嫂的娘家呢,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的,還咋掙錢。”鳳娘憤憤的。


    鳳爹仰著頭想了想,“所以掙錢也就這兩三年。”


    “那咋整啊?”鳳娘知道家裏動腦子的事兒還得靠孩他爹。


    “所以我們在這兩三年要多掙錢。”鳳爹說的理所當然。


    鳳娘還是不懂,咋多掙啊。


    她們屋子放不下多餘的蘆葦筐了。


    “你說要是我們再修個小炕怎麽樣,咱家屋地也沒啥家具,要是圍上一角種上菜,那得多少。”鳳爹覺得還是可行的。


    “你的意思是從炕稍拐歪接出一塊來,也不是不行,不過那就得多燒柴火了,要不然冬天炕太冷,孩子受不住。”多種菜能多掙錢,這個她是願意的,可是不能鬧著孩子。


    “我會和娘說的,大不了咱們秋天多準備點蘆葦,還有烏拉草,也得多弄一些,還得還人。”鳳爹心裏有了打算。


    今年是給自己找了不少活,可是能掙到錢,這錢還能到自己手裏,就不覺得累了。


    簡直渾身都是勁兒。


    恨不得一下子春夏都過去,直接到秋天呢。


    “哎,你說要是我告訴了娘家,到時候讓我爹娘出三塊錢給娘……”鳳娘試探著問。


    “不行!”鳳爹迴的斬釘截鐵,“你別鬧脾氣,聽我說,就你嫂子那個摳樣,你告訴他們了,但想讓他們出那三塊錢,那是不可能的,那就得咱兒自己出,之後估計還一堆麻煩事兒。再說大嫂那個是已經事出了,所以咱娘讓她多出一份錢,可你現在告訴那就嚴重了,到時候大嫂那肯定落井下石,就不一定咋迴事了。再忍兩年,兩年後你願告訴就告訴行不行?”


    鳳娘也知道希望不大,不過那畢竟是自己爹娘,要是大嫂沒開頭,她是不會有這個念頭的。


    可是現在她覺得有些不公平啊,大嫂娘家肯定掙得多,才給三塊,那她也願意出三塊,讓爹娘也掙一迴。


    不過想到難纏的嫂子,還是算了。


    等兩年再說,到時候估計有一部分人知道了,她再說也不顯眼了。


    鳳娘吐出口氣,不想了,轉身就有了八卦的念頭,“你說咱娘以前可是死把錢,現在咋這麽大方了呢。”


    不像她了都,以前莫說一塊就是幾角幾分也都得給她。


    要不然她和孩他爹攢私房錢咋那麽困難。


    “我也撓頭呢。”這也是鳳爹不解的地方。


    其實今天他逼他娘給個說法,也沒想著她會讓他們自己種菜。


    他原想著記上一筆,然後等分家時再算。


    雖然媳婦不想分家,但分家是早晚的事兒。


    等藍彪、藍虎、藍龍再大了,不分家在哪蓋房子。


    “娘這是不是讓咱們手裏有錢,方便以後啊。”鳳娘隻能想到這了。


    鳳爹語氣遲疑,“你的意思是娘起了分家的心思。”不能夠,她娘會想分家麽。


    又不是事逼到眼前了,不得不分,就是他預計會分家也在小十年後呢。


    “可是過年二房招娣鬧了場,人家早就有分家的意思,今天又鬧了出,估計老太太不想管了。”就是煩了。


    “你不是不想分家麽?”語氣咋還那麽雀躍呢。


    “我沒差啊,不過我現在也不怕分家。一時半會分不了,等過兩三年了,咱把錢掙到了,孩子也大了,不用人看了,分就分唄,咱錢多就重新要個地基蓋新房,要是不夠,咱就再攢幾年,到時候家裏就咱倆說的算。”鳳娘簡直要幻想美好生活了。


    鳳爹樂了,逗媳婦,“那要是爹娘和咱一起住呢。”這沒準兒,周圍可有和小兒子一起住的。


    “不能夠。”吭哧一會,有些不樂意的,“那真要和咱一起住,咱蓋的房子要大點,一個院兩個門最好。”


    這樣關起門還是自己一家人,又在一個院,也能照應老人。


    鳳爹摟著媳婦,“快睡。”


    鳳娘有些心事,老太太不會真和她們一起住,不要啊。


    東屋藍奶奶也沒睡著,嘟囔了句,“都有小心思啦……”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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