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樓在房內聽見寧寧的聲音,隻覺得如夢似幻,仿佛像是在夢中一樣。


    他隔著有些破舊的紙窗,癡癡地望著外麵正在給卸嶺兄弟們把脈的元寧。


    真好,又見到了寧寧。


    當時在劍雨火蛇之中,他以為自己就要命喪望城了,當時他想到了爹娘,想到了昆侖,想到了花瑪拐和紅姑。


    可那時,他心裏最惦記的還是他還沒來得及娶進門的未婚妻元寧。


    今生竟還有再見到寧寧的機會,隻是現在,他已經不敢再去見自己夢中的神女了,生怕在元寧的眼中看見失望和厭惡的神情。


    元寧當然察覺到了陳玉樓在窗戶外麵偷看她,本來就因為陳玉樓的自大狂妄,擅作主張有些不太高興的元寧因為他此刻的逃避更是火上澆油。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應該想辦法彌補,讓損失最小化才對。


    像他這樣一味的逃避,掩耳盜鈴,隻會既讓手底下的人對他這個總把頭失望,起了異心,又會讓羅老歪和鷓鴣哨這些合作夥伴對陳玉樓的能力表示懷疑。


    羅老歪也就罷了,這種蠢貨,如果不是當時陳玉樓和鷓鴣哨拉著,元寧早就殺了他了。


    可鷓鴣哨是有真本事的,倘若沒有自己,陳玉樓想要成功拿到元墓珍寶,還得鷓鴣哨出手才好。


    搬山和卸嶺合作,怎麽看都是卸嶺沾了搬山的光。


    花瑪拐等了半天,也沒瞧見他們家老大出來迎接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老大這是覺得自己出師不利,不敢來見夫人。


    “夫人,老大在下麵也受了不小的傷,他不願意見人,這兩天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已經水米不進兩日了,您瞧著要不要去看看他?”


    花瑪拐是知道老大對夫人的心思的,在下麵的時候,老大的手一直時不時地在摩挲夫人所贈的那隻裝滿了草藥的荷包。


    本就是一見鍾情,又這般的天賜良緣,第一眼見到就喜歡的姑娘正是自己多年未見的未婚妻,老大怎麽會不深陷其中。


    元寧冷哼了一聲,“他既然不願意吃飯,那就不是不餓,我去勸有什麽用,有這個閑工夫,我不如去給你們那些受了更重的傷的兄弟們配兩副藥。他若是想通了,自會出來見我,若是想不通,不如一輩子窩在裏麵別出來算了。”


    元寧說這話的時候可沒壓著聲,裏麵的陳玉樓聽的是一清二楚,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自從接任卸嶺總把頭以來,他已經很少有過這麽窘迫的時候了。


    他的手在門前微微顫抖,過了半炷香的功夫,還是下定了決心,推開了房門。


    不過幾天不見的功夫,意氣風發的陳總把頭就顯得像是被抽幹了精氣神一般,那雙清亮的眼睛變得混濁不堪,透露出深深的疲憊和無助,麵容顯得更加憔悴和頹廢。


    近鄉情怯,陳玉樓看見自己心中思念的夫人,反而一步不敢向前,元寧看他這副躊躇猶豫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她是什麽洪水猛獸不成,見到她嚇成這副德行。


    “過來。”


    元寧就跟喚狗一樣對著陳玉樓勾了勾手,犯了錯事的寵物一步一步地往主人那邊挪動,像是在試探主人的心情。


    在試探到自己的主人不但美好的心情之後,陳玉樓立刻麻溜地跑到了主人身邊裝乖賣傻。


    看陳玉樓起碼知道看自己的臉色,沒一味的躲著不見她,元寧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可一想到這小子把自己的話當做耳旁風,擅自行動以至於讓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不說,還連累了這麽多無辜的人,她就沒法子給陳玉樓什麽好臉色。


    “可以克製六翅蜈蚣的東西我們已經找到了,這墓還要不要下,取決於你。不過無論你要不要和你的弟兄們再走一遭,這蜈蚣膽,我是取定了的。”


    元寧有些的暴力掀開陳玉樓的衣裳查看他的傷勢,醫者眼中不分男女,更何況這本來就是她的未婚夫。


    陳玉樓被寧寧突然的近身嚇的一哆嗦,可在自己夫人的威脅之中,還是乖乖的保持了緘默,任由夫人對自己上下其手。


    明明隻是簡單的檢查傷勢,可陳玉樓自己心思不正,反而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


    在看見陳玉樓隻是受了一些外傷,隻看著嚴重,內裏沒什麽影響之後,元寧這才鬆開了他。


    這時的鷓鴣哨和紅姑娘,老洋人也緊趕慢趕的迴來了,鷓鴣哨和老洋人看見眼前處處流血的場景隻是心下一驚,默默撇開了眼。


    可紅姑娘幾乎是又悲又痛,若不是鷓鴣哨及時攙扶了一把,恐怕都要站不穩身子。


    “鷓鴣哨,你先去把那隻怒晴雞給安置一下,村民們送過來的公雞此刻都盡數在柴房養著,找兩個人看好了這些雞,可別還沒等下墓,雞就沒了。”


    雖說陳玉樓心中已經生了退怯之意,可看見夫人和鷓鴣哨他們千辛萬苦找到了這些辟毒克蜃之物,還是沒有膽量說出撂挑子不幹這種話。


    明明在看見寧寧之前已經想到了,自己不堪大用,又傲慢任性,屬實不是寧寧的良配,索性就打道迴府,當做和寧寧的婚事就此作罷。


    可一見寧寧鳳眸微挑,他便是連半個字都不敢說出口了。


    元寧從小就沒有什麽共情別人的天賦,安慰的話別指望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幾句,更何況,在她看來,陳玉樓今日的損失,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


    據說羅老歪手底下的兵損失更大,足足折損了一半進去,也是他誤觸了機關,這才造成了今日的悲劇。


    至於那個聽花瑪拐說瞎了一隻眼睛的羅老歪,更是咎由自取,隻不過是丟了一隻眼睛,已經是便宜他了。


    要不是他慫恿,陳玉樓還不至於蠢成這個鬼樣子。


    見鷓鴣哨來了,她索性把陳玉樓丟給了他,反正他做了這麽多年的假道士,大道理一套接著一套,連紅姑都能被他說的五迷三道,陳玉樓應該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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