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響馬嗎?我阿媽說,響馬都是壞人。”


    榮保咦曉一邊不停下嘴上吃飯的動作,一邊怯生生地看向紅姑娘。


    紅姑娘威名在外,除了陳玉樓之外,她可以說是卸嶺的二把手,常勝山響馬歸她調配,一手古彩戲法出神入化。


    元寧可以看出,紅姑娘對榮保咦曉沒有殺意,相反,她應該還挺喜歡這個單純的苗族少年的。


    “那你看,我是不是壞人?”


    榮保咦曉搖了搖頭,姐姐雖然把他關了起來,不讓他迴來,但這幾天也沒有真的傷害自己,還讓自己吃飽喝飽。


    “所以我就糊塗了,不知道姐姐是好人還是壞人。”


    紅姑娘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摸了摸少年的頭,“壞人有好的時候,好人也有壞的時候。”


    “更糊塗了。”


    榮保咦曉離家也有三五日了,雖然苗寨的小孩子經常自己去山裏玩鬧,他害怕自己遲遲未歸,家中阿媽擔心。


    “姐姐,什麽時候能放我迴家,求求你了。”


    紅姑娘雖然喜歡這孩子,可如今還未進瓶山,她會保全他的性命,可榮保咦曉也必須帶他們找到將軍墓。


    “等完了事,姐姐一定讓你平安迴家。好了,吃完飯就迴柴房裏麵待著吧,外麵那些當兵的可不像姐姐這般好說話,你若是偷偷離開了,恐怕他們不太會手下留情。”


    那少年本來膽子就不大,常年住在苗寨裏麵也沒怎麽見到生人,結果好不容易遇見幾個生的,想賺一筆向導的錢,遇見的還是常勝山響馬。


    常勝山是卸嶺群盜的隱語代稱,榮保咦曉是聽著這些常勝山響馬的可怖事跡長大的,對他們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現在被紅姑娘這麽一嚇,直接老老實實把碗放下,自己個兒還主動關上了柴房的門。


    元寧做事也是不擇手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紅姑娘他們是一類人。


    可卸嶺綁的是苗寨的人,他們這些苗人世世代代信仰大祭司,是她忠實的信徒。


    看這孩子快被嚇破膽的樣子,元寧也不放心讓他真的在這麽一群響馬的手下做向導。


    即便他們沒有殺了榮保咦曉的意思,但是墓中情況千變萬化,兇險異常,他們絕不會把非親非故的苗族少年的命放在心上。


    所以,在紅姑娘離開之後,元寧就趁無人注意,從屋頂翻了進來。


    元寧的輕功極好,身輕如燕,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榮保咦曉看見柴房裏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也被嚇了一跳。


    在看清楚元寧的容貌和穿著打扮之後,他也顧不得害怕,連滾帶爬的撲到了元寧的腳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是……是祭司大人嗎?”


    苗寨家家戶戶都在供奉祭司的神像,故而即便元寧從未出現在湘西苗寨,榮保咦曉也在見到了元寧的臉之後一下子認出了這就是能夠庇佑他平安的祭司大人。


    元寧看這孩子哭成了這個樣子,用食指在自己的唇前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先別說話,我帶你離開。”


    苗人對大祭司的崇拜是與生俱來的,大祭司向來隱世,極少現於人前。


    元寧說要帶著榮保咦曉離開此處,他毫不懷疑元寧這話的真實性。


    本來元寧預備帶著這孩子從後窗翻出去,但是這孩子真的是這段時間被嚇得不輕,翻窗之時一個不小心聲響大了一些。


    榮保咦曉是陳玉樓特意尋的向導,雖然隻是個孩子不值得多少人力看管,但這攢館就這麽大點地方,卸嶺的人又不少,柴房這動靜很快就引起了這些個卸嶺力士的注意。


    “快,這孩子要跑!”


    那些人都是走江湖多年的響馬,警覺的很,一聽見不對勁就立刻圍了上來。


    元寧低聲罵了一句,直接一個用力將榮保咦曉單手抱了出來護在身後。


    如果是她一個人,想從這些人的包圍下逃脫,根本算不上什麽事,可偏偏還帶著一個孩子。


    罷了,如果這群響馬不願意講道理的話,她也略通一些拳腳。


    “你是誰?”


    那幾個小嘍囉將元寧在柴房的後院處圍住,不得不說,元寧的這張臉威懾力實在太強,她美的一向很直觀,靡顏膩理,如遠山芙蓉,似海棠醉日。


    這樣的美人出現在此處,很難讓人不聯想到鬼魅妖邪之物,更何況,這攢館本就不太安寧。


    “我是誰?你們擄走了我弟弟,還有膽子問我是誰?你們卸嶺之人還真是不講道理。”


    美人的聲音冷的像是臘月的寒風,拖長著尾調,卻一點都不顯得嬌媚。


    還沒等那幾個人說話,在攢館裏麵的陳玉樓和紅姑娘等人聽見了動靜也出來了,那些人見到他們的總把頭和紅姑娘出現,立刻就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陳玉樓折騰了這麽一夜,一大早才拎著野狸子的屍體和耗子二姑的一隻耳朵匆匆趕迴攢館。


    堂堂卸嶺的總把手因為疏忽大意中了一隻道行不算多好的狸子的計,還差點丟了性命,這樣丟人的事情陳玉樓當然不會一五一十的跟自己的手下交代。


    隻說自己是一個人追著野貓誤入了野狸的地盤,又隻身殺了那隻狸子,這才折騰到了天亮才迴。


    一直到了晨色熹微之時,陳玉樓都不敢確認昨夜的一切是不是他恍惚間做的一場夢,那苗女出現的太過於詭異,身手又卓絕的不像凡人。


    而且,那樣的絕色,當真是人間罕見。


    因為沒能得知自己救命恩人的姓名,陳玉樓還一直有些念念不忘,想著等出了瓶山,他一定要好好打聽打聽湘西有沒有這麽一號人物。


    誰知道峰迴路轉,竟然沒過多久,天一亮就聽見了他夢中的聲音。


    “不許對這位姑娘無禮,都讓開。”


    陳玉樓在看見元寧之後眼睛一亮,腳下的步伐都快了不少。


    紅姑娘的眼中也滿是驚豔,這深山之中竟然還有此等集天地造化於一身的美人。


    “喲,總把頭這是醒了啊,夜深風露,總把頭可別著涼了。”


    元寧低聲淺笑,悠哉悠哉地開口,聲音裏透著一股調笑的意味。


    美人調笑的語氣讓陳玉樓想起了自己昨夜的窘迫,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讓自己的那幾個圍著元寧的弟兄散了。


    “你們都忙你們自己的去吧,這姑娘是我的朋友,是來找我的。”


    有一個不太聰明的低聲說道:“這姑娘不是說自己是那小孩的姐姐嗎,怎麽又成了咱們總把頭的朋友?”


    有些腦子的那個看他們家總把頭的臉色越來越黑,立刻就把那傻帽給拉走了。


    走的時候還低聲說了一句,“怪不得你從小就跟著總把頭還混不出來什麽名堂來,沒看見我們總把頭看見那個漂亮姑娘眼睛都直了嗎?說不定以後就是咱們的總把頭夫人了,這麽大人了有點眼力見。”


    那幾個人的聲音雖然是刻意壓著的,但是陳玉樓天生五感過人,元寧也不遑多讓,兩人都把他們倆的碎碎念聽的一清二楚。


    元寧倒不覺得有什麽,畢竟陳玉樓還真是她未婚夫,雖然現在還沒有成婚,但他們叫她一聲夫人也算有多逾矩。


    可陳玉樓又不知道眼前這位對他有救命之恩的絕世美人就是他老爹經常掛在嘴邊,跟他陳玉樓有婚約的故人之女。


    他看美人表情沒什麽變化,以為她是沒聽見自己的兩個手下的嘀咕,在心裏麵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那麽一點微不可察的遺憾。


    不得不說,昨夜從天而降又救他於圍困之中的苗女在他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陳玉樓不耽於情愛,覺得這世上有太太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


    但是現在看來,若是這姑娘能成為他們卸嶺的夫人,好像也不錯。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手底下的這些兄弟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原來這小兄弟是你弟弟啊,真是巧了,你放心,我們隻是請他來給我們帶個路,絕對沒有欺負了他。 ”


    陳玉樓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還戳了戳在他身後半步打量著元寧的紅姑。


    “紅姑,你說是不是?”


    “啊?哦哦,是是是,姑娘你放心,你弟弟一點事都沒有。”


    紅姑跟著陳玉樓也有些年頭了,雖說他們家總把頭生的人模人樣,又是卸嶺的總把頭,但是這些年總把頭一直沒有娶個夫人的意思。


    總把頭不著急,老爺子也不著急,他們這些做手下的也隻是在背後玩鬧著開兩句玩笑。


    看著總把頭對這姑娘的態度,紅姑覺得,卸嶺總把頭的好消息應該不用等多久了。


    元寧摸了摸榮保咦曉的頭問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榮保咦曉看了看紅姑,又看了看他們大祭司,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姐姐的確沒欺負他,還讓他吃飽飯,姐姐是好人。


    “既然是個誤會,那我就先把我弟弟帶走了,孩子年紀還小,離家這麽久,他阿媽著急的很,求到了我這兒,總把頭的忙,我弟弟恐怕是幫不了了。”


    看著姑娘要帶榮保咦曉走,紅姑剛想說不行就被陳玉樓止住了話頭。


    “應該的應該的,這小兄弟已經幫了我們大忙,紅姑,拿一百大洋給這個小兄弟當做謝禮。”


    榮保咦曉在聽見一百大洋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他在這大山裏麵,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錢。


    伸手不打笑臉人,陳玉樓還算是客氣,看榮保咦曉對這麽賠償也很滿意,元寧也就沒有替這孩子再計較。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榮保咦曉,跟姐姐說再見。”


    陳玉樓看自己的救命恩人轉身就準備走,想找理由留住她,起碼也讓他知道她的名字。


    “姑娘,相逢就是緣分,那天晚上我還沒來得及謝你,能否留下個姓名,等我手上的事完了,親自登門道謝。”


    元寧的眼神在陳玉樓那雙漂亮的眸子停留了兩秒。


    “元寧。”


    元寧,陳玉樓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聽說過一樣,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元寧就帶著自己的弟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她說她是榮保咦曉的姐姐,對了,她穿著一身那麽鮮亮的苗女服製,一看就是苗人。


    隻是之前去苗寨的時候,怎麽沒見到呢?看她那樣俊的身手,一看就不是普通苗人,難不成是什麽隱世不出的聖女什麽的?


    紅姑看人走了,她們老大還在那神遊天外,不知道想著些什麽。


    她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他們家總把頭一眼,人都走了現在知道盯著人家的背影發呆了,要是喜歡就追上去啊,隻知道個名字有個屁用。


    是男人就應該立刻追上去,問清楚她有沒有婚配,家中可還有長輩,家住在各方,立刻給老爺子這封信,讓老爺子提親去。


    現在好了,人走了不說,還把他們前往瓶山的向導給帶走了。


    “老大,你怎麽這樣就讓元姑娘走了,好歹也問問元姑娘家住在哪吧?再說了,榮保咦曉走了,誰給咱們帶路啊?”


    紅姑想起剛才老大說的“那天晚上的事”,有些好奇地看向他們倆總把頭。


    “那天晚上……是什麽事啊?”


    陳玉樓沒好氣地把紅姑給推開,“什麽跟什麽,沒事少打聽,知道沒向導了還不快點去苗寨再請一個。”


    紅姑看問不出來什麽,冷哼了一聲,自己追不到人家姑娘就遷怒她。


    榮保咦曉這段時間真的是被嚇破了膽子,跟一群響馬同吃同睡,對一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小孩子來說有些太超前了一些。


    元寧知道苗寨的苗人都是與世無爭的淳樸人,她不願意看見他們平靜安寧的生活被打破。


    所以在送榮保咦曉迴去之前,再三跟這孩子叮囑,不要把陳玉樓和紅姑娘他們是常勝山響馬的事情告訴村裏麵的人。


    常勝山響馬的威名可不是鬧著玩的,陳玉樓雖然看著好說話,但絕不是如他看上去那樣溫潤,他手上的人命可不少,這些普通村民要是得罪了他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恐怕會吃些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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