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今日的舉動本就讓鳳姐沒臉, 若說這庶子也就罷了, 連著巧姐也吃了一頓排揎, 她養閨女那麽些年,哪裏見巧姐哭得那麽傷心過。就說那賈環, 長成那副模樣, 老祖宗偶爾還會教導幾句, 說上幾句話,賈蘭是正經嫡出, 那就不比了, 怎麽自己這邊這個曾孫輩分的, 卻這麽被嫌棄。


    麵前這孩子生得那麽像賈璉, 須知賈璉皮相還是很不錯的,也沒像賈環那麽長歪了。難不成是因為林家那事落空了, 賈母將這怒氣發在這孩子身上?


    可王熙鳳想著也覺得不服, 那天瞧黛玉的模樣,顯然不是個軟柿子, 任人拿捏,就算沒得這檔子事,估計賈府也謀不來林家。鳳姐理家那麽些年,這家中醃臢事不知見過多少。


    可笑這鍾鳴鼎食的大戶人家, 這一年年的, 最後竟是要謀人家孤女的財產,人財兩空之後卻要遷怒那麽一個奶娃娃。


    “以後咱們院裏的姐兒和哥兒,別往人跟前湊, 見了那鳳凰蛋就躲遠點。”鳳姐給巧姐擦了眼淚,冷聲吩咐道。


    當晚王熙鳳,巧姐還有那哥兒都發起了熱,半夜就請了大夫,鳳姐月事本就不規律,發著熱又來了月信,更加覺得身子難以支持,於是便辭了管家一事,要歇息幾日。


    賈母沒說什麽,王夫人也不曾說,事情也就這樣罷了。


    鳳姐沒了差事,一麵覺得無聊,更多是覺得心寒,想她為這個家勞心那麽多年,身子都虧了,今兒看病要吃幾味珍藥,那王夫人卻說賬上沒得多少銀兩,讓用其它的藥替換了,還是平兒心疼主子,拿了私庫裏的錢,托人去外間買了藥來。


    喝過一迴藥,鳳姐歪在塌上休息,一時賈璉迴來了,見她神色怏怏,麵上蒼白,倒少了往日的厲害,想來自己這媳婦曆來要強,如今又沒了差使,便要勸解一番。


    然這賈璉一靠近,鳳姐卻又聞到一股子若有似無的脂粉味道,隻說自己乏了,讓賈璉別處去找樂子,賈璉見王熙鳳不領會自己的好意,也拂袖去了。


    “奶奶,您這又是何苦,我瞧著二爺是想要和你說話的模樣。”平兒在一旁道。


    “你就沒聞見?何必稀罕?”王熙鳳衝著賈璉離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如今她這身子好一日壞一日,平兒又要顧著她這個大的,還有那兩個小的,賈璉沾不到,至於其別的丫頭,他也膩了,自然要出去尋歡。


    一時巧姐和哥兒起來了,平兒讓奶娘收拾好之後就把她們領過來玩,給鳳姐解悶。


    王熙鳳瞧著乖巧的女兒,想當年賈敏作為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出嫁之時該是何等的隆重風光,以至於王熙鳳這個小輩,就算無緣得見,幼時也常常聽人談論此事,而她的巧姐,如今這家業破敗成如此模樣,卻也不知最後還能給她些什麽。


    想到此處,王熙鳳悲從中來,黛玉曾作巧姐被賣之語,鳳姐這麽些年也不是沒聽說過,那壞了事的王爺,最後家中婦孺不是為奴為婢了嗎?


    “平兒,把我嫁妝單子取來。”鳳姐道。


    “奶奶,您要那個作何?”平兒聞到。


    “閑來無事,點一點罷了。”鳳姐如是說著,平兒拿了腰間的鑰匙,這就去開私庫的門,找來了嫁妝單子。


    這鳳姐迴去了沒幾日,在家中閑來看看書賞賞花的黛玉正琢磨著,讓下人們去弄些螃蟹吃,如今她身子好些,可以吃上一兩隻螃蟹,再不似前世那樣,隻能吃點夾子肉了。


    黛玉這才和姨娘們說想吃螃蟹,這家中下人也不多,倒是多買一些,讓大家都嚐嚐新鮮,張姨娘這才要去吩咐人照做,外麵來了人,說是宮中有旨意。


    黛玉原想著不是太後的,就是柳皇後的旨意,原也不怎麽意外,可來的公公眼生,一聽原來是元春的口諭,說是在宮中無趣,想讓黛玉進宮作陪。


    打發走了公公,親近的這幾個下人都有些不安,黛玉讓她們稍安勿躁,吩咐她們給自己收拾東西,第二日早早就往宮裏去了。


    來接黛玉的是元春的從賈府帶出去的丫鬟抱琴。


    “怪不得是咱們府裏出去的人,奴婢這見了姑娘就歡喜。”抱琴領著黛玉往元春的泰寧宮方向去,一路上自是要找些話來說說。


    “你是淑妃娘娘麵前的宮女,怎的那麽沒規矩?這是太上皇欽封的縣主,是哪家的姑娘?!”這抱琴套近乎的話音剛落,立馬有人說話了。


    “嬤嬤……奴婢,奴婢隻是見了家裏人高興,一時忘了尊重,還請縣主恕罪!饒了奴婢這一遭!”抱琴見旁邊岔道上的,不正是太後身邊的兇神惡煞的古嬤嬤嗎?


    “縣主,太後娘娘讓您過去。”


    古嬤嬤衝黛玉說道。


    抱琴一看,那邊不是太後肩輿嗎?登時險些嚇得屁滾尿流,看來這自作聰明套近乎,卻是給自己下了個套。


    古嬤嬤讓這抱琴自去找元春領罰,自己領著黛玉走了。


    抱琴連將死之心都有了,這人未接到,半路被劫走不說,還被古嬤嬤抓了那麽大一個把柄,這麽迴去,也不知元春會如何罰她。


    待抱琴猶豫不決,一步三迴頭進了元春的泰寧宮,卻發現,黛玉和太後都在,如今太後正坐在主位之上,賢德妃元春和黛玉一左一右陪坐在下首。


    “自去領罰!”元春見了抱琴的影兒,冷聲道,抱琴也不敢逗留,抖手抖腳的自去拎了二十手扳。


    “皇上既然封你為賢德,就該拿出些賢德樣來,宮中之人還是要好生管束,莫要連禮數都壞了。”


    此時元春那皇子醒了,在偏殿裏哭了起來,聲音嘹亮,奶娘們哄了好久依然在哭。


    抬眼瞧了瞧元春,太後說到。


    “我這孫兒還沒上玉蝶,你好生看顧著,承安就住我那宮裏去,小兒夜夜啼哭,賢德妃你也顧不過來,瞧著你這宮裏的奴才也不怎麽好使,明兒我讓皇上再賞你幾個。”


    “是。”


    元春恭順下拜,送走了王太後和黛玉,待這二人遠走,卻又麵色猙獰做另一番形容。


    “你們這些奴才是死了嗎!連個孩子都哄不好!”


    緊接著,抱琴又被打了二十大板。


    王太後同柳皇後一樣,也是母家不顯,外麵沒得依仗,如今都半截身子埋進土裏了,卻還來給她們這些妃子難堪,元春心中恨極了,然她終歸是不能如何,也隻能自己受著。


    ……


    ……


    “太後,您不是不讚成這一門親事,就成全了賈府,豈不更好,也絕了殿下那心思——”晚間,黛玉歇下了,古嬤嬤給太後揉著腿,問道。


    “雖說本宮不讚成這一門親,可也是十一看上的人,卻也不能讓那樣的人家打了主意!打量著我在這宮中眼瞎耳聾,不曉得外麵那些人家是什麽貨色?這些人家裏,也就柳皇後那兄弟,什麽非……”


    “柳呈非”古嬤嬤補充到。


    “對!就是常和十一處那孩子好些……若不管,搞不好那孩子會記恨……你瞧瞧這幾日都不往宮裏來了……”


    太後神情有些落寞。


    “殿下也大了,馬上就十九了……這年歲,真不好往宮裏來了……”古嬤嬤勸解道。


    “也是,都是本宮無用,不然,這裏本就應該是……唉——我也乏了,歇了吧!”


    古嬤嬤服侍太後睡下,於是黛玉這一入宮中,也就見了元春一麵,她其實有些遺憾,說到底,黛玉倒是十分期待與這位賢德妃交鋒,畢竟前世在黛玉死前,這一位可是沒個一兒半女,如今再有了個孩子依仗,也不知這賈府又會何等的囂張。


    次日莫邪來請,黛玉拜別太後,便去了柳皇後宮中。然而今日恰好幾位理事的娘娘向皇後匯報的日子,那時黛玉也隻好迴避至書閣,趁著沒人,黛玉拿出自己祖母的手書,與柳皇後的筆墨對比了一下,更加確定這字跡同祖母的十分相像。


    這兩人的字,折和提都是一樣的筆觸,尤其那一個‘之’字,簡直可以重疊起來,瞧著像是一人所教,黛玉家中有許多字帖,卻也沒見過這種風格,那日為了詐楊老爺子,她故意把此事說得很是誇張,如今比對比對,單憑這字跡上講,柳皇後和黛玉的祖母那一邊,應是有些淵源的,或許是同一個老師授字也說不準。


    一時柳皇後聽完了各宮迴話,想著黛玉應該在書閣之中,也沒讓宮女打擾,自己進來尋人,見黛玉專心致誌,不知在看什麽。


    “這是在看什麽,如此入迷?”


    “臣女在看娘娘的禦筆手劄。”


    黛玉被突然出現的柳皇後嚇了一跳,還好她比對得差不多之後就把那頁紙箋收好了。


    “前次不是看過一迴了?”柳皇後笑道。


    “臣女隻是想再看一遍漠北的風土人情,身為女子,就算讀了萬卷書,卻也不能同男子那般,自由自在,行萬裏路。”


    黛玉捧著柳皇後的手劄,笑道。


    “朕讀過許多劄記,若是寫漠北的,還是皇後這一本最好。”


    黛玉見了來人,連忙行禮,柳皇後迎了上去。


    “不知皇上何時來的?”


    “剛下了朝,就來此處看看,皇後前腳進來,朕就跟過來了。”


    明帝翻了翻架子上的書,示意黛玉平身。


    “如今瞧著,倒是朕擾了皇後了。”


    “不敢,不敢。”皇後笑道。


    “正巧縣主也在此,那日十一是去找你了吧?你對這門婚事意下如何?”


    明帝瞧著低眉順眼立在一旁的黛玉,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覺得鳳姐挺可憐的,雖然她也毒設相思局,計賺尤二姐,但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個脂粉堆裏的英雄。


    ……原著雖然沒寫完,但鳳姐的結局也不會好。


    畢竟判詞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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