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什麽好事。”對於賈赦突然插嘴的做法, 賈母心中有些不快, 不過既然今日是個好日子, 她倒也不計較了。


    “自然也是我大房開枝散葉的喜事,得了個孫兒, 趁著今兒人齊, 順道說說, 過幾日讓珍大哥開了祠堂,記上譜去。”賈赦陪笑道。


    “孫兒?幾時聽得璉兒房裏添了人有了小子?我這一把老骨頭, 眼還不瞎, 耳還不聾。”賈母淡淡道。


    “也是蒼天可憐我大房如今還沒個男丁, ”賈赦又道。


    “前幾年璉兒南去, 最後是如何迴來的,老太太心中有數。雖說是一件醜事, 但那丫頭有了身子。外甥女心善, 妹婿又才去了,故而留了性命, 放了那丫頭去,前兒那丫頭帶著孩子尋了來,好歹是賈家的血脈,便也不能流落在外了。”


    “哼, 說得好聽, 倒也不知是不是哪裏冒出的野種,仔細被人哄騙了去!璉兒如今也不大,嫡子未得, 屋裏怎麽能有其它孩子?”賈母拉下臉,如今這日子,賈赦忽得提起這等子事,不是給人添堵?


    元春得的那是龍子皇孫,而這賈赦所說,不過是一苟合的野種,居然將這兩件事並稱為“喜事”!


    “這孩子生得靈巧,與璉兒幼時不說有九分相似,卻也有個七八分,錯不了。且兒瞧著鳳丫頭的這身子怕是還要調養幾年,不過是記個庶子,大房裏有個男丁帶帶喜氣,說不準日後子嗣之上就順當了。”


    活了大半輩子,赦早料到賈母會如此說來,心下雖然發涼,倒也不氣,說話間條理分明。


    “小孩子幼時模樣都差不多,璉兒小時你又見過幾次?!如今大喜的日子,莫要觸了黴頭。”賈母冷笑。


    “兒隻是擔心,如今大房裏隻得巧姐一個孩子,有朝一日落了林家的下場,雖說不是嫡出,好歹也有個依仗罷了。”賈赦冷聲迴到。


    看看階下的賈環,畏縮不堪,比起自己那庶孫那是雲泥之別,可依舊是賈家族譜上的主子,自己不過是想記個庶孫而已,又礙著什麽了?


    “你紅口白舌咒些什麽?這麽些叔伯兄弟,怎麽能和那林家比!”賈母怒了,指著堂下一幹人道。


    “兒是有那麽些叔伯兄弟不假,不過璉兒沒得親兒子,兒如今也沒個親孫子。若是今兒說定,往後若是寶玉有了兒子,頭一個就記在璉兒名下,兒這庶孫不要也罷。”賈赦蠻橫道。


    “你!你!”賈母在高座之上指著賈赦半天說不出話來。


    “記!就讓你記!就憑你也要肖想寶玉的兒孫!”


    賈母氣得險些背過氣去,眾人連忙讓請醫拿藥,賈珍等人半拖半拽,將賈赦帶了出去。


    “珍哥,你瞧著是哪日開祠堂妥當?”賈赦理了理袖子,毫不在意道。


    賈珍作為賈家的族長,陳年舊事自是知曉的,都覺著這賈赦約莫是知曉了當年那一樁事。


    “待老太太好些,我必定去負荊請罪。”賈珍還未說什麽,賈赦已是先開了口,賈珍無奈,賈赦好歹是他的叔輩,平日裏也橫慣了,隻得拂袖而去。


    晚間,賈赦難得有一家之主的樣子,叫了鳳姐和璉兒來說話,王熙鳳眼眶發紅,眼泡微腫,顯然是重新上過脂粉的模樣。


    “明兒就去把孩子接來,下月初一開祠記名,好生照顧著,那一個沒生下來得活,這一個也莫要折了去。若不是媳婦身子骨不爭氣,我也不稀罕什麽庶孫,隻是瞧著我妹妹那女兒,實在心裏寒得緊,如今我們就擠在這馬棚邊了,再沒個把男丁,也不知今後如何?”


    賈赦放下手上的蓋碗,把玩著手頭的扳指。


    “鳳丫頭你可想好了,你是我大房的兒媳?還是王家的姑娘?”


    “兒媳……兒媳隻是照管家事罷了,一筆也寫不出兩個賈字,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鳳姐說著已是紅了眼眶,今兒賈赦忽然提及此事,王熙鳳方知賈璉在外已是有了兒子,就算是要認祖歸宗,她這當媳婦居然半點風聲不知。鳳姐向來掐尖要強,如今當著眾媳婦下人得了個沒臉,也不知那些人背裏又會如何編排,她焉能不不氣?!


    “再怎麽盡心竭力的照管,若是屋裏沒個兒子,你覺著這賈府的東西,大姐兒能分得幾成?若是同那林家的外甥女一樣也就罷了,五服之內無親,還能得個一半,趕上皇恩浩蕩,得個十分,你說說,若是沒個男丁,以後怕是連馬棚都沒得住!”


    賈赦說著,氣急之下摔了茶盅。


    “珠兒與璉兒年歲相差無幾,雖說早早去了,人家好歹養出個兒子,如今都快開蒙了,而我大房卻因得這家中那麽些勞什子事,好容易有了個哥兒卻沒養下來,兒媳既然常理家事,不如好好算算這賬目,再來說話!”


    提到這媳婦,理家處事確實是一把好手,可是應得是王夫人內侄女的緣故,倒是和二房親香得緊,原本賈赦這一個大老爺們,自個享樂就是了,倒也不願管這些事。


    可應得新建省親別院的緣故,這賈府被掏空得差不多了,賈赦心中也有數,自己這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看上了好東西想要支錢,賬上卻說沒有。


    一來二去,他也對這黃白之物上了幾分心思,想來這賈母處應當還是有不少體己,這掏空的是榮國府,名義上賈赦是榮國府的主子,可實際上賈政一家才在這府裏住著主子屋子,過著主子的日子。


    日後老太太一去,把自己的家私都留給了二房的金孫,二房出了榮國府自立門戶,他守著一個空架子有什麽意思?還要補上這些虧空,卻也不知這府上的虧空,是因為哪一房才越來越大的?憑什麽他要當這個冤大頭。


    “我曉得你與那邊親香,隻管去和老太太告狀便是。”賈赦看著王熙鳳,冷笑道。


    “我先時已是折了個兒子,這次要是有人讓我折了孫兒,看我不來個魚死網破,你明兒和璉兒一起去接人。”


    話畢,賈赦也不願聽兒子兒媳,再辯解些什麽,隻說自己乏了就讓二人退下,邢夫人讓丫頭打了水來伺候老爺洗腳,賈赦心中不自在,便和那丫頭玩樂一番不提。


    卻說這王熙鳳與賈璉一道往跨院去,一路無話,迴至房中撲倒在床上便放聲大哭,巧姐不知娘親為何如此傷心,也跟著哭嚎。平兒自是知曉今日發生了何事,並沒有去勸慰鳳姐,也坐在床邊垂淚。鳳姐為這賈府殫精竭慮,折損了身子,沒了孩子,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怎能不讓人心寒。


    賈璉亦覺得此事自己心中有愧,自己坐在外間椅子上,愁悶不語,巧姐在王熙鳳跟前哭了一陣,見娘親不理,便又繞過屏風來找自家親爹,賈璉見女兒穿了一身紅菱小裙,帶著金手鐲,扭金絲項圈,正是玉雪可愛的時候,如今哭得眼眶紅腫,鼻頭發紅,瞧著就讓人心疼。


    賈璉忽得就想起自己送黛玉迴揚州之時,一路上那表妹也總是如此傷感。想來自己老爹雖然時常犯渾,但是話裏話外還是有些道理的,若是他沒個兒子,將來自己和鳳姐再有個萬一,這巧姐比之那林家表妹的境遇卻也好不到哪裏去。


    賈璉抱著巧姐進了屋子,將平兒支了出去放風,好一番勸慰,直說自己隻認鳳姐所生之子,對天賭咒,這庶子絕不會占了什麽好去。又與鳳姐說了一番如今的利弊,苦勸許久鳳姐方才作罷,巧姐年幼,哭過一場早就乏了,過不了多時就睡著了,賈璉讓平兒報了她出去找奶媽,夫妻二人歇下,一夜無話。


    次日,賈璉讓家丁架了馬車,倒也沒有興師動眾和鳳姐一道,乘了馬車,由著賈赦的小廝領路,七拐八彎進了個胡同,最後停在一小院門前。


    見了那孩子,王熙鳳和賈璉這才明了,為何賈赦如此肯定這必定是賈璉的血脈,雖說女肖父,子肖母,算著日子,這孩子也不過三四歲,但是這小模樣實在是像極了賈璉,一瞧就知道,是賈璉的種,錯不了。


    賈璉再看桂枝,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風韻猶存的少婦,這些年在莊子裏雖然有口飯吃,也沒受到苛待,但也要做活,哪裏還是之前那樣半個主子的滋潤日子。


    如今風霜滿麵,幹瘦幹瘦的,麵皮也曬得又老又黃,賈璉見桂枝色衰,也不知當年自己為何會瞧上這等貨色,還壞了自家的的正事,心中懊惱不已。


    好在這孩子被養的還不錯,雖說不算白胖,但是也不瘦弱,瞧著又是一副機靈樣子,約莫是血緣使然,賈璉一見這孩子就覺得親近歡喜。


    鳳姐雖然心中甚是不自在,但是見這女子又幹又瘦,可憐得緊,倒是想吃了不少苦頭,心中的火氣也散了不少,反正他們此行隻是來接兒子的,至於對這人如何處置,賈赦不提,賈璉不說,鳳姐更不會多問。想來白得了個孩子,還不見什麽姨娘,倒也不算虧。


    “這便是你父親和母親,快來磕頭。”桂枝拉著那孩子,在賈璉和鳳姐跟前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 enmmmm


    我也不造要說啥了,大家看文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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