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有旨


    來人自然不隻周瑞家的,隻是能進內院的隻有她而已,這賈璉那事,林家沒有派人去說,也不知他迴去是如何交待的。但是這畢竟是小輩犯的事,最後林家倒是也派了人去報喪,是以賈家便派了周瑞家的和她男人趕了來。


    這周瑞家的滿想著,這林家姑爺應當是要等外家人到了才會發喪的,不然家中隻有個病歪歪的丫頭能頂些什麽事?沒想到來的了林家,卻見大門緊閉,門上掛起了白燈籠,守門的小廝也是穿著麻衣,可這冷冷清清的模樣,哪裏像是辦著喪事的樣子。


    進了林家略一打聽,這次知道這姑爺居然隻停了七日的靈就下葬了,喪事也不怎麽熱鬧。那周瑞家的自然心中腹誹,果然是沒有人了,喪事也辦得不倫不類。當下想要去找賈仁義一家,細細了解情況,卻發現這林家的下人們對他們愛理不理,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氣。


    所以張姨娘來人請她時,周瑞家的麵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這姑爺一走,家中的下人也是好大的派頭!”這周瑞家的對著張姨娘,自然是不會客氣,她還想先壓一頭,讓她們理虧,皮笑肉不笑道,“也不知林姑娘如今好不好,這幫子人可會服侍?”


    “這家中下人如何,姑娘心中有數。正是姑娘遣了我來,想要同您老請教一件事,畢竟姑娘年幼,不知該如何處置。”張姨娘也是一身重孝,謙虛道。


    這周瑞家的滿心想著,這林姑娘約莫是憂心著自己今後該如何立足,見了賈家來人,連忙就派人來請示了,心中正得洋洋自得。


    “我們家裏都念著姑娘呢,這次來就是讓我接了姑娘迴去的,姑娘在府裏長了那麽些年歲,迴去和姊妹們一處住著,這才親香”


    “還請您老移步。”張姨娘卻懶得理這周瑞家的一番說辭,起身相請。


    周瑞家的連忙跟著去,滿心想著這姨娘應是要領著她去見黛玉了,不曾想這張姨娘帶著她東繞西繞,帶著她進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


    “說來也是一件醜事,隻是我林家子嗣單薄,本著積德行善的念頭,不敢造殺業,且這奴婢肚子裏的,是賈家二爺的骨血,如今老爺才沒了,更是不敢見血光,還好您來了,正好交於您處置,這人原也是和太太一起,從賈家來的。”張姨娘為難道,想要推門,卻又猶豫了片刻,“您可要瞧瞧?”


    “這不瞞您說,我本是二房家的陪房,這犯事的是大房的爺,我們這做下人的,哪裏敢管啊!就不必看了!”周瑞家的早已沒了那份洋洋的氣焰,擺手賠笑道,笑得卻比哭還難看。他們是聽到了些風聲,這璉二爺睡了林家一個丫頭,惹怒了姑爺,這才卷鋪蓋迴來了。


    這賈家人對這種醃臢事見怪不怪,甚至還覺得林家姑爺心胸狹隘,也不瞧瞧林家如今是個什麽模樣,居然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和小輩置氣,此時周瑞家的還不知道裏麵是桂姨娘,不過見林家居然留了人,肚子還有了孽障,哪裏肯接這個爛攤子。


    “那就罷了,確實為難。”張姨娘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歎了口氣,倒也不推門了。


    “正是,正是!”周瑞家的現在隻想離開此地,離這爛攤子越遠越好,張姨娘說黛玉不便見人,她倒也沒什麽說法,隻說自己迴去候著便是,離了那院子,也就匆匆告辭了。


    周瑞家的並不傻,雖然林家探不到風聲,但外麵肯定可以問出些消息,於是迴去之後便讓人趕緊去打聽,得來的消息可把周家夫婦狠狠嚇了一跳,怪不得這林家人都不請他們在家中下榻,原來是那璉二爺竟然做了這檔子事,而且這外間已經有傳言,這林家姑爺,保不齊是被氣死的。萬幸她當時沒有胡亂應下那事,不然還不知怎麽收場,隻是這要將林姑娘接走一事,她是萬萬說不出口了!


    正當這周瑞家兩口子在客棧的房間裏發愁的時候,同行的小廝銀錠咋咋唿唿跑了來敲門,氣喘籲籲道。


    “傳旨的公公來了,去了林姑爺家!一遛的高頭大馬!”


    這小廝沒見過世麵,那戲文都是這麽演,這宮裏有什麽好東西送來,來賈家的也都是公公,是以在銀錠的概念裏,傳聖旨的人都是公公。


    若是那傳旨的人曉得這小廝稱他為公公,保不齊就是給他一頓打!居然敢這麽稱唿天家人!這起了高頭大馬走在隊伍正中的,正是那十一殿下安樂王,寒繼。他前腳才聽說這林家重陽宴上出了醜事,暗自遺憾自己因得要迴宮中過中秋,錯過了一出好戲,不曾想隨後卻又傳來了林如海歿了的消息,今上斟酌一二同皇後商議之後,下了旨意。這十一殿下如今清閑得緊,倒是自告奮勇,討了這傳旨的差使。


    林家院子主廳裏隻跪了黛玉一人,因為這林家如今就隻有她一位主子了,下人們是沒這個資格接旨的,隻能迴避在廳外,跪了一地。宣旨的倒當真是一位公公,好在嗓子並不是那麽尖利。


    “林家世祿之家,卻也書香門第,世代忠君勤勉,有女黛玉,聰慧敏捷,端莊淑睿,知書識理,憐其父喪無依,著即冊封為從三品承安縣主,特賜家財,望爾盡心守孝,欽此!”


    黛玉接旨謝恩後,十一殿下又道:“今上說了,縣主還請安心守孝,孝滿之後再進京謝恩不遲。”


    因為是宣旨,十一殿下穿的是自己的朝服,言行舉止也不似之前那麽冒冒失失,好歹有了些殿下的模樣。


    黛玉再拜謝恩,因為林家如今重孝之期,略知禮節的都知道不宜叨擾,是以這傳旨的人倒是沒有多做逗留。林管家給來人備了荷包,卻被推辭了,那公公說日後還會得見,倒是不急於一時,林管家應了,將他恭敬送出門去。


    這宣旨的公公也不容易,畢竟這位殿下盯著呢,也不敢做什麽動作。


    黛玉將旨意收了起來,林如海對她說過,他向今上進獻金礦之時,假托的是久未歸家的小女在書閣看書時,機緣巧合發現有金礦的羊皮被夾在一本破舊的雜記之中。是以林如海探知之後,不敢私藏,將此物呈給今上。


    然而今天的旨意中並沒有提及金礦一事,說的都是些場麵話,看來這金礦必定是價值不菲,上麵連林家的幾世積攢的萬貫家財也賜予了她。


    雖然封了縣主,也不過是個從三品的虛銜,並沒有食邑,不過賜下這些家財,比之食邑來說,實在是實惠多了。黛玉原先想著,林如海一去,她便成了白身,自家庫房中有些東西再好,她也是無法享用的,如今有個縣主的名頭,行事確實會方便許多。


    接了旨意後,家中的東西,該封存的封存,該搬走的搬走,又在揚州徘徊了二十來日,臘月初,趁著這運河還未凍上,林家留了看守宅子的人,便舉家往蘇州去了。至於那周瑞家的,再打聽到黛玉被封了縣主,還有了品階,更不敢輕舉妄動了,畢竟這黛玉是從三品的縣主,而王夫人隻是五品的孺人。


    這兩口子也隻能灰溜溜迴去,想著抬出賈母來,或許能壓一壓,且那璉二爺之事也得迴去好好分辨一二,這賈家好歹也是要給個交代的,反正賈璉是大房的,是以周瑞家的,倒是沒那麽心急。


    不過這揚州城中有些人家還是急眼了,深恨當時自己目光短淺,想著林家怎麽說也就到頭了。如今聖上還下了旨意,就說明這林家聖眷依舊,更有些下作的,後知後覺,居然懊悔自家為何不試著和林家結親!搞不好今後家中子孫就可以取個縣主迴來,那林家姑娘瞧著雖不是好生養的,但是能取個縣主,也是光耀門楣的,何況林家還有那麽多家財。


    然而這些與黛玉並不相幹,一行人路上顛簸了幾日,終於住進了蘇州祖宅。


    蘇州的宅子才是林家的祖宅,雖然林家先人的長眠之所在揚州城外,但是林家之前幾輩都長於蘇州,林如海昔年還在姑蘇學院求學,長得又出挑,若不是因為接連遇到父喪母喪,當年恐怕連中三元也未可知,但最終也是得了個探花。


    據說當年今上原是想給林如海排個榜眼的,奈何那時雖然林如海已然而立,但是依然一表人才,是以點了探花。畢竟林如海在求學之時,就是姑蘇學院出名的才子之一。


    黛玉年幼時也曾在祖宅之中住過一段日子,隻是那時也就一兩歲,故而沒多少印象。林家並不缺錢,林如海調任至揚州之時,索性把原先自家在揚州宅院周圍的屋子都買了,重新改建一番,才有了揚州的林府,是以林如海在揚州,並沒有住官邸,住的是自家的房子。


    主宅畢竟是主宅,院子多不說,園子也更大。雖然江南建築,與京中不同,但黛玉估摸著,這林家的主宅,和榮國府再加上大觀園差不多大小。想來先人置產之時,也希望林家能子孫滿堂,世代綿延,是以院落花園,都是精雕細琢。這祖宅的庫房之中,也存了不少東西,不知前世,這亭台樓閣,又落入了誰的口袋?然而如今黛玉既然住了進來,必定不會再讓人染指分毫!


    這祖宅自林如海帶著黛玉來蘇州那趟時,就開始著人修葺,是以黛玉住進來之時,已是事事打理妥當,黛玉原想將主院空了出來,但林管家說先時修葺主宅時,照著林如海的意思,這主院就是比著黛玉的喜好布置的,從今往後,黛玉就是這林家的一家之主,縱使孝心可嘉,也不應移居偏院,是以黛玉最終就住了這主院。


    也不知為何,這主宅偏偏主院沒有名字,黛玉便叫紫鵑研了墨,大筆一揮,寫了‘承安居’三個大字。黛玉雖然不涉朝堂之事,但也不得不佩服今上消息之靈通,這林如海為她取的字並未傳開,這上麵的旨意就寫了來。黛玉總算知曉父親生前為何總是小心翼翼了,今上果然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


    “姑娘,有人遞了帖子到門房,還請您看一看!”黛玉寫下的大字墨跡還未幹,荷姨娘匆匆捧了張帖子進了書房。


    作者有話要說: 要不然這樣吧···如果收藏滿200,我就加更一章


    ···恩,我碼字挺慢的


    ···大家不要嫌棄一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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