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得信


    好在這鴨子抓得差不多時,觀景閣中的宴席也散了。一幹官員表示,他們也不想這麽早散席,隻是這安樂王要移駕別處,他們不敢不散。


    而安樂王心中表示這林大人的女兒還在樓上呢,這些人不趕緊散了,人家怎麽迴家?所以在他的催促下,這宴席馬上散的幹幹淨淨,十一殿下倒也沒那麽不講道理,人林大人身體不好,他到也沒拉著人家作陪,反是關懷一番,囑咐他好生休養。還專門叫人清了場子,免得黛玉被外人撞見。


    是以林如海見人散得幹淨了,也就接了女兒,父女二人這才迴了家。


    黛玉見林如海精神尚好,身上也沒有酒氣,這才放下心來,隻是想著爹爹今日辛苦,故而也沒立時把那安樂王給的小匣子拿出來。林如海並不知道黛玉曾和十一殿下見過麵,服侍黛玉的三人也不敢多嘴,所以進了家門,林如海便囑咐黛玉好好休息,晚飯就不在一處用,也就迴了自己的院子。


    又過了兩三天,黛玉見父親精神尚好,那日去書閣時,就把那匣子帶了去。不料才進書閣,黛玉就見林如海臉色陰沉坐在案邊,手中拿著一封信箋,一角都被捏得發皺。


    “爹爹何故煩惱?”黛玉小心翼翼問道,如今並不是她迴避的時候,瞧著這信封,像是賈家來的。


    “玉兒,你來了你這手上拿的是什麽?”林如海見了女兒,麵色也緩和了不少,如今那匣子就被黛玉雙手托住,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到,而這小匣子看著像是宮裏的東西。


    “這是端午那日,殿下托我轉交給爹爹的,說是今上給的,說是爹爹見了,定會歡喜。”黛玉小心翼翼道。


    端午!林如海隻覺得頭大,也不知到那一位是何時溜走去見了自家女兒,他明明一直有注意十一殿下的動向!隻是比起這些來說,這小匣子裏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林如海雙手顫抖的接過那個小匣子,小心翼翼拆開封蠟,拔掉插銷。這匣子的裏襯是明黃的,昭示此物隻有皇家可用,裏麵靜靜躺著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絹帛。


    林如海小心的將這絹帛取出,展開一一讀來,這絹帛之末,除了蓋有玉璽,居然還有皇後娘娘的鳳印。


    林如海激動得難以自製,他將絹帛舉過頭頂,朝著京城方向,默默行了個叩拜大禮。今上的親筆手諭,還有玉璽和鳳印,隻為了他的家事,林如海何德何能,是以對於今上不允他請辭一事,林如海也不甚在意了。


    “玉兒,你瞧瞧,好生收著,今後哪怕為父一去,九泉之下也不必擔心你被他人拿捏了。”林如海將這絹帛遞給女兒,黛玉一看,原來是今上憐惜,特允了林如海的請求,寫了手諭表明自己不會為黛玉指婚,亦允了黛玉可以不嫁。


    黛玉看完,將這絹帛原樣疊好,放進這匣子,心下鬆快不少,她如今讀的書多了,也知些厲害關係,她也深怕那些貴人三兩句話就給她定了終身,先時賈母是有把她配給寶玉的念頭的,隻是宮中那一位一表態,老祖宗也隻能讚成金玉良緣。


    “此次去送節禮的人迴來了,還帶了不少書信,這些是你外祖家那邊寫給為父的,你可要瞧瞧?”如今林如海再拿起那封讓他惱怒的信,卻是滿臉的輕鬆。


    照理說來,這些寫給林如海的書信,黛玉作為小輩,是不能看的,隻是如今既然林如海發下話來,黛玉倒也不推辭。


    黛玉原先估摸著 ,這大約是老祖宗的信件,沒準兒是在信中提了兩個玉兒之事,故而爹爹才麵色不虞。


    隻是拿過這信封一看,不曾想這封信居然是二舅舅賈政親筆所書!他作為寶玉的父親,居然在信中感念了一通妹妹賈敏,然後表示憐惜黛玉,想要促成她和寶玉的婚事。


    怪不得!怪不得前世爹爹如此放心就把自己托付給了賈家!記得自己最後那段日子,紫鵑還傷感得很,若是之前早早定下親事,黛玉也不至於流落到這種地步。誰又能想得到長輩之間居然早早就定下了此事,隻是天知地知,而黛玉卻被蒙在鼓裏罷了。


    難怪這位二舅舅可以涎皮賴臉占了榮禧堂那麽些年,哪怕如今的賈政確實存著憐惜妹妹孤女,再加上賈母的推波助瀾,確實是想成全寶玉和她的婚事。然而最後,他還是在這婚事之上出爾反爾了,且是在昧了林家萬貫家財之後。


    賈政,假正,果然是人如其名,偽君子一個!林如海看著女兒緊蹙的眉頭,心中哂到。若不是他對賈家上了心,有意探聽那邊的消息,一無所知的他必定會覺得賈家當真仁義,感激涕零,可如今再看,這封信早已變了味了。


    記得賈敏身前就常常暗中抱怨過幾次,既然賈家那個寶玉天生異象,照理說來應該事事低調才是,不曾想賈家居然大張旗鼓的宣揚。得虧那寶玉就愛在女兒堆裏廝混,不成大器,今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如今林如海再也不敢指望賈家半分,反倒是隻想與賈家劃清界限,隻是亡妻終究是賈家的女兒,黛玉口中的老祖宗雖然昏聵了些,卻也是實實在在疼愛。


    林如海並不知自家女兒已是再世為人,對賈家的那些醃臢事一清二楚,他如今最憂慮的就是自家女兒舍不下那些情分,到時候若是賈母哭上一哭,玉兒就會心軟應下些什麽。


    他也不曉得女兒對寶玉是個什麽態度,雖然黛玉年齡尚幼,但是去了那邊這麽些年,與寶玉青梅竹馬,會不會怪罪自己不應下這門親事?


    “居然是二舅舅”黛玉嘖嘖稱奇到,“這府中雖然多是璉二嫂子理事,其實二舅母才是掌事之人,玉兒原以為這舅舅隻會拘著寶玉讀書,真沒想到。”


    “玉兒如何看?”林如海見黛玉的重點居然不是在信中提及的她和寶玉的親事,反而是寫信之人,心下大喜,看來黛玉對寶玉也沒什麽心思。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黛玉笑得諷刺,“我去了那邊這麽些年,竟不知這二舅舅與娘親是如此兄妹情深?也不知二舅舅這般心思,有沒有同二舅母說過?”


    說白了她前世在賈府那麽些時日,年節之時還是會見得到賈政之流的,因為是親舅,所以倒也沒有那麽多避諱。她可不覺得賈政對自己的娘親有多少感情,反而是那有些不著調的大舅舅,見了她的模樣有幾分肖似亡母,傷感過幾次。


    “爹爹,雖說作為小輩,不應論長輩們的是非,隻是在爹爹麵前,玉兒也並不敢隱瞞,二舅母並不怎麽喜歡玉兒。”黛玉又道。


    “那是自然,你母親出嫁之前,似乎與她姑嫂不和。”林如海點點頭,女兒都如此說了,這樣一來,他更不會答應了,隨即又問到,“先時桂姨娘之事,玉兒並不驚訝,莫不是早有此例?”


    “璉二表哥曆來如此。”黛玉有些艱難的點點頭,“玉兒就算是長在後院,也難免聽到些風聲。”其實賈璉如今的各處拈花惹草行為,倒還沒有幾年後那麽猖獗,不過黛玉可不介意把這些賬一起算了,畢竟當初打點林家後事的,就是這位璉二表哥。


    “為父心中有數,玉兒放心。”林如海微微一笑,指了指那邊的匣子,“那些事姊妹們給你的信件和小玩意兒,拿去看看吧!”


    黛玉取了那小紅木匣子,將裏麵的信件一一讀過,約莫都是姊妹們表達思念之情,尤其寶玉,說了自己又得了什麽搗騰胭脂的好法子,待她迴賈府之後便用這新法子給她做胭脂,又說希望她快些迴來,姊妹們好一處玩耍。反倒是探春和寶釵各自在信中慰問了林如海身子可好,要黛玉也要保重身體。


    黛玉不得不承認,探春雖然性子烈了些,又是庶出,但在這些姑娘中是最有氣度的一個,至於寶釵,曆來是做事最周到的,自然事事周全。


    姊妹們送來的大多是自己做的荷包,絡的墜子,都是些小玩意兒。來而不往非禮也,自迴到林家,黛玉很多時候都是把賈家拋到九霄雲外,這次節禮都是讓下人們看著辦便是,如今黛玉得了禮物,卻也想著好好迴饋一二才是。於是當即就取了鑰匙,開了林家庫房門,一樣一樣挑起禮物來,隻待八月十五中秋之時派人送去。


    黛玉要挑些什麽禮呢?自然是又貴重,又不俗氣的,若是兩者不能兼得,就撿著華麗的挑。省得她送的珍貴古籍,在那些眼皮子淺的丫鬟婆子眼裏,就是幾張破紙,反正她家庫房裏有的是寶貝,她也不介意豪氣一把,做做散財童子。


    那賈府中有人怕是滿心做著將這些東西據為己有的美夢,如今讓這夢更美一些,今後夢碎,那做夢的人定然心如刀割!


    這黛玉挑東西的陣仗太大,連林如海都驚動了,他也搞不懂,女兒為何突然又對賈府上心了。


    “我聽姨娘說,玉兒進來忙著給外祖家備禮,很是上心。”林如海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幾句。


    “那是自然,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玉兒在外祖家那麽些年,送些禮物也是使得的,免得外祖家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總說玉兒白吃白拿,故而就想著挑幾件禮,中秋之時正好送去!”黛玉笑道,“隻是咱家庫房中東西太多,玉兒都挑不過來了!”


    “此事你要問張姨娘才對,”林如海心中通透,微微笑道,“且緊著大件的挑,雖然搬運不便,但是擺出來好看呢!”


    “是呢!女兒也是如此想的,現今已是挑出了幾樣,列了單子,正想請姨娘和管家幫忙參詳一二呢!”黛玉笑得甜甜的,還是爹爹懂她。


    張姨娘拿了黛玉的單子,與黛玉細細說了這些禮物的來曆和價值,黛玉權衡一二,刪刪減減,終於定下要送的禮,又把單子重新謄抄了一遍,交於林管家,讓他記得中秋節禮把這些加上。


    作者有話要說: 林妹妹大土豪東西多,送幾樣天覺得俗氣的讓某些人看看眼。人家眼紅卻得不到,才是最痛苦噠!


    另外,謝謝番茄蘑菇湯的地雷!


    hhh下次有機會我買番茄和蘑菇來做一下真的番茄蘑菇湯是什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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