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之上,絲竹聲不絕於耳。皇帝環視周圍,舉杯,“望天啟來年風調雨順,歌舞升平,眾愛卿,舉杯吧。”


    “望天啟來年風調雨順,歌舞升平!”


    在場賓客全數舉杯,藩王也動作不一舉杯遙遙共飲。


    西南王動作不疾不徐,一飲而盡。


    一杯酒後,皇帝似有若無瞥了西南王一眼,揚聲道:“西南王難得進京一次,今夜怎麽不見世子前來?他父子倆也好見上一麵啊。”


    皇帝故意挑起這個話頭,意思是你兒子還在我手裏。


    皇帝身旁新晉的劉公公立刻道:“迴皇上的話,世子爺約莫還在刻苦念書呢,說是……說是要向著咱們太子爺學習呢!”


    這就是胡編亂謅拍馬屁呢,皇帝卻偏偏聽了之後哈哈大笑:“好啊!世子和西南王一樣,都是肯下苦功夫的啊!朕的人太子,也的確是天下人的表率!”


    劉公公諂媚道;“可不是麽,陛下。聽說太子殿下有一曲要彈奏給你聽呢!”


    “哦?”這本就是安排好的節目,可皇帝還是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看著下方的魏澄,“太子,你要演奏什麽?”


    太子施施然起身,八歲的他身著太子明黃色華服,也顯得相當有氣勢,“迴父皇,兒臣表演的是古琴,一曲髙山流水覓知音。”


    “不愧是太子殿下!真是詩文才情,樣樣精通啊!”


    “恭喜陛下,得此儲君!”


    立刻就有不少大臣附和,皇帝大喜,拍手,“好!太子,叫大家聽聽你的曲子如何。”


    “兒臣……獻醜了。”


    這一出朝廷自導自演的下馬威,西南王聽著著實覺得無聊,他撐著下巴,懶懶地飲酒。


    宇文晏那小子,他是他爹還能不清楚?


    他自己的兒子,刻苦讀書?向太子學習?


    不耍陰招就不錯了……


    他抬眼不期然和永夜王的視線對上,那胖子笑嗬嗬地恭維皇帝:“真是龍生龍鳳生鳳,陛下好福氣啊!”


    就是這地道白話的恭維,更加讓皇帝覺得滿意。


    這就是君臣,軍事軍,臣是臣,無論如何越不過去的。管你是藩王又何妨?還不是隻有向他天啟俯首稱臣!


    那邊廂,侍從已然送上太子的古琴,太子坐於自己席位,幽幽開始撫琴,如同每一次他深夜月下撫琴一般。


    隻是這一次,他每一次撫琴都數著節拍和點數。


    一、


    二、


    三、


    ……


    忽然猛然一道驚慌的聲音從宮殿之外傳來,一個小宮女跌跌撞撞跑進大殿,花容失色;“不、不好了!不好了!惠妃娘娘……自縊了!”


    “什麽!?”


    殿中眾人大驚!


    太子的琴也在這時刻巧合“彈”斷了,琴音瞬間戛然而止。


    皇帝滿臉怒容,“惠妃自縊?!”


    皇後也是震驚:“怎會如此……”


    皇帝大闊步走向小丫頭,狠狠地抓起她,皇帝憤怒至極,仿佛頭腦已經不受控製,“你說惠妃自縊!?今天是闔宮慶祝的日子,她竟然選在今日自縊!”


    皇帝冷厲的聲音嚇得小宮女哆哆嗦嗦,說不出別的話來。


    其他的朝臣也心情沉重,惠妃之前出事,也是他們想不到的。他們也想不到在冷宮的惠妃,竟然會選在這個日子了結自己……這是什麽意思?為了拿自己的死,給皇帝難堪?讓天下人嘲笑皇帝連自己的後宮都管不住?


    皇帝已經出離憤怒,大吼:“來人呐!把惠妃給我丟到亂葬崗!不許入妃陵!”


    眾人心裏更加震驚。


    皇帝……竟然能狠心到這個地步麽?……


    好歹惠妃也曾得寵,也曾為他生育了二皇子啊……竟然連死後都不得安寧麽……


    眾朝臣難免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陛下……”皇後一臉愁容地站起來,似乎想要勸諫。但是被皇帝一個狠辣的眼神瞪迴去了。


    皇帝袖袍一甩,“皇後不必多言!朕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惠妃既然敢這樣對朕,那就別怪朕不顧及多年恩情!”


    他說罷,胸中還是鬱氣難平,那種憤怒一直燃燒著、灼燒著他的理智!


    明知道他最討厭在藩王麵前表現出自己的弱點,明知道年底會有宮宴。


    可惠妃竟然還選擇在這個節點給他難堪,根本就是不把他的威嚴放在眼裏!惠妃該死!


    皇帝憤怒地又大闊步迴到龍椅上,滿臉怒容坐下:“太子,繼續彈啊!”


    太子起身道:“父皇,琴弦斷了……”


    這斷掉的琴弦也似乎是皇帝腦海裏斷掉的神經,他瞪了太子一眼,但他畢竟是自己兒子,皇帝還是忍了下來,“樂官呢!接著奏樂啊!”


    在一片尷尬的氛圍裏,樂官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也不敢耽擱,趕緊繼續吹奏起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被這變故嚇到了,竟然吹出了幾絲雜音。


    讓本就尷尬冷下來的場麵,更加難看。


    這時候西南王宇文旌忽然笑了一聲,“陛下何必動怒啊,不就是個女人?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這絲竹聲音實在不怎麽樣,不如太子的琴,更不如我西南的空竹,總是少了些味道。”


    皇帝臉上掛不住,他冷冷看著西南王:“哦?難道愛卿熟悉怎麽彈奏空竹?不如趁此機會表演給大家聽聽。”


    西南王卻笑起來,“臣,不如太子技藝,便不獻醜了。”


    皇帝冷冷地看著他,還想發作,就又聽到大殿之外有人驚慌跑來。


    皇帝快氣死了,“又怎麽了!”


    那公公遠遠地就大吼,“走水了!走水了!皇子宮走水了!”


    “什麽!?”


    這下不隻是皇帝震驚了,就是大臣們也震驚了!


    竟然是皇子宮走水了!那……那些今晚沒來宮宴的小皇子呢!還有火勢如何了!


    連太子也是手一停——


    他也萬萬沒想到宇文晏敢於做到這個地步。


    就是要離開宮裏,也不該如此鋌而走險。


    真是……瘋子。


    “可有人傷亡!?”皇帝終於找迴一絲理智,“快!滅火!”


    那來稟報的已經被煙熏得不行,他苦著臉道:“奴才奴婢們正在滅火……隻是、隻是……”


    皇帝心裏一緊,“隻是什麽?說!”


    那人雙腿打顫,“隻是、隻是太子三皇子等寢宮已經燒毀,世子爺的宮殿更是……世子爺怕是沒了啊!”


    什麽!太子心裏也是一緊!


    這個宇文晏竟然燒毀他的宮殿!


    而宇文旌也是一下掀翻了桌子,“吾皇,這就是你承諾的教導、善待我的兒子!?”


    善待善待,把他的兒子都善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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